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章

那先生笑了:“難怪……肚子會空,你昏迷不醒已逾半月,一直飲藥汁維持,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朱灰灰扳着指頭算了算日子,然後擦汗!原來自己這一睡,又是七八天!掐掐臉,掐掐手臂,掐掐腰,果然覺得清瘦了好多,不禁嘆了口氣:“這得吃多少個包子,才能補回來啊!”

先生不禁又是微笑。自家女兒與她差不多大,明明身子很弱,卻還怕胖,不肯用心飲食,好讓人操心!唉,她要有這孩子一半“皮實”就好了--若是常人受了那麼重的傷,又亂補了那麼猛烈的藥,身上還帶着古怪的隱疾,即使經夫人妙手調理,再由自己以內力疏導經脈催化藥力,也未必能這樣快便恢復。

他對這粗線條的孩子甚是喜愛,拍拍身邊的甲板,示意她坐下:“不過,你的身體尚未完全復原,脾胃都比較虛弱,是不是能夠進食,要等夫人回來問過才知道。”

朱灰灰苦着臉,坐在他身邊,睜大眼睛,幫着他一起盯着水面上的魚漂。突見那數粒浮子往下一沉,立刻叫了起來:“有魚!”

先生卻早已起竿,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一尾銀色的魚在釣線的那一端不住掙扎躍動。

朱灰灰眉開眼笑:“好大的魚!做爆醃最好吃!”

伸手幫着把魚摘了下來,剛要丟進旁邊的木桶,那位先生卻將魚接了過去,對着她搖搖頭,把魚扔回水裡。

瞧瞧空空的木桶,再瞧瞧先生,朱灰灰愕然半晌,也情不自禁地搖搖頭,心裡甚是同情--捉了魚又放,放了魚又捉,原來看上去這麼正常的一位叔叔,腦子卻有病。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就陪這位叔叔一起玩吧!她拉過魚弦,從小碟子上拈起一粒餌,小心翼翼地掛在魚鉤上,然後那位先生又把魚弦甩進水裡……

夫人回來的時候,遠遠地便看見,那個叫朱灰灰的女孩子蹲在先生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魚漂,待先生把魚拉上來,立刻手忙腳亂地去摘魚,摘下來之後,又將魚丟回水裡,然後再高高興興地上魚餌。明明是個活潑好動的孩子,做着這套刻板的動作,卻一點不嫌無聊!

這情景沒有對話,卻很和諧、很溫馨、很令人感動,夫人凝視着朱灰灰,不知怎的,心裡生起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

朱灰灰忽然回過頭來,發現夫人站在岸邊的岩石上,立刻笑容燦爛,站起來對她招招手:“夫人,您回來啦!”

夫人壓下心裡的悸動,輕提羅裙,飄身上船。

朱灰灰迎上前去,迫不及待地問道:“夫人,我可不可以吃東西了?”她餓得眼睛都變成藍的了,先前釣的鮮魚,都恨不得抱過來生啃上兩口,只是先生說,要問過夫人才行,所以強忍着。

夫人探探她的脈搏,又看看她的眼底,然後微笑着點了點頭:“身體雖然沒有復原如初,但是已經無礙了!”

朱灰灰一聲歡呼,捏着自己的兩頰,咧嘴笑道:“我要吃燒雞、吃醬肉,還要吃好多包子……”

夫人看着她頑皮跳脫的樣子,先前那種複雜的感覺愈發強烈,驀然想起一個人,不禁一怔,秋水般澄靜的心,剎時翻騰起來!

仔細打量朱灰灰的面容,很清麗的一張臉--不!不像!她的相貌,和那人一點都不像!只是爲什麼,看到她,自己便會想起那個人?是因爲她明麗燦爛的笑容,還是古靈精怪的眼睛?

她的心感覺到強烈的不安。

“灰灰,這張藥方,送給清風椏東頭李家的媳婦,告訴她照方抓藥服用便可;這包藥是治療傷寒的,交給周嬸,囑她給小孫子煎服;這包驅風藥交給清風椏的趙姑娘;這一包是治療惡疔的,需要以黃酒浸泡,然後以酒液洗患處,是給王伯的……”

夫人將藥分門別類地包好,在藥包上寫好用法用量,然後在小籃子裡碼放整齊。

朱灰灰由衷地稱讚那一手簪花小楷:“夫人,您寫的字真好看!”就是橫看豎看沒幾個認識的。好在她記性甚佳,將藥包的順序記住,也不擔心送錯地方。

夫人一笑,將籃子掛在她的手臂上:“快去快回,不要久留!”

“知道啦!”朱灰灰挎着籃子,跳上岸,向清風椏的方向走去。

夫人望着她悠悠閒閒的背影,笑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嘆了口氣。

“凝妹!”先生將手輕輕放在她的肩上。

“這個孩子--”夫人看着他,欲言又止。

“嗯?”

“她--會不會讓你想起什麼……人?”夫人的眼圈微微泛紅。

先生握着夫人肩頭的手緊了緊,沉默了片刻,用力地搖搖頭:“會!但--她不是那個人,那個人已經死了!”

