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時間,似乎已經過了鍾將軍行刑的時刻,千雪猛然驚醒,幾番懊悔,於是匆忙下牀想去陪凝文度過這無比艱難的時刻。
然而就在這時,小顏卻突然跑出,大喊一聲:“公主,剛纔遇到鄭喜公公,皇上差人給公主送來了一樣東西!妲”
小顏氣喘吁吁停在千雪面前,而後將一塊形狀及顏色都很特別的石頭攤開給千雪看。
千雪有些怔然,拿過石頭反覆看着,這塊石頭色澤呈紅,不像是京城的石頭,她反覆拿捏在手裡,如何也想不明白夏侯泰這是什麼意思。
“小顏,你可知這是什麼東西?或者……皇上可有帶別的話?”千雪問道窀。
小顏凝神想想,恍然,說道:“皇上讓奴婢帶話,說‘下不爲例’,鄭喜公公在奴婢走的時候,說了‘嘉和’二字,然後就沒什麼了。”
“下不爲例……嘉和……嘉和……”千雪邊念着這幾次詞,便傳上鞋子,披上外套,輕嘆聲氣,終究是有些不明白,於是搖搖頭,暫且還是先將主要之事放在凝文身上,想來現在該是她很難受的時候。
然就在千雪開口,正欲命小顏與自己一同前往月華宮的時候,只見千樂宮小太監匆匆跑來,說道:“娘娘,剛纔路過月華宮的時候,聽說宮裡其他幾名嬪妃小主竟然去月華宮了,看樣子也不像是去安撫,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娘娘您看——”
千雪眉心漸漸擰起,二話不說便揚袍向外走去,千雪與小太監四目相接,急忙也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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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宮中,幾名剛剛封了貴妃的小主確實來到了此地,可說是來探望暫時已經“卸下頭銜”正與鍾將軍連坐罪責的皇后娘娘的,倒不如說是早已耐不住性子,來落井下石的。
“皇后姐姐,啊……不,如今已經不能叫皇后了……今日是鍾將軍……哎,姐姐可要節哀啊!”瑜妃開口,言語中盡顯哀婉,可是這臉上卻掛着一絲嘲諷。
身旁坐着的一名年紀更輕的女子成妃說道:“哎呦,今日可是姐姐的傷心日,怎能在姐姐面前提這事,不過姐姐能活着不被連累,便是要感謝聖恩的!”
隨她們一同前來的燕妃不與,卻生生憋着笑,半晌說道:“行了,你們別說了,沒看人家姐姐都不喜歡你們嗎?”
說着,她們將視線投向坐在椅子上的凝文,正在出神的凝文經她們一念,這才稍稍擡了眸,隨後又落下,如同萬念俱灰的人兒,好似連那些明嘲暗諷都已經聽不進去,只是雙手緊握到指甲已經劃傷了掌心,沁出了血紅。
那些人見狀,更是心裡笑的前仰後翻,遂更加明目張膽的旁敲側擊:“哎呦,這話說回來,姐姐也不能怪皇上,您看鐘將軍在外那多叱奼風雲,買官賣官,那簡直天理難容啊,這是要亡國的將軍啊,縱是過去再有功績,那也是該死啊。”
“就是的,只可惜姐姐不受寵,皇上待姐姐好,也不過只是做給鍾將軍看,不若姐姐要是能求求情,興許還能留鍾將軍一命,真是……”成妃收聲,掩脣而笑。
那幾句話猶如利刃,忽而刺進了凝文心中,只見凝文突然咬住脣,擡起憤怒雙眸,“你們……我鍾家已經如此,你們爲甚還要特意到我面前來說這句話,就是因爲我不受寵嗎?說這種話,你們還是人嗎?”
