左言溪一咬牙,快步跟了上去。還沒有到達秦依雪的病房門口,就看到外面圍好一圈人。病房裡傳來驚天動地的嚎哭聲。左言溪一手扶牆,緩緩地挪到前面去。
小護士從病房裡走出來,問左言溪:“您是左小姐嗎?”
左言溪點點頭。
“秦小姐電話顯示的最後通話記錄是您的,所以我給您打了電話,以爲您是家人呢。後來又翻到她父母的電話,抱歉……”小護士轉頭,面帶同情地看着圍在牀邊哭泣的一對老人。
左言溪的淚水再次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涌出來。“不,這不是真的……她……”
小護士嘆了口氣,越過左言溪走出門。對外面圍觀病患大聲說:“大家不要堵在門口,請各自回去吧。”
左言溪轉過身,一把拉住小護士的手,顫抖着問:“怎……怎麼回事?”
“她自殺,搶救無效……我們很抱歉。”小護士還年輕,但對於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卻也有些免疫力了,臉上雖有同情,但語氣很認真,“病人流產以後,得了憂鬱症但卻沒有及早發現。我們……”
臉上的同學轉化成了抱歉。
左言溪緩緩地鬆開了手,自殺?
秦依雪竟然會自殺?
“毒鼠強……真不知道是她是哪裡來的這種東西。”小護士搖搖頭,再次開始疏通堵在門口的一堆人。這熱鬧有什麼好看的?
左言溪目光呆滯,一步一步地走向秦依雪的病牀邊。上個禮拜,她親眼看着秦依雪痛不欲生,看着方亮傑欺負她,殺掉了她最心愛的胚胎。
把她對人生的一切希冀扼殺在了搖籃裡。
秦依雪是個孤兒,所以對於家庭的觀念很執着。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對她來說很重要。
秦父母還在嚎啕大哭,叫着秦依雪的名字。左言溪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屍體旁邊,她實在在是沒有勇氣揭開那臉上蓋着的白布,確認秦依雪的臉。
雖然事到如今她明白,再不可能是醫院弄錯人了。
憂鬱症……自殺……
左言溪微微彎起嘴角,露出一個飄渺的微笑,伴隨笑容而下來的,是滾滾的淚水。她當初爲什麼要走?當秦依雪痛不欲生,絕望無助的時候,自己爲什麼不陪在身邊?
爲什麼在她最需要別人安慰的時候,自己卻連看都不來看一眼呢?
真的那麼恨她嗎?
因爲方亮傑,自己真的那麼恨她嗎?
左言溪用手捂住臉,淚水透過指縫裡流下來。她開始痛哭失聲。
“雪兒……”撕心裂肺的感覺令左言溪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是她最重視的朋友,也是唯一珍惜的閨蜜。爲什麼要弄到如今這樣的田地?
愧疚感像在心上升了根,然後不斷地蔓延。
“雪兒對不起……可是求你不要這樣來報復我……我應該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我應該不停不停地安慰你……我應該帶着你去院子裡散佈沐浴陽光……我不應該留下你一個人。”左言溪伸出手,想要握住秦依雪的手,但去顫抖着沒有那個勇氣。
她怕她握住的是一個僵硬的,冰涼無生氣的屍體,她受不了這種感覺。
“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你好好地聊一次天,還沒有跟你說沒有關係……你怎麼能……”
眼前出現一張雪白的紙巾,左言溪淚眼朦朧地擡起頭來,看着高逸。
高逸面容肅穆,只說了五個字:“我們要屍檢。”
“什麼?”左言溪不明所以。
高逸嘆了口氣,話雖然這麼說,但必須先清場,秦依雪的父母也不能在旁邊。
魚貫而入幾個警察,很快在門外拉了警戒線,其他病患被遣送回病房,接着進來了一箇中年男人。
高逸迅速迎上去,臉上有些許不好意思。“杜哥,抱歉忽然把您叫來……”
“廢話少說,”杜哥眼神示意,高逸忙走過去扶起秦家父母,小聲地勸說他們先離開一會兒。
秦父母含淚出了門,剛走至門口,秦媽就暈了過去。左言溪手忙腳亂地扶着她,很快便有護士將她饞了出去。
左言的眼淚又下來了。
高逸身形站得筆直,表情嚴肅。
“你不出去嗎?”
左言溪擦了擦眼淚,問道:“你……覺得有什麼蹊蹺?”
