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以凝瘦小的身子佇立在陽光下,卻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她身上的白夜城衣裳是打暈一個白夜城弟子要的,若是平時,她是多麼不屑於這些,手中的劍,也是那個被打暈的少年的劍。爲了不被別人認出,她連冰雪劍都讓樑忠拿着。
午後的暖風襲來,撫過擂臺,上面兩個人的白衣隨風飄揚,夏雲洛只覺得虛幻得讓人窒息,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白夜城下層第五百零一弟子,木頭!來向上層五師兄討教了!請五師兄賜教!”
這一句話,不知道震驚了在場多少人,下層第五百零一弟子,那不就是剛入門不久的弟子嗎?怎麼也敢上臺競選?
範偉與陳恆面面相覷,也是滿臉驚訝,範偉忍不住問道:“下層師兄弟中,有這麼一個人?”
陳恆眉頭緊蹙,“下層師兄弟由中層大弟子徐海英管,我也沒有怎麼注意,每年六月的晉升比試大會,脫穎而出的便能進入中層修行。下層弟子的白夜城劍法應該還不到三層纔對!”
範偉亦是一臉凝重,不再說話。
夏雲洛聽了木以凝的話,先是一愣,然後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拔劍向她襲來。那個小小的身影,如此清晰,如此輕盈,完全不給他思考的時間,便已然來到他跟前。
“鏘——”明懸劍也不敢怠慢,擋在了夏雲洛身前。
“夏雲洛,我不要你當白夜城掌門人!”木以凝的笑容早在她衝過來的那一刻消失殆盡了,此時,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臉的無奈,眼裡也盡是莫名的委屈。
至始至終,她的眼裡,什麼都沒有,卻有一潭碧湖,只爲他流淌。 шшш☢ тt kan☢ C 〇
大殿之上的黃玉素心跳也漏了半拍,木以凝男兒裝,她是見過的,她永遠記得她的樣子,記得她的聲音。
“雲洛賢弟這是怎麼了,怎麼不還手啊?”一旁的韋大富有些驚異,別過頭看了看黃玉素,只見黃玉素的臉上淡淡有些悲傷,他更是茫然。
此時,擂臺之上,夏雲洛終於回過神,定定地看着木以凝,暗歎一口氣,然後迅速扭轉手中的明懸劍,傾刻之間,一股強大的劍氣逼向木以凝。
木以凝急忙後退幾步,眼神亦變得冰冷,她知道,現在白夜城就還有範偉能與夏雲洛對抗,若夏雲洛勝了範偉,那他就名副其實能當上白夜城掌門人了,她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她要在範偉上來之前,在這裡打敗夏雲洛。
夏雲洛也是一臉冰霜,冰冷又無奈地看着木以凝倔強的臉蛋,這才發現她雪白的臉上竟然被太陽曬得有些紅暈,“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情!”夏雲洛的語氣也有些冰冷,與春日的暖陽完完全全不相稱。
木以凝聽了,冷笑一聲,“你做你該做的事情,我做我想做的事情!”說罷,又擡起手中的劍,一個疾步向前。
夏雲洛重重吸氣,不敢揮起明懸劍,只是把劍擋在身前,此時流淌在心中的這股不安,到底是什麼?或者可以向木以凝揮劍,然後繼續與其他師兄弟比試。可是就是無法行動,自己爲什麼突然無法堅定信念?
木以凝的臉又近在眼前,那麼清晰,吐息若蘭,雙眸明亮,“夏雲洛,現在這裡都是江湖上所謂的武林正派,你可以揭穿我的身份,讓他們殺了我!不然,你只能被我打敗!”她的聲音有些輕微,僅僅足以傳入他耳朵。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夏雲洛的心搖擺不定,猶豫不決地看着木以凝,從開始到現在,他都還沒有說一句話,更不知道要說什麼。
廣場之下的金恬兒更是驚異,她認得木以凝的男兒裝扮,看着夏雲洛與木以凝僵持,她更是芳心大亂。每個人都羨慕黃玉素是夏雲洛心中最重要的人,只有金恬兒不覺得,那日在蜻蜓谷,夏雲洛醒來的第一句話,她至今仍然記得,只有她知道,木以凝在夏雲洛心中的地位。此時木以凝出現在這裡,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已經完全能猜到了。她明亮的大眼睛突然黯淡,微微低下頭。
而擂臺之上,木以凝絲毫沒有猶豫,又推開夏雲洛,身子便向半空之中躍去。身子懸在半空,冷冷地看着下面的人,手中的劍也順勢在手中旋轉。
夏雲洛大吃一驚,看着木以凝的架勢,似乎是要非贏不可,若在衆目睽睽之下讓她使出冰天雪地,那她的身份一定會暴露,到時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他不敢再耽擱,握緊明懸劍就躍上半空,正對着木以凝,他的神情也有些溫和,“我並非一定要當掌門人,只是,我必須要認真對待掌門人改選,你回去吧,我無法……”
“我爲此而來,怎會什麼都沒做就回去?”木以凝又將劍握在手中,直直地指着夏雲洛,神情也沒有之前那般冰冷,“夏雲洛,你知道一旦你當上白夜城掌門人,就意味着什麼嗎?”
