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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嵩沒大事, 只在肩窩處留了一道淺疤,在定國公夫婦與皇帝陛下的關懷下,還是被御醫與白大夫輪播複查好幾遍。自從在風敬德面前暴露了僞裝, 半個多月來, 他總覺得風敬德看他的眼神不太對。

本質上他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從前他只有自己, 可以不爭不搶, 如今他有喜愛的人,更是有了真正的家,爲了保護他們, 別說殺個人,就是賠上他的命也行啊。

趙元嵩不知風敬德能不能理解, 更不知他是否也覺得自己是個忘恩負義的。不管如何, 他已經殺了趙元淞。因爲趙元淞做事太不計後果, 以他們之間所謂的“私怨”,他就可以利用職權, 串通北城兵馬司的人,想要毀他青白,想要毀將軍聲譽?

動他可以,想毀將軍不成!所以這種人絕不能留。

還有,趙元淞每次對他出手, 無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想毀他所擁有的一切。在大朝會上, 他趙元淞竟說他通敵, 要不是御史大夫李大人站出來幫忙, 他趙元嵩會不會已成了嫌犯,連累到定國公府所有人, 如今等着秋後問斬?

殺了趙元淞,他不後悔,如果將軍因此不喜他,……也沒關係的!

“吃飯了,在想什麼?”風敬德回到房間,就見趙元嵩靠在座榻上發呆。

趙元嵩回過神,見風敬德就在眼前,突然撲進他懷裡,探出狼爪向下摸,他想用這個方法,來試探將軍大人有沒有嫌棄他。

“做什麼!”風敬德一驚,快速抓住他的鹹豬手。

趙元嵩眨眨眼睛,生無可戀狀,嘟囔道:“果然被嫌棄了,怪不得成親一年來,你都不碰我。”

風敬德:“……。”伸手胡擼他頭髮,拉他起來去主院吃飯。

趙元嵩見他沒反駁,心裡頓時瓦涼瓦涼的,原來他被娶回來,真是來當擋箭牌的!

風敬德見他蔫頭耷腦的沒精神,便知道他在想什麼,左右看看沒有他人,就將趙元嵩抵到牆角,掐着他的腰提起來,咬上他的下脣。激烈的一吻過後,小少年黑亮眼睛瞬間恢復光彩,如果他背後有尾巴,定已搖成了風車。

風敬德勾起嘴角,將人放開,又揉了揉他頭頂,“走吧,爹孃還等着咱們去吃飯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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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嵩拿到偃夜雲那三張圖紙,貢多與小伍則保護這位大師回西夷將家人遷到薊水郡。馬洪帶回庶三爺消息,說長樂侯府大火是花奶奶故意爲之,而庶三爺遵從李一指示,去了鎮北王封地,探查這位藩王動向。

馬洪:“李一還說,督察府探子查到平南王世子身邊多了個姑娘,很得世子寵愛,那姑娘像極趙二小姐身邊的丫頭鈴鐺。”

坐在一旁的風敬德翻看圖紙的手一頓,然後恢復正常,繼續研究手中寶貴軍器圖紙。趙元嵩不以爲意道:“鈴鐺不是死了麼?世上相像的人很多,湊巧吧!”

馬洪餘光看了看風敬德沒再說話。

五天後,逆灌水車與轉車的模型已經建好,定國公府的別莊裡,有位大師傅突發奇想,將轉車裝上木輪,然後……牛大發了,轉車上配小投石車,便可三百六十度攻擊;配上砸城門用的金屬流星球,更是可以隨便甩;配上金屬重強弓,射程範圍較之前擴大三倍。

還可以將之改裝火彈投車,擴大殺傷規模,火彈威力巨大,又被匈奴人傳的神乎其神,叫敵人聞風喪膽。更何況,他們如今還有與東夷人交易來的磷石,通過處理得到的白磷粉燃點更低,有時還能在空氣中自燃,比桐油還好用,趙元嵩與大師傅一起又做了幾個威力更大的白磷炎彈。

