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灰灰又怒瞪了他一眼,才道:“好,我接着講……我剛纔說到哪兒了?”一生氣忘記了。
西野炎:“……”
楓雪色好心提示:“說到‘狼狽爲奸’和‘玄陰三煞’把酒喝了下去。”
“對了!”朱灰灰一拍大腿,“他們把酒喝下去了,一邊喝一邊聊天,我在邊上偷聽……”
她一口氣講下去,說到色煞死了,她被晨先生和晚夫人冤枉趕走的時候,楓雪色追問了幾句,也不得要領。不過他對晨晚二人與那個魚小妖的恩怨倒也略有耳聞,心中想到,幸虧晨先生和晚夫人心地慈悲,換做別人,管她冤枉不冤枉的,只怕當時就要抽刀砍這孩子的腦袋了。
朱灰灰一直說到在墳地被個黑衣人追殺,刀都劈到腦門的時候,被流月所救,楓雪色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這孩子,說她倒黴是真倒黴,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都能碰上,可是她的運氣又沒差到底,每次都有貴人相助,逢凶化吉。
聽到朱灰灰說起蛇上使的臨終託付,西野炎和燕深寒也不禁驚呆了。
西野炎忍不住道:“朱灰灰,你說的可當真?”難怪他們一直都找不到俞、戚兩位將軍家人的下落,原來是被易容之後混在西域商隊之中,一路押解而行。
還沒等朱灰灰說話,龍舟之外的甲板上,傳來一聲長笑:“我擔保,朱姑娘所說,絕無虛言!”
除了朱灰灰吃了一驚外,艙內之人皆不動聲色,似是早已知道有人登舟一樣。
而朱灰灰一驚之後,也開心起來,奔過去拉開艙門:“流月兄,你回來了!”流月兄對她很夠朋友,她還一直擔心他來着。
艙門外,朱流月在數名錦衣侍衛的環擁之下緩步而入。燈光照耀下,他面如冠玉,脣似塗朱,杏袍金冠,緩步而入,舉止間貴氣逼人。
看見朱灰灰,流月臉上浮起一朵微笑:“我回來了!”目光一轉,落到艙內其他人身上,笑道,“雪色兄、西野兄、燕兄,久違了!”
楓雪色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起身,笑道:“流月兄,好久不見!”
西野炎等人也拱手爲禮。
燕深寒雖曾與朱流月交過手,但兩人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麼仇冤,反而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此情此景下相會,昔日之事便一笑而過,誰也不再提起。
秦總管躬身道:“老奴見過小王爺!”忽瞥見流月袖側的一抹暗紅,臉色微變,“小王爺,您受傷了?”
朱流月輕描淡寫地道:“中了一枚暗器,沒什麼大不了的。”
秦總管仍不放心:“悲空谷的暮姑娘在船上,老奴這就去請暮姑娘爲您看傷!”
朱流月一揮手:“小傷而已,不必大驚叫怪。秦總管,你去爲大家換杯茶來。”撩起袍子坐在錦椅之上。
秦總管雖然擔憂,也只得答應着下去了。
“流月兄,你的傷真的不礙事嗎?”朱灰灰關切地問道。
“不礙事!”朱流月看看她,溫柔一笑,“只是皮外傷!”
楓雪色問道:“是什麼人傷了流月兄?”以朱流月的武功,能傷了他的會是誰呢?
朱流月自袖中摸出一片東西,輕輕地放在桌上:“傷我的,是這件東西。”
衆人定睛看去,那是一片六芒星狀的暗器,精鋼所制,邊緣極薄,寒氣逼人。
朱灰灰把這東西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楓雪色的掌中:“大俠,這是什麼?”
楓雪色輕輕摸摸,緩緩道:“這是來自扶桑的暗器。看來,傷流月兄的,也是那批倭人。”
朱流月道:“不錯!”
秦總管已經煮好了新茶,親手端了上來,爲大家一一斟上。
朱流月端起茶盞,若無其事地一飲而盡。
朱灰灰伸手試了一下茶的溫度,燙得厲害,不由伸伸舌頭,瞥到流月的衣袖滑落,露出的白皙手腕上裹着絲巾,上面有少量的血跡,看來傷勢確實不嚴重。
朱流月放下玉杯:“今天傍晚,我們的船向玄月水嶼行進的途中,突有人趁雨偷襲,我便帶人乘快船追了上去。對方乘的是一艘獨帆小舟,由於湖中霧大浪急,追出不久,便失了蹤跡。等到我察覺的時候,已誤入水陣之中。扶桑的水中之陣,與我中華大不相同,我中伏之後,彼方殺手迭出,功夫詭異陰險,無所不用其極。出其不意之下,我帶去的屬下折了數名,我亦爲敵暗器所傷,經過苦戰,總算安全脫身。”他緩緩將自己所遇之事詳細道來。
楓雪色聽後,道:“我聽說,東瀛忍術,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五遁之法,修習忍術之人,被稱爲忍者。扶桑忍者也和我們中華武術一樣,分數大派別,其中最有名的是伊賀和甲賀,這兩派訓練出來的忍者堅忍不拔,身手不凡,確實不可小覷!”
