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難割捨,終要離別。
見單尋歡的背影漸漸消失了去,蕭湑這才轉身躍過牆頭,繞枯柳花堤,穿八角月洞門,這纔到了潮升閣。
剛走至門前不遠處,便聽見屋內有女聲陣陣傳出,竟似低喃,又似嬌羞。時不時還夾着幾聲鸚鵡的叫聲。
蕭湑自然知道那女聲是何人發出,眉幾不可察地皺了皺,面上原本徒留的情意綿綿,此時也已轉爲了靜湖無波。
他佯裝着輕咳了一聲,疑惑地向屋內問道:“長歌,是何人在屋?”
聽聞他聲音響起,屋內立時便有一番動作。
原有的女聲也已停下,連那鸚鵡都不自覺噤了聲。
“可是公子回來了?”
旋即便有人聲夾着腳步聲傳近,有人自屋內將門簾打起,探出頭欣喜地將蕭湑迎進屋內:“公子快進來,外面定是極冷的。”
出來相迎的自是長歌,他一邊接過蕭湑遞來的大氅,一邊衝蕭湑擠了擠眼睛,示意蕭湑看向身後的人。
蕭湑冷哼一聲,隨後順着長歌所指的方向望去。
姜素素正站在後方,看蕭湑望過來,淺笑着盈盈一拜:“素素參見王爺。”
蕭湑佯裝着略顯驚訝,皺了皺眉頭問道:“嗯?夜已至深,怎麼二小姐想起來本王這裡了?”
姜素素近了幾步,又道:“不瞞王爺,素素已在此處等候多時了。”
“哦?等候本王?所爲何事?若是邀約逛街一事,便就此作罷吧。”蕭湑見她走近,腳步一錯,便與姜素素擦身而過。
隨後走至桌前坐下,伸手接過長歌遞來的茶盞,嗅了嗅茶香才又道:“眼看便近年關了,本王眼下正在各處清點結算,怕是沒時間與二小姐外出。”
見蕭湑如此說,姜素素面上一僵,她自是沒想到自己在蕭湑心中竟是如此。
此時便不禁想起了晌午風荷軒的那人。
說來那人也是佳公子,少年郎,爲何…。
她心中雖苦悶,卻又不想與蕭湑有什誤會,便連忙解釋道:“額,王爺誤會素素了,素素,素素,素素沒有此意,此來…”
不待姜素素將話說罷,蕭湑便接口道:“哦?若二小姐是來送本王禮物的,那還是請二小姐收回罷。所謂無功不受祿,本王什麼都沒做,怎敢平白收受二小姐所贈。何況,本王熱愛輕簡,並不喜繁重,亦沒有什麼愛好,且又無甚可缺。所以…”
說罷,蕭湑從茶盞間擡起頭看向面色微白的姜素素。
姜素素被他如此一看,立時醒了神。
“啊,不是,不是的,素素知道王爺什麼都不缺。”
聞言,蕭湑輕笑一聲,又問道:“那不知二小姐所謂何事?”
姜素素略有猶豫,絞了絞攥在手中的衣袖,連貝齒都自覺地咬上了自己的脣。
蕭湑自然將她此時模樣拋去了眼後,卻只是盯着姜素素,沒得便讓她更緊張了幾分。
她似是難以啓齒,竟將頭都埋了下去,糾結了片刻才道:“我…。想和王爺說說話。”
“哦?你與本王相識不過幾日,竟還有話與本王說。”說着,蕭湑便將手中茶盞放在了桌上。
許是因爲姜素素有些緊張,原本不大的聲響,傳至她耳中,竟讓她心頭一跳。
她略斂了斂心神,說道:“雖不過幾日,可王爺可知,一眼萬年,一眼三生?”說至此,姜素素已將頭緩緩擡起,她眼眸深情,隔着桌案凝視着蕭湑,隨後輕嘆一聲:“素素想,上輩子我與王爺定是相識的,若非如此,若非如此…。”
她臉頰微紅,眼角隱有淚痕,放眼看去,竟不由讓人生了憐愛之心。
可蕭湑說來有情,卻亦是無情之人,若姜素素一心傾慕,他也罷了,只是不知這傾慕中,有幾分是真,又有幾分是假。
想及此,蕭湑搖了搖頭說道:“真是對不住二小姐了,本王只看得到今生。”
“王…。”姜素素一滯,見蕭湑面上雖有笑意,卻平白罩了幾分寒光,心下一涼,穩了穩心神,才繼續說道:“今日素素前來,是想問王爺一個問題。”
她似是早已知道蕭湑定會回絕了她,遂不等蕭湑出口作答,便又問道:“不知王爺與那單九爺是何關係?”
蕭湑心下一沉,暗道這纔是姜素素今日前來的目的。
“哦?單九爺啊?”他佯裝着撫了撫額,復又看向面上猶有探究的姜素素問道:“不知二小姐覺得本王與她是何關係?”
見一提到單九爺,面前人便眉眼舒展,連脣角亦抹去了平日裡的幾分冷淡,姜素素便不由得由心生恨,若要仔細闡明那恨意,想必便是嫉妒罷。
她藏在袖下的手狠狠絞着衣袖,盡力剋制自己此時的情緒,她沉了口氣道:“素素聽父…。”
“不,聽人提起,那單九爺手段極其狠辣,而且,據說他如今地位大不如前。”
她近了蕭湑幾步,即使兩人之間仍隔着桌案,可是她依然想出手碰觸面前那人。
她頓了片刻才道:“素素勸王爺,還是莫要與之多來往了。”
說罷引着一雙含了霧氣的雙眸看向蕭湑,似要將那眸中盡佔的擔憂之意盡數道出。
卻不想她柔情還未泄盡,便被一聲冷哼打斷。
蕭湑饒有興致的看向姜素素,眼睛卻是突地一眯,寒光霎時乍現。
“手段狠辣?莫要與之多來往了?嗯?”
姜素素被寒刀似的眼神刺得一頓,將要伸出去的手似受了驚嚇般,猛地縮了回來。
她猶自覺得自己定是看錯了,記憶裡的蕭湑從來的是溫如暖泉,她何時見過他剛纔那般凌厲的樣子。
姜素素心中一番思量,待再看去時,那人又恢復了平素模樣,她心下略定,暗勸自己,不過是一時眼花。
她頓了片刻,繼續勸道:“還請王爺聽素素的,素素是斷不會害王爺的。”
如此一句話聽在蕭湑耳中,早已是嗤笑與暗諷齊發,只是他面上仍是不動,請扣了扣桌腳答道:“多謝二小姐關心,該如何做,本王自是知道。”
姜素素再欲開口,卻被自蕭湑進來時便噤了聲的十九打斷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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