至於木鳥這東西,需要材料太過貴重,尤其是白蠟木,那可是朝廷管控之物。趙元嵩笑眯眯,拿着木鳥、逆灌水車和轉車的部分結構圖,跑去找九皇子,如此這般講了講。三日後,九皇子帶來太子殿下的五萬兩賞銀,趙元嵩興高采烈揣起來去修建馬場。

太子殿下的探子,皇帝陛下的探子,全都跟在忙成陀螺的趙元嵩與九皇子身後,見證了大型馬場落成。得到消息的太子殿下與皇帝陛下:“……。”牲畜養殖?都是屁話!這兩臭小子,上次大朝會上,幸好沒信他們的邪!

戰馬繁育工作並不是簡單之事,培養出新一代戰馬,最少需要五六年。趙元嵩他們手中,目前只有三匹汗血寶馬和五匹匈奴戰馬當種馬,想要擴建成擁有數千匹戰馬的大馬場,最快方法是收集更多母馬。

天氣有點冷,九皇子扯了扯頭上的皮帽子,有些泄氣:“怎麼辦?咱們哪裡找這麼多馬去?”

趙元嵩爬在木柵欄外,望着三匹高傲的汗血寶馬,喃喃道:“據說騾子就是用馬與驢串出來的,實在不成,咱們就找些母驢、母騾子來吧。”

九皇子倒抽一口氣,用憐憫目光望向柵欄中的三匹高貴大馬,“得,不管你身份有多高貴,也是個種馬的命,快點開枝散葉吧。唉!”

趙元嵩聽着有些好笑,用肩膀撞撞他的肩,“欸,九爺,我怎麼聽着,像你在說自己似的?”九皇子側妃是皇上下旨給納的,九皇子妃進門一年多總沒動靜,愁壞了郭貴妃,她總在皇上耳邊唸叨,吹枕頭風,纔有了前不久九皇子納側妃之事。

九皇子妃孃家勢力不大,而這位新側妃孃家也是寒門出身,可見皇上並沒想扶持九皇子的意思。衆皇子得知後暗笑在心,沒少善意調笑九皇子,說他文武都不成,父皇就等他開枝散葉了。這可讓九皇子氣了好久,聽趙元嵩說要建馬場,就積極過來幫忙了。

“別提了,太煩。還是你與風將軍好,從來不會有人逼你們生孩子。”

趙元嵩嘴角抽搐,有拿他們相比的麼!“對了,咱們沒有母馬,也可以去找別人要啊。”

九皇子看向他,等待他說下文。

趙元嵩:“聽說四皇子他外祖是輔國大將軍,輔國大將軍兒子駐守在白巖嶺,正好在鎮北王封地與匈奴母媽爾沁草原南部草場的交界處。”

“你打聽這麼清楚,到底要幹嗎?”九皇子與趙元嵩相識這麼久,有時還是跟不上他這腦回路。

“打劫啊,只許他們匈奴人打劫咱們,就不許咱們去打劫他們麼?母媽爾沁草原南部草場正好位於鮮卑山南坡,匈奴人牛羊馬羣過冬,不得找個背風的地方麼?”

“可是……咱們剛與匈奴人達成北方草場條約。”

趙元嵩撓撓被風吹亂的頭髮,“所以,咱們的軍隊不能以北軒軍身份出現在匈奴地盤啊。”

九皇子不敢置信瞪大雙眼,“你,你是說找鎮北王背鍋?”