“我知道……”夏雲洛定定地看着她,也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
木以凝的明眸突然黯然,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微笑,“即使知道,你也還是義無反顧,是嗎?”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雙手都握住劍柄,毫不猶豫地衝向夏雲洛。
廣場之下的人都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到底是什麼情況,爲何擂臺之上的兩個人會這般詭異?而且,白夜城的下層弟子竟然還能靠內力凌空懸在半空之中,這讓人非常驚訝。
“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了!”夏雲洛也急忙握緊明懸劍,身子輕快,躲開木以凝的襲擊,明懸劍也打向木以凝手中的劍,“總有一天,會殺向夕陽教,我們……是敵人!”
聽到這句話,木以凝只覺得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渾身冰冷,從外到內,寒徹心扉,“既然是敵人,那今天,我們就在這裡做出一個了斷吧!”說着,她的身體又躍上升高空,迅速旋轉,手中的劍也有些冰冷。
看着木以凝不肯罷休,夏雲洛心一橫,不再猶豫,明懸劍凌空橫在身前,他伸出雙手,內力又注入劍內。
前方,是木以凝的冰天雪地,一塊塊冰冷的冰塊無情地襲來,夏雲洛深吸一口氣,身前的明懸劍亦幻化成無數把利劍,刺向那一塊塊冰冷的冰雪塊。
白夜城弟子隊伍中,範偉與陳恆大驚,面面相覷,又看向擂臺上,久久不得言語。木以凝的冰天雪地是他們都知道的,此時在擂臺之上與夏雲洛比試的,不是木以凝又是誰?
當一塊塊冰雪消失殆盡,木以凝更是一臉冰霜,直直地看向對面的人,這個時候竟然要耍起小脾氣,本來想好的計劃全部被夏雲洛的一句話打破,她變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見她又迅速旋轉手中的劍,一時間,劍上凝聚了一層厚厚的冰霜,直逼夏雲洛。
此時,夏雲洛竟然也沒有察覺到她的變化,手中的明懸劍也向前刺去。
就在兩把劍擦氣而過之時,木以凝深深地盯着夏雲洛的雙眸突然變得有些詭異,嘴角也淡淡露出一個笑容,手中的劍突然抽離。
夏雲洛驚異,就在明懸劍正要刺入木以凝的身體時,也突然驚醒,急忙側身而去。
就在這時,木以凝冷笑,擡起右腳,毫不遲疑,踢向夏雲洛的身體。
衆人都看傻了眼,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明明是夏雲洛要贏了,卻在緊要關頭收起劍,讓對手有機可乘。
只見夏雲洛的身體失去控制般,往下墜落。
擂臺之上的黃玉素暗暗咬着嘴脣,心裡的苦澀慢慢化開,連呼吸都變得無力。
夏雲洛更是在驚異之中跌落擂臺之下,一時間腦袋一片空白,只覺得胸口悶得慌,他忍不住吐了一口熱血,手中的明懸劍還在幽幽泛着寒意,微微擡起頭,卻看到木以凝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多謝五師兄承讓!白夜城下層弟子如今贏了上層弟子,可見白夜城也是臥虎藏龍,日後也不會有人敢看輕白夜城了吧?”
木以凝站在擂臺之上,臉上泛着淡淡的笑容,眼裡盡是說不出的得意。
“好!好!”
此時,廣場之下的人都忍不住歡呼,所有人都看向擂臺之上那位風度翩翩的“少年”。
而此時的樑天慶卻面若冰霜,薄脣緊閉,冷冷地看着夏雲洛,誰也看不出他的神情。
夏雲洛亦是面無表情,收起明懸劍,悠悠地起身,不再去看木以凝,緩緩地向白夜城弟子隊伍中走去。
沒有人看到廣場之下的金恬兒的眼淚,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何會流淚,本來就知道的結局,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真真切切地從中體會到痛楚。
偏偏此時,白夜城一片歡呼,陣陣掌聲,不絕入耳,着實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