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衣在亞默對面坐了下來,她從未見過亞默喝酒,彷彿他就是一個世外之人一般,即便是喝酒也一定是不會醉的,從不曾想過眼前之人也會有這般真實有血有肉的時刻。
腦海中彷彿還憶起亞蘿死的時候,他也只是黯然掉淚,不見他有半點失態,也不曾這樣喝酒解憂,她從不相信韓良臣對亞默的那些懷疑,她早就認定亞默就是自己的兄長、親人,唯不知這般認定對亞默有多痛。
亞默煢煢孓立,孜然一身從未想去需要有人來陪伴,而當挽衣坐在眼前,他才懂得自己曾經有多麼的孤獨,他淺淺地拉扯了一下脣角,不知那笑是真的還是怕挽衣擔心故意做給她看的。
挽衣見亞默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嬌嗔:“你這是在一併連我也懲罰了嗎?”看她似心疼自己的樣子,亞默心頭一陣暖意,可他深知挽衣對自己的不是愛。亞默這般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知挽衣的心?這也是他不願讓她知道自己心意的原由。
“如此,那我是在慶祝你回來了,這樣如何?”亞默終於展顏而笑,伸手向挽衣討酒碗。
挽衣被他說得不禁笑了,這個聰明的亞默,總是可以化解她的怒怨。她只好將酒碗給他,卻又多拿了一隻來,“我陪你。”
亞默先是一怔,片刻後便笑了,便幫挽衣也倒滿,兩人相視一笑,一仰而盡。
“亞默,我來是想和你說……”挽衣一邊給自己和亞默倒上第二碗酒,一邊說道:“我,我要回到他身邊去。”
亞默拿着酒碗的手停在半空中,卻只是頓了一頓,便又往嘴邊送去。
“這一次之後,我不想在和他在無謂的事上鬧彆扭了,反而錯過了太多陪伴的光陰,真若一天,又要悔不當初了。我不想再錯下去。”挽衣說完又將酒喝乾,她當亞默如知己一般。
“隨你心意便好。”亞默違心笑道。
挽衣玉齒輕咬下脣看着亞默似有難言之隱,亞默挑眸看她,不禁笑道:“有他在,便可以保護你了,經過這一次,我也想得清楚了,一已這力再強仍是防不勝防,或許他纔是真的能保護你的人,到此,我也該……”
“不!”挽衣生怕亞默說要離開的話,她看着亞默眼底已有朦霧,她捨不得任何一個她珍惜的人離開,卻不曾想過,她的不捨對別人或許是一種殘忍。
亞默淡然一笑,眸含溫柔地凝望着她,他又怎麼捨得離她而去?可他深知不得不走,他可以深愛她,可以爲她做任何事,只是他不想守在她身邊看着她與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恩恩愛愛,他寧願不去看,只要知她幸福便好。
看他眸中那番欲言又止,挽衣便懂了他的心思,她不過是拒絕看懂而已,她撇開臉,不再看他的眼睛,她恨自己能看得懂。
那一刻,亞默亦是一陣痛楚直擊心尖,他又何償捨得離她而去,已經習慣了有她,有她的身影,她的臉,她的聲音,心念至些,不覺間便有淚意,男人怎麼能這般脆弱,亞默想不通
自己,忙伸手去拿酒壺,欲掩飾自己的這般悲傷心事。
“正好,你來了,就當我爲踐行吧。”亞默倒好了酒,逼退不斷不涌的悽楚,強顏歡笑道。
挽衣不想再看她,因她是女人,她的淚已在眼底,哪怕是輕輕眨眼,都會泄露所有的情緒,她是喜歡歡笑的人,卻這些日子盡是難過的事,只有與亞默在一起時心中頗感安慰,孤苦這麼久,總算有個親人這般可依靠,只可惜兩個人兩種情,便永遠不能達成所願了。
“傻丫頭,什麼時候你有事,我就會到你身邊的,我給你的東西你收好了。”亞默說着,便自腰間拿出一隻錦囊放在桌上,推至挽衣近前,“以後,這是你我之間的信物。”多的話也不必說,亞默心知挽衣都懂。
挽衣根本不想要什麼信物,有信物的時候,總讓人覺得是要失去和別離不是嗎?
當她轉首再看他時,果然滿面淚痕,終是女人不及男人那樣的控制力,“我不要……我不要你離開。可我知道你還是會走,我不能強留,但,但我真的好捨不得……”言罷,她又喝下一碗酒,提腕在自己的臉上胡亂的擦了一氣,淚痕、酒痕一併擦得乾乾淨淨,全無顧忌自己是否失態,她也只有在亞默和韓良臣面前會這樣,而在韓良臣面前還會因爲有愛而彼此間有所顧忌,這是否就是知己?
