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旅行回來後重新投入現實生活中的林沁每天容光煥發,**時每次從外面進到辦公室,一看到她在輕輕哼歌兒都禁不住停下腳步,好奇地望着她呆立一會兒,若有所思、沉默不語。林沁衝他調皮地做了個鬼臉,也不理他,低下頭繼續邊唱歌邊畫圖。**時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腳步緩慢地往裡面辦公室走去,邊走邊回頭望向她,想問點兒什麼又欲言又止。他的這些滑稽動作惹得林沁在心裡暗暗發笑,爲他這麼一個工作狂也注意到她的驚天變化而得意洋洋。
這段時間她奇高的工作效率也是令**時經常對她行注目禮的一個原因。**時原來只讓她做些輔助繪圖工作,從來沒有想過讓她獨立承擔他的一部分設計,原因就是嫌她效率太低,在焦急等待她畫圖的時間裡,他自己不知道早就能完成幾個回合了。但這段時間林沁卻讓他刮目相看,交待的工作經常提前就能完成,**時開始讓她獨自承擔一些設計任務。
晚上下班後,林沁興沖沖地趕往超市購買食材。她腳步輕盈,像個小燕子在超市穿來穿去,興頭起來時還免不了哼上兩句小曲兒。經過這次長達十幾天肩並肩的徒步旅行,她和薛亦傑已經建立起來心靈上的默契,不用多問,她自動就能揣測出他今晚想吃什麼,也就隨手按照自己的揣測將東西放入購物筐,得意洋洋地前往櫃檯結賬。晚上當她把精心準備的飯菜一件件端到桌子上,薛亦傑露出詫異的表情,臉上立刻綻放出掩飾不住的得意笑容。林沁一陣眩暈,心滿意足地靠到他的肩膀上,輕輕撫摸他的臉龐。過一會兒她直起身,從碗裡夾一口自認爲他最愛吃的菜,調皮地喂進他的嘴裡,又從桌子上抽出紙巾,溫柔地給他擦拭嘴角。薛亦傑全身酥軟,忘情地突然雙手發力,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他們不得不暫時放棄吃飯的計劃,先把柔情蜜意宣泄光了再說。
徒步旅行回來後薛亦傑幾乎天天都來林沁家,他們一同度過三個月快樂而無憂無慮的時光。在旅行中建立起來的深厚感情將他們之間的情意上升到某種超越身體歡愉的精神層面,在某一個瞬間,林沁甚至感覺薛亦傑已經取代了辛木在她的精神世界中獨一無二的位置。她對辛木的精神崇拜只停留在自己的幻夢之中,沒有具體的形象,更沒有真實的情節,更多的是她自己的理想和信念。而在喜瑪拉雅山的風雪之中,克服高原缺氧的巨大困難建立起來的生死情義,使林沁對薛亦傑的精神崇拜達到更高級的境界,她對愛的理解有了具體的形狀和清晰的概念。一個可以用生命保護自己的男人對她這種視愛情爲人生最高信仰的女人而言,無疑是具有核武器般殺傷力的。她放鬆了自己對這個世界所有的防備和警惕,放棄了追求自我獨立的尊嚴,陷入對薛亦傑的膜拜和依賴之中,一天見不到他就會失魂落魄。
轉眼到了五月份,那個**時每年默認林沁必須要參加的會議召開的時間。最近**時交給林沁很多有實質性內容的設計工作,有意讓她在某個部件的設計上獨當一面。林沁也樂得**時能給她這樣的機會,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成果不俗,頗得**時的賞識。白天狂熱地投入到工作中,晚上與薛亦傑你儂我儂,沉醉在愛海情潮之中,林沁已經忘記了每年五月份都要參加的這個會議。所以當**時照例把會議通知放到她桌子上時,她驚詫地望着**時半天沒有說出話來。**時也驚訝地看着她:“怎麼?忘了這個會了?我們可是每年都交了會費的,不去的話就白交錢了。”說罷不滿地從眼鏡片後瞥了她一眼,然後就舞動他那招牌的僵直動作快步向裡間辦公室走去,連背影都散發出對林沁忘記這件事情的不滿。林沁嘆了一口氣,心裡開始糾結起來。現實和夢想再一次交織在一起,既交融又衝突,讓她陷入思維混亂的深淵當中。
晚上薛亦傑來到她家,她依舊像平常一樣在廚房裡準備飯菜。薛亦傑放下挎包後立刻進了廚房,雙手從後面攬住她的腰,頭靠在她的脖子上蹭來蹭去,嘴裡呼出的熱氣帶着慾望的**弄得她禁不住全身打了個哆嗦。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猛然轉過身摟住他,兩個人站在水槽前狂熱地糾纏在一起,但腦子裡卻是一片混亂,眼前全是即將見到辛木時的場面。辛木那雙憂鬱深沉卻無慾無求的眼睛一直在她眼前晃動,平靜地注視着她被另一個男人肆無忌憚地佔有。林沁的眼神開始渙散,意志幾近崩潰,她無法再主動配合薛亦傑的動作,但卻無力制止他的狂暴。她緊緊閉上眼睛,讓自己像一塊了無生氣的鐵塊任薛亦傑掀起再拋下,內心卻像被堵上千斤重的鐵塊無法釋放,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滴在薛亦傑的臉上。