心中卻想:不知那風間夜,是師從哪一派的?之前與風間夜那一戰,他至少用了東瀛的幻術、水遁、土遁等數種忍術,只可惜自己眼睛不便,應敵全憑感覺,沒能一見。
西野炎也道:“那些在玄月水嶼伏殺我和老燕的黑衣人,雖然認不出是否是東瀛人,但武功出於東瀛一脈卻是沒錯的!”
朱流月點頭贊同。
衆人又談了幾句別的,西野炎將話題轉到大家最關心的問題上來:“流月兄,依朱姑娘所言,俞、戚兩位將軍的家人果然在西域商隊之中?”
朱流月言笑宴宴的面容黯了下來,停了片刻,才道:“之前也許在,但是現在,已經不在了。”
別人還沒怎麼樣,朱灰灰卻有點慌了:“怎麼會?見血樓十二生肖使爲了這個,連老命都搭上了,不可能是假消息的!兩位將軍的家人,怎麼會不在了?”
楓雪色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灰灰,你別急!流月兄一定有安排!”灰灰要朱流月護送她來玄月水嶼,是爲了把蛇上使的話帶給自己,以救兩位將軍家人。可是突然得到這麼重要的情報,朱流月絕對不會延誤時機的,必然一邊護送於她,一邊秘密部署採取行動救人--換了任何人,都會這麼雙管齊下,就自家這個小糊塗蟲不明白……
朱流月的目光停留在那雙握在一起的手上,眼瞳幽黑。
片刻之後,他移開目光,淡淡地道:“我送朱姑娘來玄月水嶼,同時已經調派人手,去追查近數個月來所有通關過往的商旅,發現有一支來自西北、往東南去的商隊最爲可疑,這支商隊是自京城出發,一路西行,收購土產,至涼州後南下,又沿水路東行,沿途的報備是去江南等地收購絲綢和瓷器、茶葉等物,擬販往海外。”
西野炎喃喃道:“從京城出發,先西行再轉南下又水路東進?”
這就是了!難怪一直都找不到兩位將軍的家人,原來他們查探的側重地點一直有誤。
俞、戚兩位將軍被誣下獄之後,其家屬親人被秘密發配南疆,出京一個月,便在路上失去蹤跡。無論是熾焰天、楓雪城,還是深冰界、接天水嶼,都把目光集中在出京的沿路,誰都沒有料到,敵人竟然將其混入商隊,秘密押着向西行,雖然兜了好大的一個圈子,卻也成功地避開了追查之人的視線。
好狡猾的敵人!
朱流月續道:“我派去的人在一個叫做金水驛的地方找到了這支商隊,他們下榻在驛站裡。可惜當我的人趕到的時候,這支商隊已經沒有一個活口了。”
衆人一驚:“怎麼?”
“這支商隊的全體商賈,包括驛站的掌櫃夥計,一共四十一人,已經全部斃命。但是,在屍體之中,並沒有發現有符合兩位將軍家人特徵的。”
衆人沉默不語,敵人也忒心狠手辣!一直以來的手法都是寸草不留,無差別滅口!
半天,楓雪色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毒?”
“是的。毒。”朱流月道,“據行家驗看,那是一種吸入性毒物,叫做一指香,聞者立斃。我的人在驛站的燈盞中,發現有這種毒物的殘跡。這還幸虧金水驛遠離城鎮,否則毒香隨空氣流散,只怕死亡人數會更多!”
換言之,這起案子,不會有目擊者看到,所以也無從打探線索。
大家沉默片刻,不約而同長長嘆氣。
朱灰灰看看他們,急了。
她答應替蛇上使送出消息的事情已經算是做到了,可是,蛇上使他們拼了老命要送出消息,目的是救兩位將軍的家屬啊!現在卻反而把將軍家人搞丟了,她她她……可太對不起十二生肖使了……
“怎麼辦?那我們怎麼辦?”她站起來,在艙中不停地轉來轉去,嘴裡一直念一直念,心中卻一點主意都沒有。
所有的人都被她轉暈了、念煩了。
西野炎趕她走:“朱灰灰,天已很晚,你去休息吧。”
“我不敢!”朱灰灰搖頭。
西野炎大奇:“你不敢?”還有她不敢做的事?
朱灰灰苦着臉:“我答應了的事情做不好,怕十二生肖使晚上回來掐死我!”
西野炎:“……”
朱流月忍不住笑道:“朱姑娘,你且不用擔心,我已經加派人手追查此事,不會讓兩位將軍的家人受害的。”
楓雪色忽道:“楓某有一事不明,流月兄可否爲楓某解惑?”
“雪色兄請講。”
楓雪色緩緩地道:“當初,流月兄到落梅庵,僅僅只爲探望令師梅翰林的遺女麼?”
關於這個問題,他和方漸舞、西野炎曾經有過一段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