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章

大蓬的血,噴濺得滿地,帶着溫熱的腥氣。

屍首分離處,兀自“咕嘟咕嘟”地冒着血,皮肉收縮,傷口均勻,骨茬平整,顯然是以刀劍等利器,一招斷頭。

普通的兇手可沒有這樣的手法,即使是常年屠牛宰羊之輩,也無法如此乾淨利落地將人的頭身切成兩截。

然而,這還不是楓雪色最關注的。

他更在意的是,這個女人被殺之前的那聲慘叫,連遠在數裡之外的他都被驚動了,爲何,這村子到現在都一點動靜沒有?

當然不會全村人都吃了蒙汗藥睡死過去了。

那麼,便只有一種可能--這個村子,已經沒有人。

或者說,已經沒有活着的人。

他也的確聽不到這村子裡,有任何人活動的跡象。

短短的一瞬間,楓雪色已推斷出事件的前因後果:

這個女人方便之後,邊繫腰帶邊往回走,卻撞見什麼,只來得及呼叫一聲,便被一刀割成了兩段。

那麼,她究竟看到了什麼?這麼一個小小的村子,又有什麼?

楓雪色身形突然拔高,掠上了一棵高樹,站在疏冷的橫枝上,居高臨下地向村子裡望去。

月色悽迷,村子黑黢黢的,家家掩門閉戶,看不出任何異樣。背後的山影猙獰而詭異,耳中除了有風吹葉動的聲音,便是一片寂然。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從聽到女人慘呼到他趕到這裡,幾乎只是彈指的時間。兇手是仍在附近埋伏,還是已然遁遠?

若是前者,憑他的功夫,附近數十丈內,連花開葉落的聲響都逃不過他的耳朵,兇手隱藏得再好,總控制不住呼吸和心跳吧?

如果是後者,則兇手武功之高,猶在他判斷之上--當今江湖,叫得出名號者,速度快過他的,可沒有幾人。

“嗶啵”一聲輕響。

東首一間房屋的草頂上突然爆起了一星火花,火勢迅速蔓延開來,黑夜立刻被點亮。

楓雪色從樹上疾撲而下,衝進火裡。

雖然聽不到村子裡有活着的人,但他仍然不死心,想看看還有沒有漏網之人。

他踢開最近的一扇門,撲進屋子,藉着火光,看到這是個普通農家,有些粗陋的傢俱,屋角一張木牀,上面躺着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

母子三人的頭都以一種很奇怪的角度歪着,顯然是頸骨被生生地扭斷了。

楓雪色冷靜鎮定的眼睛裡,突然有了一抹血色。

他掉頭衝進第二戶人家,差不多的房屋格局,一個老婆婆倒在地上,雙眼凸出,舌頭伸出嘴外,臉色青紫,頸上還有一道黑紫色的痕跡,明顯是被勒死的。

第三戶人家,七口人全部胸骨內陷,口鼻嗆血,在睡眠之中被重手法擊殺。

第四戶全家人都被一種極殘忍的手法開膛破肚,牀上的被褥,已經被血浸透了。

第五家包括一條護院的狗在內,死亡原因全是頭骨被一種重兵器捶裂。

第六家與最先發現的女屍同樣,都是被利器一切兩段。

第七家的主人死得甚是安詳,只是臉色鐵青,嘴邊有黑色的血,顯因中毒而死……

火光熊熊,濃煙沖天,火舌不斷舔向其他建築,全村都被捲進烈焰之中。噼噼啪啪的火星爆裂聲、屋樑倒塌聲,夾雜着人肉烤焦的氣味,聞之慾嘔。

楓雪色的眼裡跳動着火光,臉色卻比雪還要白。

這個村子二十一戶人家,八十六口人,無一倖免。

都是普通的貧寒農家,可即使村子正中房子建得最好的那家,也沒有被搶劫的跡象。

而且,八十六口人,是被七種不同的手法所殺。一擊即死,簡單而專業,迅速而有效,卻沒有絲毫特點。

習武之人,在殺人對敵時,會自然而然地使用自己最熟悉的功夫,見多識廣的人一見便會認出來。然而,這些最簡單的殺人方法,卻絕對不會暴露出殺手的身份--這是刻意的嗎?

這個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小村子,究竟因何會被這麼多兇殘的殺手屠村?而且連老人、孩子、女人都不放過?

雖然,他是在趕路途中。雖然,這些人與他毫無關聯--一刻鐘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個地方、這些可憐的人。

但,面對這些被殘害的普通村民,他,不能不管。

火勢越來越大,用不到天明,這個村子、這些屍骨、這起血案,就會被大火吞噬得乾乾淨淨,所有的冤屈和被殺痕跡,都會被燒光。

楓雪色再次衝進火裡。

剛纔忙於救人的時候,他已用最快的速度察看了現場,雖然什麼線索都沒有,可是他不甘心。

火蛇向他撲卷着,他揮着勁風逼開烈焰,雖在酷熱烈焰中,依然白衣翩然。

仍然是什麼都沒有。

做這件案子的人,手段毒辣,手法老練,一點破綻都沒有留下。

現在,他只有唯一的、不是線索的線索--那七種不同的殺人手法。

楓雪色身形疾閃,躲過一條倒塌的房樑,人已在火圈之外。

然後,他便聽到一聲極低的聲音,似蟲兒無意中的撲翅,又似壓抑的輕噎。

楓雪色身體忽然旋轉,如一片微羽被夜風吹起,人已掠了過去。

夜已經很深,空中明月,籠罩着一團若有若無的淡靄。荒山野地,一派冷寂。

東側,五十丈外,是一片陽坡,坡上是高茂的草。

而那一聲哽咽,便是從草叢中傳來。

“出來!”楓雪色聲音如冰。

草叢裡什麼動靜都沒有,彷彿剛纔只是風拂過葉尖的聲音。

楓雪色卻絲毫沒有認爲自己聽錯了,他再次冷冷地說:“出來!”