薛亦傑被她突如其來的淚滴驚得立刻停下所有動作,他死死盯着林沁的眼睛不放,眼神裡流露出賭徒輸掉所有身家之後墜入萬丈深淵般的絕望和固執。林沁被他的表情驚呆,肩膀劇烈聳動,不停啜泣,渾身瑟瑟發抖,癱軟地跌進他的懷裡。薛亦傑順勢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在料理臺上。林沁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弄懵了,險些沒坐住從料理臺上栽下來。薛亦傑手急眼快,用手扶住她,自己卻在料理臺前跪下來,隔着衣服用力捏她。
命運好像要故意考驗人們在極樂和極悲的狀態中隨時轉換的能力一樣,就在他們倆死去活來地糾纏在從來沒有達到過的愛海**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徹整個廚房。不知爲什麼,林沁聽到這陣鈴聲後全身上下顫抖,然後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地貼到薛亦傑的身上,再也沒有力氣起來。這三個月以來在她的家裡從來沒聽到過薛亦傑的手機鈴聲響起,此時這種格外清晰的鈴聲突然喚醒林沁所有的理智,讓她瞬間清醒。薛亦傑停頓了很久,才從聽到手機鈴聲的震驚中被喚醒,呆呆地抱着林沁站在料理臺前不知何去何從。他恨自己一進門時心情過於急迫,沒有像這三個月以來每次堅持的那樣,把手機靜音後再進林沁的家門。怪只怪他今天一大早就開始有的莫名其妙的低落心情,那種揮之不去的陰鬱衝昏了他的頭腦,使他一下班就迫不及待往林沁家趕,而一進她家的門就想立刻把她貼到自己身上。他突然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他們對現實的逃避已經到了盡頭。夢快醒了。
他跟女友撒了三個多月的謊,他也整整加了三個多月的“晚班”。這三個多月以來,他從林沁家回到自己的家時都已經是後半夜。女友不是沒有懷疑過他,只是每次她想問他時他都拿出一大疊資料給她看,讓她相信自己當天一晚上加班的“成果”。她給他打過電話突擊檢查他的行蹤,他都不在服務區,回來面對質問時他都能自圓其說,說自己正在機房分析數據,而單位爲了保密,不允許他們在機房裡使用手機。女友相信了他的說法,後來也就不再給他打電話。此時當電話突然響起,他彷彿被五雷轟頂,不只是忘了將手機靜音的失誤讓他懊悔不已,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將他擊中。他抱着林沁呆呆站了一會兒後,立馬清醒過來,把林沁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後,哆嗦着雙手開始在衣服口袋裡翻找手機。拿出還在倔強地發出鈴聲和振動聲的手機後,薛亦傑點開了接聽鍵。
林沁來不及整理自己的衣服,狼狽地坐在料理臺旁的椅子上,披頭散髮像個野人,眼神空洞得又像個剛從精神病院被放出來的病人。薛亦傑不停地衝着電話“嗯嗯”,面色越來越凝重。他無力地放下電話,雙手垂在身側。突然,薛亦傑擡起手瘋狂地弄亂自己的頭髮,抱住自己的頭胡亂地搖動,好像要甩掉某種痛苦的記憶一樣。他沒有看林沁,面對着廚房的窗外自言自語道:“她發現了我們的事,說要讓我自己決定是不是回到她身邊,不回的話就讓我身敗名裂。”
林沁終於緩來神來,她緩慢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整理好衣服和頭髮,走到廚房陽臺的小桌子旁,倒了兩杯水回到薛亦傑旁邊。她遞給薛亦傑一杯水,薛亦傑用微微發抖的手接過來,一仰脖喝光了杯子裡的水。
“這幾個月來很快樂,謝謝你!”林沁低着頭,沒有看薛亦傑。
“這些日子有多快樂,以後就會有多痛苦!”薛亦傑也低着頭,沒有看林沁,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
“是我們不對,不該放縱自己,所以痛苦也是報應。”林沁冷靜地說。
“給我一段時間去解決,畢竟我們不是犯法,我們都沒結婚,沒有法律上的義務。”薛亦傑說完這話後頭埋得更深,額頭上全是汗,好像是從內心的虛空裡冒出來的水一樣。
“先別見面了,別勉強自己,畢竟我們傷害了我們以外的人,慢慢解決。人之間的事處理起來沒那麼簡單。”林沁語氣依然平靜。
“我知道。我儘量把傷害降到最小,試試看吧。我會想你的,一定非常想你。”林沁覺得薛亦傑快哭出來了,趕緊伸出手摟住他,把他像個孩子一樣攬進懷裡。薛亦傑“嗚嗚”地哭了起來,把頭深深埋進林沁的胸膛,不停地在她懷裡蹭來蹭去,好像想一直伸到她身體的最深處,尋求永遠不會失去的溫暖一樣。此時的林沁就像個母親,任由孩子在自己的懷裡尋找奶源。她多想永遠這樣抱着他,永遠把他當作一個孩子,永遠擁有他,撫慰他,把他變成自己身體永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