趙元嵩眨眨大眼睛,“沒有啊,也有可能是馬匪啊。”

“走吧,咱們去找四皇兄聊聊。”九皇子一想也是,哈哈一笑,跳下木柵欄說道:“省得他總說咱們不帶他一起玩。”

自從濮陽郡與燕山山脈鬧了災,北方出現流民移民潮,地廣人稀的張州更是因地形平坦,山脈較少等原因,涌入大量流民安家,找不到地種的流民,有一部分變成了馬匪。

趙元嵩他們賑災的路上,撿到一個品如凡,他特別擅長繪製農作物地圖。賑災回來後,趙元嵩沒少以九皇子名義給他寫信,讓他繼續調查北方原產農作物情況。他清楚記得,品如凡傳回來的張州地圖,白巖地區多產松子與大豆,山林中的獐子野豬也不少。

太子殿下打算來年開春找地方修建大型水磨坊,如果將這個工程修在張州,發展大規模種植,不管是本土百姓還是流民、馬匪,所有百姓生計得到解決,定能讓百姓生活安定啊。

再者,上次大朝會,趙元嵩被皇帝陛下問起削藩之事,趙元嵩其實有在想,皇帝陛下心裡極有可能是想削藩,但沒有更好藉口。削藩要是出於皇帝之口,會傷了多少老臣的心?不說平南王、鎮北王,就拿薊水郡風家這塊聖懿嫺致大長公主的封地來說,庇佑了子孫多少代,誰會心甘情願將之拱手讓出?爲今之計,只能削弱藩王的軍權,開放管理,才能讓皇帝陛下安心。

趙元嵩提出從白巖嶺打劫匈奴人,更多是一種試探。不僅試探太子殿下管理能力,也是在試探鎮北王的虛實。這麼多年來,平南王還時不時出來剿剿水匪,壯壯自己名聲,而北邊這位藩王卻一直默默無聞,就算匈奴來襲邊,他還是窩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沒對外求助過,也沒聽說他與匈奴展開過大戰。

還有,馬洪查庶三爺行蹤時,順便查到趙元淞曾被寄養在鎮北王府。從小寄人籬下的生活,趙元嵩很瞭解,但趙元淞到底經歷過什麼,才使他變得如此偏激?他很好奇,尤其對鎮北王這個人。

四皇子府內,大冬天的,仍有一院子青綠。四皇子平日最喜歡種花養草,很難想象他有位武將外公、武將之女的媳婦。

“噗,啥玩意兒?讓我大舅帶人當馬匪,你們也真想得出來!”聽完九皇子他們來意,四皇子將茶碗丟在桌几之上,一臉厭棄。

九皇子看趙元嵩:咋辦?

趙元嵩眨眨眼睛,向四皇子要來筆墨,潑墨揮毫,不一會品如凡繪的張州農作物地圖呈現在紙上。他用筆頭在某些地方點了點,也不說話,笑看四皇子反應。

那些地方,除了礦脈和主要農作物外,還有一處面朝鎮北王封地可攻可守要隘。四皇子眼眸中風雲變幻,臉上不顯,“啥玩意兒?看不懂啊,難道你想讓我和小九一樣,跟着你做生意?”

趙元嵩也不點破,玩笑道:“那有何不可,四爺,你讓咱大舅今年多搶些母戰馬回來,我出錢買了。”

“別瞎叫,那是我大舅,不是你的!”四皇子一臉嫌棄,推開趙元嵩,將那地圖小心收好。

趙元嵩後退幾步站穩,不滿嘀咕:“我哪裡瞎叫了?全京都貴族圈子,真要論起輩分,不全是親戚!你看,我外子的祖母是四爺你姑奶奶吧?論起來,我是不是可以稱呼你一聲表哥?表哥的大舅,我不也得跟着叫大舅啊?沒毛病嘛。”

四皇子收好地圖,轉身對九皇子道:“我算是知道了,這小紈絝的臉到底有多大!”太子殿下這些日子,常在他耳邊誇趙元嵩聰明、大膽、識趣、會做人,如今接觸下來,還真讓人感慨。

他能驅使品如凡繪圖,相當於懷璧其罪,他大膽將這個弱點暴露在上位者面前,是想博得更多信任。想想太子殿下手中的機關圖紙,再想想自己懷中的農作物地圖,四皇子真心笑了。“嗯,是沒毛病,那想叫就叫吧。”就坡下驢,接受他的“投誠”。

九皇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總覺得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