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

趙元嵩早就不耐煩與那羣愛攀比的趙氏族人待在一起了,他溜溜達達回到紫竹小院,掀開門簾的一瞬間,一股極淡的甜茉莉香味飄出。趙元嵩沒在意,還以爲是小伍煮了花茶,正好他也口渴了,快步進屋,拎起茶壺,卻發現是空的。趙元嵩左右巡視,這才發現窗邊小几上燃着的小香爐。

趙元嵩派貢多一直監視着鑫香閣,小伍應該關注着府內其他地方,那這個突兀的東西會出現在此,唯有東平的嫌疑最大。

“四少爺。”一道低啞的女聲從室內傳出。只見鈴鐺上穿緋色肚兜,下着一條白色褻褲,大冬天的,微縮着肩膀,出現在內室與中廳的隔斷旁。她雖微垂着頭,但胸脯挺得很高,像只斷頸天鵝,可憐又悽美。

趙元嵩眯眼,迅速抄起香爐丟到軒窗之外,大開窗戶,任冷風從軒窗往裡灌入,帶走室內甜膩香氣。他一紈絝,青樓歌坊哪沒去過,開始沒注意到,但反應過來,這種小伎倆,還識不破麼!

待香味散去,趙元嵩轉身倚在軟榻上,翹起二郎腿,也不看鈴鐺,不以爲然問道:“你主子讓你幹這種事,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鈴鐺被他一系列動作驚愣當場,她心裡事先做了許多準備,設想過趙元嵩在中藥後會出現的多種情況,就是沒想到他會這般冷靜。趙元嵩雖沒看自己,但那全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勢,還真有一點像風將軍。

“哼,你還挺冷靜啊!”

不經意對上趙元嵩犀利目光,鈴鐺一個激靈,這纔回神,馬上跪了下去。當膝蓋碰到地面的同時,她忍不住擡頭又去看趙元嵩。這還是那個往日裡沒什麼脾氣,又膽小懦弱的四少爺麼?此時此刻,他盯着她的目光,更像是一隻暗藏在角落裡伺機而動的蛇,哪裡還有半點紈絝模樣?

鈴鐺這才真正畏懼起來。

她是家生奴,很小時死了父母,如果不聽二小姐命令,等待她的只有打罵,而聽了二小姐命令,被四少爺抓到欲行不軌,再被他宣揚出去,那麼等待她的會是棍棒與賣入私人教坊的下場。

她知道自己是這世間的蜉蝣,不管自己如何選擇,最後都沒好結果,但她還想活。“四,四少爺饒命。”

看到鈴鐺面如死灰的臉,趙元嵩無趣撇撇嘴,他知道她的處境,卻做不到感同身受。“饒命?那你還不快滾出去!”

門簾突然從外面掀開,小伍與貢多匆匆進來,“主子,有一羣人趕過來了。”

“出什麼事了?”

小伍:“剛纔,二小姐母家親戚上門了。”

貢多淡漠眼神掃過鈴鐺:“二小姐見到她幾位表兄,說起您剛纔作詩的事,故意慫恿幾人前來找您麻煩。”

趙元嵩還有什麼不明白,他讓小伍將窗外的小香爐撿回,又對貢多耳語了幾句,轉頭看向鈴鐺,“你的命在你手中,就看你怎麼做了。”

“但憑四少爺吩咐。”

趙元嵩笑,讓小伍貢多把門窗關好,自己則重新點起了那香爐。

“表少爺,這邊請,我家四少爺纔回來沒多久呢。”院門口,東平那諂媚的聲音,讓趙元嵩嗆了好大一口甜膩的香。

趙元嵩捂住口鼻,悶咳起來,咳着咳着,腿腳有些軟,暗叫一句不好,他這是也中了招!

