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良臣回到軍營,收押了亞卓,便要去看挽衣,剛出營房,看到白氏站在外面。
白氏看到滿身滿臉血漬的韓良臣,不僅一驚,到底她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如何能淡定從容?不禁捂住了嘴,轉瞬連忙跑到韓良臣面前,目中含淚地問道:“良臣,你,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一雙顫抖的手去摸那身看起來堅固的盔甲。
韓良臣不自在地擋開白氏的手,目光掃視四周,像是怕人看到一樣,沉聲說道:“我沒事,你怎在這裡?亮兒呢?”
白氏被他這般一擋,不由得心裡一涼,她想了解他,她想像挽衣一樣陪在他身邊,陪他征戰,可他像個陌生人似地對她。
韓良臣也同樣有些尷尬,只覺得待挽衣時,毫不顧忌他人的目光,爲何白氏表示親暱,他又這般抗拒了?又覺對白氏有欠公平,歉意道:“不要大驚小怪,戰場上受點傷算得了什麼。”
白氏鎮定下來,哽咽着說:“我知道,只是,只是從未見過這樣的你。”
“我去洗洗再去看你和亮兒,這副樣子怕嚇到孩子。”韓良臣安慰道。
白氏點點頭,,見韓良臣轉身要走,追上幾步問道:“你去哪裡洗?要不要我……”
“不必了,你去照顧亮兒吧。”韓良臣仍是有些尷尬,六七年不見的妻子,也讓他倍感陌生,倒不如挽衣那樣熟悉了。
白氏默然神傷,心底似乎知道他會去哪裡,便咬了咬下脣,又道:“她不是受傷了?還能伺候你洗澡麼?”
話音落地,韓良臣停下腳步,緩緩回身看着白氏,再掃一眼四周無人,沉聲說道:“她叫挽衣,與我患難與共,相知相惜,我……會娶她。”
韓良臣不想拐彎抹角,本就打算這一戰打完了就告訴白氏此事,納妾之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也無須白氏應允,知會她一聲也是尊重。
白氏也知道自己無權干涉,也無法干涉,雖然心中翻江倒海般說不出的滋味,卻只能無聲地點點頭。
“挽衣是個好女人,你們會相處得好。”韓良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言罷,又看看白氏,緩緩轉身而去。
挽衣自打知道大軍回營,便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帳門,盼着韓良臣出現,終於被她等到了,那張絕色的小臉兒瞬間明媚如春,只恨自己的傷還未好,不能下地迎他。
韓良臣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挽衣牀邊,看着那雙眸中的深情真想將她擁入懷中,只是,他的身上太髒了,他怕讓她沾染上污物,他只伸出手,握住她雪白的葇夷,溫柔說道:“我回來了。”
挽衣不語只笑,不住地點頭,“嗯。我就知道你會勝。”
韓良臣低頭,輕輕吻住她的手,“因爲我知道你在等着我回來,所以,我不能敗。”
二人濃情蜜意地只是這樣互相凝視着,都極幸福。
“抱抱我吧。”挽衣輕聲說道。
“不,會弄髒了你,你的傷口萬萬不能
沾上半點污物。”韓良臣眼中閃爍着火焰,他何嘗不想擁她入懷。
“那讓小校打水來。”挽衣柔聲道:“可惜挽衣不能幫你沐浴。”說話間,不免有些難過地噘起小嘴兒。
“傻丫頭,等你的傷好了,我要你每天都替我沐浴更衣。”韓良臣和聲笑道,說得挽衣羞澀地瞥他一眼。
儘管挽衣不能下牀,韓良臣仍是讓小校在挽衣的營帳內打水沐浴,似乎這一次與挽衣重聚,他對她有萬般的依賴,與不捨,一刻都不想離開了。
韓良臣一邊沐浴,一邊與挽衣講着戰事,還有被抓來的亞卓。挽衣斜倚在牀上聽韓良臣講,對於以亞卓掉孫校之事,挽衣不禁有些擔心。
“相國是個很冷靜的人,在相國府的日子,只覺得他不愛他的子女,他會不會用孫校換亞卓都不得而知,我只是怕他還是以此作誘餌,引你入計。”挽衣凝着一雙淡眉,分析道。
韓良臣沖洗着身子,大惑不解,“自己的兒子也不救?要我的命那麼重要?”
“嗯,你的名字令他們聞風喪膽。”挽衣說這話時,微微揚着下巴,像是十分驕傲。雖然二人一個在牀上,一個在木盆之中,這樣一句一答地說話兒,才更像是一對恩愛夫妻。
“哦?我有那麼威風?”韓良臣話中帶笑,不免有些小小的驕傲。挽衣聽出他的驕傲,不禁輕哼了一聲,“韓大將軍可是威風着呢。”
話兒說到這兒,兩個人都笑了起來。營帳內陣陣笑聲傳出帳外,帳外不遠處,卻有另一個人佇立風中,五味雜陳。
白氏步履蹣跚地回到自己的營內,看到兒子時,眼眶微紅,輕撫着兒子的頭,說道:“亮兒,你願留在爹爹的軍營?還是跟媽媽回鄉下去?”
