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湑進入大堂時,大堂內已有不少人。
衆人見蕭湑進來,齊齊起身行禮,張弛上前將蕭湑引於大堂左側坐下。
張弛走上前拱手說道:“五皇子,依下官的意思,先審審這些人,看他們因何到此,您看可行?”
蕭湑笑着擺了擺手說道:“張大人不必如此。我本是初來乍到,多有不懂,一切皆按張大人所說便是,還請張大人多多指點。”
“五皇子說的哪裡話。”張弛也跟着笑了笑,停了停又問道:“那您要是沒有異議,我們便開始?”
“嗯。”蕭湑淡笑微微點頭。
張弛行於蕭湑下手坐下,擡頭看向大堂上首,衝還站着的大理寺寺正唐勉點了點頭,示意其開始。
唐勉拱手後,便坐下,拿起桌案上的驚堂木啪地一聲拍於桌案上問道:“堂下所跪何人?”
驚堂木落下時,讓已經跪在地上的一衆人皆打了個顫,不安地低着頭。聽到唐勉問話後,才齊齊擡頭。
只聽跪在最前面的一個婦人開口道:“回大人,草民們是南陽郡逐舟縣人。”
“此來所爲何事?”唐勉再問。
“草民上京來告狀。求青天大老爺還我們一個公道。”那女子說罷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而身後的衆人也跟着一邊磕頭,一邊大喊。
唐勉微皺眉,手裡驚堂木再次拍於書案大喊道:“肅靜!”
等堂下安靜下來後才又問道:“你們要狀告何人?又是因爲何事?”
“回大人,草民們要狀告前太府寺卿,李懷。”
“李懷”二字一出,堂上徹底安靜了下來,唐勉看了看坐在左手邊的張弛,向他投去詢問的眼神。
張弛略思考了下,又向唐勉點了點頭。
坐在右手邊的左峰則有些驚訝,驚訝過後便是苦思,只見他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亂轉。
而再看蕭湑,他手捧茶盞,眼睛直視,臉上還掛一抹似有還無的淺笑,似是對那李懷二字並不相熟。
唐勉斂了斂心神,又問道:“你們因何狀告?”
“回大人,那李懷在南陽郡作惡多端,他讓南陽郡郡守向各縣徵收稚齡少女,說是要排舞爲其母親祝壽。”那婦人一邊哭,一邊說。
抽噎了幾聲又道:“我們起初以爲這是好事,都指望着自己閨女在大人面前好好表現說不定能有些賞賜,可,可,可誰知,可誰知這一去近半年至今未歸啊。”
那女子用衣袖擦了擦淚,繼續說道:“草民們去逐舟縣縣衙處詢問,知縣只道人是被南陽郡郡守帶去的,讓我們去郡中,找那郡守要人。可等我們去了郡守府,那郡守又說,人不在南陽郡,早跟着李懷李大人上了京。”
那婦人此時的表情甚是痛苦,她繼續道:“所尋無果,於是我們便一路行至京城,可來的路上卻聽說,那李懷犯了罪,舉家被抄。”
婦人越說越激動:“我只想問問堂上大人,我們幾家的女兒又在何處?”她雙眼紅腫,臉頰也因爲聲音太大,紅了起來,而眼淚和鼻涕更早混在了一起,無法分別。
唐勉又看向了張弛,見張弛雙眉緊蹙,一副思考狀,也沒看到他。
他只好吞了吞口水,輕咳了一聲繼續道:“你們可知這李懷母親早已過世,他並未有高堂?”
原本還在哭的婦人猛然擡頭繼續道:“草民們之前並未知,只是在這行至京城的路上才偶然聽得。這才更確信了我們幾家的閨女是被人拐走的。”
哭到傷心處,那婦人竟有些喘不上氣,順了半天才繼續道:“如今,半年已過,不死怕也是受盡凌虐了啊。”
她再次伏身磕頭,大喊道:“大人啊,大老爺啊,民婦求求你們了,幫幫我們吧,我們雖是窮人家,可那都是自己的心頭肉啊,總也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
一聽那婦人大喊,身後的人,也忍不住說道:“大人啊,您要是不接這案子,民婦就在大堂之上撞死。”
聞言,唐勉眉頭一皺,驚堂木再次拍於桌上,厲聲呵斥道:“放肆,公堂之上豈是你尋死之處。都肅靜。”
說罷唐勉又看向張弛,見張弛還是未看他便小聲喚了起來“大人,大人?”