“走,咱們快走。”他用氣音招呼貢多兩人,在經過鈴鐺時讓貢多將其打暈。

很快,氈布門簾掀起,一羣人風風火火衝進來,爲首的就是趙二小姐的表兄郭世林。他雙眼發光,興奮地向室內衝去:“元嵩,元嵩表弟,我們來找你玩了。”

郭世林喜歡趙蘭芝多年,爲討她歡心,什麼都願意做。他想,這次幫了表妹,表妹還不願意嫁於他麼?懷着亢奮心情,就沒注意到鼻尖淡淡的甜茉莉花香。

當他繞過中廳的隔斷,看到已經放下牀帷的八步牀,便認定趙元嵩一定躲在裡面。

他目光灼灼,指着牀帷對後面跟着的一衆人笑道:“他不是剛還和你們賽詩?這會兒聽說我要來跟他比,難不成是嚇得躲了起來?唉,明日他大婚,今日可不能這麼輕鬆就放過他。”

郭世林語氣透出隱隱急切,他率先衝過去扯開牀帷,一股濃香撲面,把他薰了個趔趄。“咳,牀上怎麼有個香爐,他人呢?”

郭世林用手扇了扇甜到發膩的味道,在室內環視一週,也沒能找到藏人的地方。轉眼再去看躺在地上的鈴鐺,總覺得情況不如預計的好。他招過東平,“說,人呢?你不是說你家少爺在屋裡?”

東平臉色幾變,瑟瑟發抖,“我……”他放好香爐,一直躲在紫竹小院外,看着四少爺進的屋門。難道是貢多小伍他們將少爺帶走了?東平知道貢多小伍身手好,自這兩西夷奴來了後,就把他貼身伺候少爺的工作給搶了。

他今日答應幫二小姐,一是爲了銀錢,二是爲了二小姐說可將他調走。

“人呢?你騙我不成?”郭世林突然覺得胸中燥熱難耐,他扯過東平,不容分說一巴掌將人抽到牀上,“爺也是你敢戲耍之人!”郭世林這人本就性子急躁,如今又受了薰香的影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小的沒有。”東平被嚇到了,他忙從牀上爬起,不敢與表少爺那赤紅的雙眸對視,總覺得那裡面住着一個噬人的魔鬼。“小的剛纔真看見了。”

他不辯解還好,他一辯解,郭世林便想到表妹。沒能幫到她,就不好說娶她,自己的打算落空,他被挑起的脾氣越發大了。“那人呢?”郭世林沖過去,擡腿又是一腳,彎腰拽東平頭髮,將他額頭磕在牀沿上。

郭家幾位兄弟全部震驚了,不明白大哥爲何如此憤怒。趙氏幾位族兄皺眉,紛紛指責郭世林做的過了。莫名其妙爲難一小僕,失了世家大族的顏面。

當郭世林突然扯掉東平衣服,將人拖到牀邊,撩起衣服下襬,褪去褲子……

“呀!”有臉皮薄的,小小驚呼一聲,急急退到中廳,有臉皮厚的,竟走近牀邊,還認真觀摩起來,他們完全沒注意到郭世林的異常。

那個冒着甜膩香味的小香爐還在燃燒,香味從牀上帷幔中散出,薰得幾位少爺臉紅脖子粗,再加上酒意,瞬間讓這羣人失了控。

趙氏幾位覺得不對,跑出去叫人了,郭家人卻都是放得開的,一個個開始在趙元嵩的臥室胡鬧起來。

不一會兒,聞訊而來的長樂侯與趙氏族長趙宗啓踏入小院,聽到屋內傳出一聲聲不堪入耳的淫詞浪語,和院內一衆子弟七嘴八舌解釋說明後,兩人臉黑得徹底。

長樂侯:“來人,快去請大夫。”

飽讀詩書的趙宗啓,老臉爆紅,“不成,這事要是傳出去……”

“他們明顯是被人下了藥,再耽誤着,人可能就廢了。”長樂侯極煩他管東管西,他轉頭睨了史管家一眼,“還不快去。”

“是。”

“你們說趙元嵩不在屋裡?”長樂侯聽趙氏幾位小輩詳細描述完過程,想了想道:“那這事很可能與他有關了?來人,壓趙元嵩前來見我!”長樂侯眯了眯眼睛,沒想是自己女兒手筆,將這事全都怪在趙元嵩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