韓亮還小並不懂事,一邊玩着衛兵給他做的玩具一邊說:“我喜歡軍營,這裡好多好玩的。”
白氏聞言,沉默。
沒過多久,韓良臣真的來了,白氏看着清洗得乾乾淨淨的韓良臣,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夫君越發英俊瀟灑,加上久經沙場,在外征戰多年,那股難以掩蓋的滄桑與智慧匯聚一身,更讓女人心動,可這個男人的心裡不在有她的位置,這讓她情不自禁地鼻子酸了起來,眼前又是一片簿霧,只能看到他們父子朦朦朧朧的影子。
韓亮見父親來了,雖然十分陌生,但畢竟血濃於水,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他和父親之間很容易就變得親暱。韓良臣將韓亮抱在腿上講起戰場上的故事,韓亮是男孩子,男兒天性讓他聽得入迷,心底就越發崇拜父親。
白氏多想這樣的畫面就此定住,這樣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孩子,還有什麼比這更讓女人幸福之事。只不過,這時一想到剛剛在挽衣營外聽到的笑聲,不禁輕輕嘆了口氣,心底多少有些落寞。
韓良臣將韓亮抱到牀上,直到兒子睡着了,才又走到白氏面前,客氣地說道:“早點休息吧,你們剛到就有戰事,想必你也未休息好吧?養好精神,還
是帶亮兒回去吧,剛和西夏打了仗,接下來恐怕他們的騷擾不會斷,十分危險。”
“亮兒說要留在這兒,他自幼知道自己有個英雄的爹,對你那麼崇拜,好容易和你團聚,讓他離開恐怕會惹他傷心。”白氏試圖用兒子來說服韓良臣留下他們母子。
“亮兒是韓家的子孫,不能讓他留在這裡涉險。”韓良臣卻一臉正色地說道。
“他的父親就是一名英勇的將軍,他也應該自幼習慣戰場。”白氏爭道。
韓良臣凝視着白氏的眼睛,似乎可以從她眼中看到些什麼,白氏連忙閃躲。白氏沒念過什麼書,見過的世面也少,只懂得孝敬公婆,相夫教子,這次與韓良臣相聚,她便不想再分離,那些苦守的日子雖然難過,但見不到他也就沒了念想,這一次,爲何就不想離開了呢?只是因爲出現了一個挽衣麼?
若是不知道有挽衣的存在,或許她仍然安安穩穩地在家裡等着,可現在女人的嫉妒心被點燃,那顆心便很難安靜了。
韓良臣凝視她片刻後,並不言語,轉身向營門走着,走到門口,他頓住腳步,說了句:“過些日子回去吧。”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白氏仍是不死心地追上去,抓住韓良臣,“我們母子真的那麼礙事嗎?你就那麼討厭我?雖然多年不見,沒有一點夫妻之情嗎?”一連串的質問,讓韓良臣無言以對。
“對不起,我……心裡有了挽衣之後,便很難再有別的女人。”韓良臣知道這話會刺痛白氏,但他便是一個這樣的男人,說不出半句違心的話。
“別的女人?我是別的女人?她纔是後來的女人,我居然說我是別的女人?”白氏心碎得掉落一地。
女人和男人終是不同,女人嫁夫隨夫,心裡便只有自己的夫君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而男人便不同,他們仍然有自己的所求,所愛。特別是他們這般只爲傳宗接代而結髮的夫妻,聚少離多,又是年少無知心性不定的時候,男人總是在他成熟之後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樣的女人。
“茗湘,不要這樣。”韓良臣拉開她緊抓着自己的手臂,儘管知道傷了這個女人的心,仍是狠着心離開了。
再回到挽衣那兒,挽衣雖然嘴裡不說,但心中仍是欣喜,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再不會像在霍安江的將軍府裡那樣大方地將夫君推到別的女人房中了。
可儘管心中這樣想,話兒卻沒有這樣說出來,毫無底氣地悄聲問道:“你怎麼沒留在她那兒?”
“哦?你希望我留在那兒?我還以爲你會生氣,所以回來了,既然,你希望我留在她那兒,那我回去了。”韓良臣說着,故意向門外走。
“喂!”挽衣心裡一急,不禁喊了出來,卻又覺得不該,喊了一聲便柳眉微蹙兀自生起氣來。
韓良臣本就是在逗她,聽他喊了一聲便沒了動靜,偷偷回頭,卻見挽衣噘着小嘴兒,一副可人的模樣,心頭微微一顫,哪裡還捨得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