仍然毫無聲息。

他的眼睛裡現出一抹殺意,靜止了片刻,身子向前滑出數尺,連鞘的長劍輕輕地揮了出去。

草叢中突然躥出一個人,可是在他還什麼都來不及做的時候,帶鞘的劍,已抵在這人的後心上。

這只是個半大不大的孩子,身材瘦小,衣服也破破爛爛的。

原來只是一個窮人家的小孩!是受了爹孃的打罵,躲在這裡獨自委屈麼?

楓雪色慢慢地把長劍收回:“你一直躲在這裡?”

那小孩驚恐地看着他,身體抖得像打擺子,想哭,卻又不敢。

“那個村子裡的事情,你全看到了?”

那小孩拼命點頭,眼中的驚恐更甚。

楓雪色溫言說道:“不要害怕,把你看到的,告訴我!”幽深的眸子裡,帶着憐憫的暖意。

那孩子傻呆呆地看着他,張張嘴,又閉上。

楓雪色暗暗嘆了一口氣,這畢竟還是個孩子,看到這種屠村慘案,肯定被嚇壞了。

這個孩子,是唯一的活口,這起血案,還得着落在他的身上。

月光透過薄薄的雲縷,照在孩子的臉上。

那張髒乎乎的臉,現出一種奇異的變化,先是有血,自眼窩緩緩地流下。然後鼻子、嘴巴、耳朵,也出現血痕。再然後,他臉上幾乎每一個毛孔都滲出鮮血。

粘稠的血,慘淡的血,詭譎的血。

孩子覺得臉上癢癢的,有點茫然地擡手擦了擦,剛看着沾在手上的一片肉皮發呆,“啵”的一聲,手指皮膚卻被*,然後自指端而上一寸一寸地爆開。

楓雪色臉色微變。

是毒!好厲害的毒!

左手疾揮,五指如彈琵瑟,在那孩子身上一路點下。然後撕裂白衫,裹住這血葫蘆般的孩子,身形一展,從草上飄了出去。

村裡的火仍然在燒着,只是能燃的東西都燒得差不多了,火勢已頹,用不了天明,這裡便會變成一片白地,然後所有的罪惡便都不存在了。

“如今卻憶江南樂,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韋莊一曲《菩薩蠻》,道不盡江南多少笙歌曼舞、風流年少。

煙花三月,江南正是草長鶯飛、鶯啼燕語時節。

流花河畔的青陽城,長草盈綠,柳絲輕揚,香葩濃豔,春風旖旎。

流花河,是青陽城名門望族聚居之地。兩岸是數不盡的金粉樓臺、雕樑畫棟,河上是看不完的畫舫凌波、漿聲唉乃;青樓比肩,酒家林立,絲竹飄渺,醇酒笙歌,美人嬉戲,富賈雲集,文人薈萃,好一派盛世繁華。

美人巷口,有青石斜橋連接南北兩岸。此時,正有一人一騎,踏橋而過。

那是一名俊朗不凡的少年,一襲白色春衫,腰間懸劍,衣袂翩然,胯下銀鞍白馬,氣勢如龍,神駿非凡。

這一人一馬,氣度從容,雖然是行走在鬧市之中,卻如獨步雲端般傲岸。

白馬春衫名劍,少年風流,自然便有美人垂青。

一名着翠色衫子的美貌歌妓,正倚着欄杆閒眺,望見樓下翩然而過的美麗少年,芳心一陣亂跳,纖纖玉手一鬆,捏在手心裡的帕子飄然而落。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那少年勒馬緩緩而行,惟恐碰到路人。正行進間,忽覺頭頂香風微送,他頭也沒擡,只是輕輕一拍馬頸,白馬疾行幾步躲開。

翠衫歌妓佯裝羞惱地頓足,惹來一衆鶯鶯燕燕的打趣和嬌笑。隨即,又有一個粉衫裸臂的女子“失手”將手中的一枝桃花落下,另一個雲鬢金釵的丟下一枝百合,一個珠圓玉潤的丟下一包果子……

少年氣度從容,被那些女子無禮引逗,不喜也不惱,只是低垂着頭,不疾不徐地催馬而行,那些女子拋下的物品,卻沒有一件落在他的身上。

漸行漸遠,花街枊巷的盡頭,流花河東岸的青石階下,停着一艘畫舫,金閣朱欄,薄紗飄垂,端的華麗。船頭懸掛的朱旗,上面那“櫻桃破”三個字,筆力渾厚獨出,豐骨穠麗,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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