張弛似是剛回過神,迎上了唐勉。
“大人您看如何?”唐勉再次詢問。
張弛思考了片刻,側頭看向身邊的蕭湑,低聲問道:“不知五皇子意欲如何?”
蕭湑也側過頭與張弛對視:“大人意欲如何,我便意欲如何。”
張弛皺了皺眉又道:“依下官看,這案件中定另有隱情,況且又涉及到了前朝廷命官,且又有拐人的嫌疑。”
微思忖了片刻又道:“下官覺得這案件應該呈於皇上。讓皇上裁決。五皇子覺得呢?”
蕭湑輕咳了幾聲答道:“張大人爲大理寺卿數載,如何做不是我這個新人能說道的,就按張大人說得做就是了。”
聞言張弛點頭嘴裡應是,停了停又道:“不過您如今已經是大理寺監察官,還得勞煩皇子跟下官一齊進宮面見皇上。”
“自然。”蕭湑挑眉輕道。
“不過今日怕是來不及了。”
張弛嘆了口氣“下官需得把案件始因和幾位的口供整理好,明日再一併呈於皇上,您看如何?”
“就按張大人說的辦吧。”蕭湑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說道。
“是。”張弛輕答一聲,隨後起身走至跪着的人面前。
“各位,這案子大理寺暫且接了。不過明日面見皇上,受批准後本官才能派人查探。你們稍候先做個口供,之後就回去等消息。”
聞言,地上跪着的衆人皆是大喜,半年未見的笑顏又重露了出來,顧不上遍佈滿臉的淚痕,一個勁兒地伏身磕頭,嘴裡還大喊道:“謝大人,謝大人,謝謝青天大老爺。”
張弛擺了擺手,招來身後做筆錄的主簿,低聲交代了幾句,又走到蕭湑身邊拱手說道:“下官這便去忙了,若是皇子有什麼吩咐便來找下官。”
“辛苦張大人。”蕭湑飲盡茶盞裡的茶水,緩緩道。
張弛再施一禮便向二堂走去。
蕭湑將茶盞放於桌上,掃視了下大堂,只見對面坐着的左峰此時正拽着自己的官袍作思考狀。
蕭湑微勾脣角,站起身走向左峰。
直到他站定,左峰依然沒有回過神。
蕭湑走近,緩緩道:“瞧左大人,爲這案子想得臉都白了,真是辛苦了。”
聽到說話聲,左峰猛然回神,一看是蕭湑,連忙站起身,微拱手道:“五皇子嚴重了,這是下官的本分。”
蕭湑另起話頭又道:“哦?也不知道怎麼的,我覺得今兒這天兒又涼了些,想必入了夜更涼。左大人還是早早歸府,莫要染了風寒。”
聞言左峰心裡咯噔了一下,心中冷哼一聲,嘴上卻即使恭敬地道:“多謝五皇子關心,下官自當注意身體,也請皇子少爲國事煩勞,畢竟您身體不大好。”
聞言蕭湑愣了片刻,掩袖輕笑了起來:“自然,不叨擾左大人了。”說罷再不多說,轉身準備離去。
左峰眼看蕭湑走開,低聲咒罵道:“呸,死娘娘腔,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不得權不得勢的廢物。等他日王爺榮登大寶,哪還有你什麼事兒。”說罷又呸了一聲,衝着蕭湑離開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只是這時將要走出大堂的蕭湑卻突然停了下來,他猛然回頭,眼神冷冽,直逼左峰。
左峰來不及反應,身上猛然一抖,嘴也跟着張開,來不及收勢的眼睛竟差點抽了起來。
不過,下一秒卻見蕭湑脣角上揚,勾出一個妖豔的弧度,眼眸精光乍出,剎時風華畢現。
只是,看在左峰眼裡,卻像前來索命的黑無常。寒意不禁由心底而生,流向全身。
心未動,身早已本能的想要離開。離眼前這個惡魔遠遠的。
於是站起身,提起官袍逃也似的離開了大堂。
蕭湑眼看他離去,冷嗤一聲,彈了彈身上的蟠龍紋官袍,輕笑着轉身便也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