亞默見此,即是感激又是心疼,“又不是永遠不見了,或許……”他想到他們每一次相逢都是在她生死攸關的時候,不禁皺眉,苦笑道:“每次我的出現彷彿都不是什麼好時候。”
“那下一次你就趕好的時候來。”挽衣仍是有些哽咽。
亞默卻凝視着她淡然一笑,她好的時候,還需要他嗎?或許,他就是爲了保護這個小女子而在吧?
“好,那下一次,我有好事再來。”亞默卻不想傷她的心,順應而道。
挽衣明知他在哄自己,卻也無奈,再爲彼此倒一碗酒,舉杯道:“我是你的親人,同樣,你也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不許拋棄自己的親人。”
“好。”即便亞默心裡不是這樣的心思,卻仍是寵溺的答應她。
“不和孫校打個招呼嗎?”亞默臨走的時候,挽衣不捨地看着他問,亞默仍是笑得那麼輕淺,“在救你那天,我們也算是喝酒作別了,你代我向他道歉吧,送來送去,終須一別,何必招惹傷感?”
“嗯。”挽衣與亞默轉眼已經走到城門前,亞默便要就此別去,他不讓挽衣送得太遠,怕她出事。
那天,已是陽春三月,不知天公何意,飄起綿綿細雨,撐着油紙傘,能與她並肩而行已是一種幸福,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微微的體溫,都讓他無比眷戀,彷彿無形的魔咒。
“就到這吧,趁天色不晚,你快回去。”亞默叮囑挽衣,擡眸瞥着城門前的衛兵,二話不說地朝那些人走去。
挽衣不解地跟上幾步,卻見亞默對面前的衛兵說,“這是韓將軍的夫人,你們護送回去
。”
那衛兵只覺眼前這二人氣宇不凡,雖不知真假,又不敢懷疑,吱吾着說:“是,我,我馬上去彙報。”那衛兵轉身便向城樓上跑。
亞默本想送挽衣回去,挽衣卻拿出信物威脅一定要送他到城門,無奈之下亞默只好聽從。
那衛兵帶來了守城的將士,將士見亞默與挽衣,連忙下令一小隊人馬護送挽衣回府,亞默的身影亦是消息在城門之外。
回到韓良臣身邊的挽衣,垂首不語,亞默走了,她仍是略感失落,見到韓良臣四目相對,又有淚意,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竟成了個淚人兒。
“你,他……”韓良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問她纔好。
挽衣微微嘆息,才道:“他走了。”
“走了?”韓良臣精目微瞪,他雖然對亞默一直和挽衣在一起之事極爲妒忌,但終是敬亞默的俠義,不曾真的有恨。而後,雖然心裡會彆扭,仍是相信挽衣與亞默之間的清白,聽說亞默走了,卻來沒來由的有些失落。
他走上前去,將挽衣輕輕攬進懷裡,溫聲道:“你很難過。”
“都怪你。”挽衣卻是捨不得亞默,粉拳落在韓良臣的胸口,一邊哽咽一邊捶打,亦是嬌嗔。韓良臣任她在懷中哭打,默默承受,他深知這不是怪,只是她需要安慰。
哭了一會兒,挽衣才止住淚水,“亞默不屬於任何地上,他有他的世界,他總是要離開的。”
她喃喃地說着,韓良臣輕撫她的脊背,默默點頭,默默陪伴,不禁在心裡敬佩起亞默的愛。男人與男人之間也有微妙的感應,他知道亞默對挽衣的感情與挽衣不同,他做不到亞默這樣的隱忍,但他敬佩。
“那就放他去他該去的地方吧。”韓良臣輕聲安慰。
挽衣在他懷中點頭,“良臣,我們不會再分開了吧?”這反反覆覆的離合,讓他們心存畏懼。
“不會。”韓良臣應着即是決心,他再不會讓他離開自己,只是可惜生命之中的離合,哪裡會是自己能夠掌握,即便是也不會那麼容易。
挽衣不願多想,這一次她終於明白,只要珍惜當下便是幸福。
“將,將軍!”
韓良臣和挽衣忽聽門口傳來靈秀的聲音,兩人連忙分開懷抱,澀然看了過去,靈秀見此,愧意難擋地垂首向前一步施禮道:“將軍,待衛隊長有急事來報,請了幾次,靈秀才……”
“靈秀,快讓人進來吧。”挽衣怕靈秀被責難,截斷靈秀的話兒。
“是,挽衣姐。”靈秀轉身去請待衛隊長。
待衛隊長進門跪地報道:“將軍,陶姑……陶姑又鬧了,這次鬧得厲害,您去看看吧。”
明知坐在旁邊的是挽衣,可待衛隊長硬着頭皮說出來,看樣子是事情不小。韓良臣聽到陶姑的名字就頭痛,不禁緊鎖濃眉,挽衣雖也對陶姑心存芥蒂,但她肚子裡畢竟有他的骨肉,睇了韓良臣一眼,溫言道:“你去看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