“不能這麼說,每一起非正常死亡,我們都會有這樣的程序,先要判定是否爲案件。你在外面等着吧,杜法醫要進行初步屍體檢驗。”
左言溪嘴脣動了一動,她確實沒有見過死人。
而法醫那邊已經在開始了,初檢只是從屍體表面的跡象來檢查死亡痕跡,推斷死亡時間。
而秦依雪的死亡時間,是在下午五點左右。
離現在已經有四個小時。屍體臉色發青,嘴脣和指甲都發黑,中毒跡象很明顯。
“等一下……”杜法醫剪開秦依雪的上衣,接着說“這一處,有一小塊白色,和別處的皮膚顏色不一樣。”
高逸問:“會不會是胎記?”
杜法醫回過頭來看着高逸,彷彿他問了一個十分白癡的問題。“不是。”
接着又說:“手臂上有兩處不太明顯的淤青……”
“是怎麼形成的?”
杜法醫皺眉說:“不能確定,這種程度的淤青和胃部外肌膚的蒼白……我要看一下全身。”說着,秦依雪的下身衣物也被剪開了。
在經過仔細檢查以後,杜法醫脫去了手套,肯定地說:“需要系統解剖。”
高逸盯着已經開始收拾東西的杜法醫,向前走了兩步問:“真的?”
“與自殺無關,這是他殺。”杜法醫提起工具箱,接着說,“具體死因我要進行進一步的解剖才能夠確定,通知死者家屬吧。”
說着,便提着箱子越過左言溪的身邊,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他……殺?
左言溪呆愣地站在原地,她剛纔沒聽錯吧?
“調一下醫院今天的的監控影響,通知死者家屬,屍體要進行解剖。”高勉冷聲說了兩句,又對左言溪說,“你跟我來一下。”
左言溪的大腦還處於混沌當中,迷迷糊糊就跟着高逸出去了。
“我問你,秦依雪平時可有什麼仇人?”
左言溪搖搖頭。
“是沒有,還是你不知道?”
左言溪說:“我不知道。”
“我看過她的病例記錄,她是因爲需要保胎所以才幹脆住進了醫院裡。但是卻在上週三忽然流產,外力造成?秦依雪是未婚女性,正常情況下意外懷孕只有兩種處理方式。一是人工終止妊娠,也就是常說的墮胎,二是在四個月前未顯懷是就得擺酒結婚。可是她兩種都不是,那就不屬於正常情況的範疇以內了。”
左言溪微微地閉了閉眼睛,她覺得十分疲憊。
高逸沉聲問:“孩子父親是誰?”
左言溪面色搶白,顫抖了幾下纔開口說:“是……方亮傑。”
高逸聽了,訝異地張了張嘴。雖然幹警察這幾年已經是見過不少奇葩了,但像方亮傑這樣的極品他還真是頭一次遇到。
左言溪無暇去估計高逸臉上半驚訝半同情的表情,垂着眼皮問:“她真的不是自殺?”
“不是。”高逸肯定地回答,“杜法醫是h市首席法醫,在這一行已經幹了十幾年了,經驗豐富眼神很毒,他不看錯的。而且我也很懷疑,秦依雪的毒鼠強是從哪裡來的?她自己出門買的還是朋友帶給她的?醫院附近根本就沒有賣這些的,除非是在地攤小商販,賣蟑螂藥一類的纔會有。”
“說不定是她自己坐了半個小時的車去買回來的。”
高逸挑了挑眉,應道:“是有這種可能,但我直覺……秦依雪沒有出過醫院大門。咱們調一下前兩天的監控錄相不就知道了?”
“你直覺?”左言溪擡頭看着高逸,難道他都是憑直覺辦案的?
“她有憂鬱症。”
這能夠當作依據嗎?一個有憂鬱症的病人出門買藥自殺難道是很奇怪的事情?
“憂鬱症表現的六個點,我想孟教授已經教過你吧?秦依雪流產以後患上憂鬱症,這前後時間不過一週,我不認爲會馬上發展爲自殺傾相。如果她是無法承受失去腹中胚胎的痛苦,一般情況下會在剛開始就要崩潰。”高逸緩緩地分析,但這也並不能說明秦依雪就完全沒有可能去自己買毒鼠強服用。
他憑了一半的直覺,覺得這起案件不簡單。
最近h市接連幾起大案件發生,雖然不全部歸於他的手下,但卻依然令人焦頭爛額。
人死不能復生,但證據不會說謊。
“高警官,視頻資料出來了。”兩人個正在說着,忽然跑過來一人,面色凝重,“不過,今天下午的現場監控沒有記錄。”
高逸皺起眉,吃驚道:“沒有記錄?”
“是的,整個3樓的監控下等在下午四點到六點癱瘓了,沒有任何記錄。”
聽到這個消息,左言溪和方亮傑都沉默下來。
一分鐘後,高逸忽然說:“那麼,把這前後幾個小時監控調出來給看看,另外向醫護人員打聽一下,究竟秦依雪這些天有沒有離開過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