“是,那個人已經死了!”夫人纖弱的身子微微顫抖,握住丈夫的手,涔涔淚下。

先生將妻子擁在懷裡,用袖子拭去她的淚,動作溫柔呵護至極。隨即,也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個人的確死了!

十五年前,那個相貌如雨後的優曇婆羅花般空靈清豔,行事卻歹毒狠辣、邪氣十足的蛇蠍女子,在一場壯烈血戰之後,已經重傷跌進東海巨鯨島海域,被鯊魚啃噬盡淨,屍骨無存!

遙遙想起,當年被那人擄走的出生才三個月的嬰兒那白白嫩嫩、玲瓏可愛的嬌小模樣。全天下最美的珍珠寶玉堆在一起,都比不上她小小的臉蛋上一個可愛的笑容……

遙遙想起,自己夫妻不顧一切,在武林同仁的馳援下,費盡心機救回來的那一個不成人形的小孩,全身筋脈骨骼被內力一寸一寸震斷,而且被餵食了近百種奇烈劇毒,雖然早已奄奄一息,卻偏偏還吊着一口氣不讓死去……

魚小妖,縱然我夫妻如何對不起你,你又何苦如此狠毒,對我們那可憐的孩子下這樣的毒手!

那先生目光沉痛無比,他忍下心裡的酸楚,摟着妻子的肩,溫聲道:“凝妹,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女兒身體這些年已經見好,你……唉,你就不要再憂心了!”

夫人將頭靠在丈夫的肩上,心神俱焚,已是泣不成聲。

踏波西來魚小妖,雖然你死了,可是,最終仍是你贏了!

沒錯,你的確有法子叫我們夫妻心碎一輩子!

正是盛夏,時近中午,天上驕陽似火,噴射着無形的烈焰,炙烤着大地。

清風椏離泊船的地方大約還有十幾裡,朱灰灰挎着小籃子,頭上頂着兩片大樹葉遮陽,溜溜達達地走着。雖然一慣好吃懶做,但她是心甘情願替夫人送藥的,所以一點都沒有想過要偷懶。

她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早就可以離開了,可是那位夫人說,她身體上大有古怪,要多留一段時間,容她想法化解。

朱灰灰反正也沒地方可去,便安心地留了下來。其實,在她的心裡也很捨不得離開這對夫妻。他們對她很好,比娘還好,比……大俠還好!是很真心的疼愛!

那位夫人每天都喂她吃很多的藥,有的是藥汁,有的是藥粒,有的是生嚼的莖塊,有的苦得要命,有的卻酸酸甜甜。還有那位先生,爲了幫她療傷,每天都用手按着她背部的靈臺穴,緩緩地度很多內力過來,每次治療完,他都很疲倦,額上都是汗珠……

朱灰灰感激之下,無以爲報,於是很努力地幫他們做事,來報答他們的厚待!那位夫人是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心地仁慈,經常去附近的村鎮爲窮苦的人醫病,她便自告奮勇,陪夫人一起去,盡心盡力幫忙打下手,做些瑣碎的工作。

唉!想不到自己也有做好人、務正業的一天!

朱灰灰邊走邊感慨,遠遠地,已經看到清風椏村口那一株粗大的柳樹,以及大柳樹下、竹木茶棚前坐在地上的五個人。

這五個人即使堆萎在地,也比常人要高上一截。

朱灰灰瞪圓了眼睛,喲!熟人!這不是齊雲派那五個傻大個子嘛!

茶棚前空地上的齊雲五義身上頭上血跡斑斑,顯然受了不少的傷。他們被五條兒臂粗的鐵索牢牢捆住,神情極爲萎靡,嘴巴上勒着布帶,發不出聲音,十隻牛眼,卻瞪得跟銅鈴似的。

茶棚裡也坐着幾個人,其中有一個女子甚是熟悉,正是曾經在三界寺追殺自己和楓雪色的人,大俠說她的名字叫宋小貝,是什麼“狼狽爲奸”來着!

朱灰灰心“怦”地一跳,怕她瞧見自己,“嗖”的一聲,躲到一棵樹後,等了半天,才用兩隻小手扒着樹幹,探出半個頭偷看。

除了宋小貝,還有三個陌生人,其中坐在東首的那個中等個子的男子有點面善,仔細瞧幾眼,恍然想起,那是“狼狽爲奸”的另一人--陳一郎!

難怪自己一時沒認出來,當初在三界寺的時候,他在懷裡塞了饅頭,易容成了老婆婆。

朱灰灰看着他就覺得眼睛冒火!這男的非常不要臉,當初自己被他狠狠打過幾柺杖呢!

在三界寺的時候,這五個傻大個兒羣毆“狼狽爲奸”兩口子,打發了性兒,把大殿都拆了,當時似乎很佔便宜,現在怎麼混得這麼慘,反被人家捉住了?

嗯!他們武功雖高,腦子卻很糊塗,動武“狼狽爲奸”也許不是對手,但動腦子他們便不行了,五個人加一起,也趕不上“狼狽”其中的一個,不被抓住纔是沒道理的。

她對齊雲五義的印象還不錯,覺得這五個人傻乎乎的,很有趣。再說,他們曾經在三界寺幫過自己和大俠的,怎麼也想個法子救他們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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