幾人一聽,紛紛也收氣了假笑,放了手上的茶杯來到凝文面前。
“姐姐是在責怪我們嗎?實話不妨告訴你,鍾將軍已經惹怒了皇上,皇上不殺你已經是仁慈,你們鍾家更不可能再平步青雲。你如今已經不是皇后,見了我們反倒要跪拜行禮,呵,別以爲自己生了幾分姿色,就可以在這裡傲慢,鍾凝文,你完了,識相的以後不要再端着皇后的架子,我們也會忘了當年鍾將軍依着你的皇后位在外面是怎麼刁難我們幾人的父親的!”成妃說着,拿起凝文面前的茶杯,突然狠狠摔在了地上,臉上也多了些怒意,驚得凝文臉色煞白。
她啓脣,垂眸,似是終於明白了她們是誰,又想來做什麼。
或許這就是報應,她本就不是皇后命格,卻做了皇后,有今天的下場,又能怨得了誰。
凝文閉上眼,雙眸滑落了淚水。
瑜妃卻是看不下去,一把將凝文揪起,說道:“別在這裡假裝可憐,看着讓我們噁心,你以爲誰還會因爲你的眼淚動容,皇上?呵,等過了明天你可能就要進冷宮了,再沒靠山,也沒人會替你說一句好話,若是識相,不若來巴結我們一下,若是我們願意,說不定真做了你的靠山,能幫你美言幾句。”瑜妃說的帶勁,可看凝文始終垂眸流淚,一點反抗都沒有,甚至好像連她說的話都沒聽進去,這使得瑜妃怒火中燒,抓起凝文就像掌摑。
然而就在掌心落下的那一瞬間,她的腕子突然就被另一隻冰冷的手擒住。
沒等瑜妃反應過來,一個火辣的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臉上,連她的人都打得跌倒在地。
瑜妃淒厲喊了一聲,捂着臉,怒氣衝衝的回看:“什麼人,竟敢——”當那雙金色的雙瞳落入到瑜妃眼中時,瑜妃突然收了聲,與其他二人慌張的對視一下,緊忙一同恭恭敬敬的起身站在一側道:“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千雪沒有理會三人,而是徑自將凝文扶起,側眸間看向方纔出言不遜甚至要動手的三人,道:“皇宮中今日不知明日之時,不給自己留條後路,早晚會死無葬身之地。念你們年輕不懂事,今日暫且不追求,然則若是再有敢冒犯皇后者,別怪本宮對你們不客氣!”這一句話說的鏗鏘,金眸中瞬間泛起的殺意帶了一絲血腥和凜然。
從沒經過大風大浪的三人霎時被那一記眼神所懾,紛紛跪地求饒,“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我們知錯了!”
千雪依舊怒意未消,側頭看向鍾凝文,見她神情愈發哀傷,便也不想在這裡與這幾人糾纏,遂低喊一聲“下去”,便命退了這幾名年輕的妃子。
屋中一下就陷入了寂靜,只有地上被摔碎的茶杯孤零零的躺在那裡。
千雪看着猶如行屍走肉的凝文,心中一片揪痛,尤其是想到如此無辜的她,竟然還要被那種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丫頭斥責這麼難聽的話,千雪就忍不住氣得發抖。
半晌,千雪終於咬了牙,走到凝文面前,一下跪在地上說道:“凝文姐,一切都是因爲我,姐姐救過千雪一命,若是姐姐心中怨恨,千雪絕不苟活於世!”
凝文突然一怔,一下也因着千雪而慌亂,急急上前想要扶起千雪,卻發現她固執得一動不動。
終於,凝文也放棄了,同她一起跪坐在地上,緩緩抱住千雪的身子,突然間放聲大哭:“雪兒,我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一時間千雪確實不知要如何才能讓凝文再次綻開笑顏,她輕嘆口氣,回擁着凝文,也許此時此刻,真心的哭出來是對她最好的藥劑。
千雪輕輕拍着凝文的背,希望給她些許力量,而後說道:“若是有千雪能做的,無論什麼事,都還請姐姐告知……只要我能做……”
然而話才說至如此,凝文突然一怔,霎時將凝文身子挪開,看向凝文道:“千雪對東衛許多地方不熟,姐姐可知嘉和是什麼意思嗎?”
凝文一怔,垂下雙眸,再是一痛,“嘉和……”她輕吸口氣,如是在回憶什麼那般說道,“嘉和是個小鎮,與世無爭,也很少有外人前去。當年我爹年輕時是嘉和人,而後才當進了軍營。別看我爹總是對權力那般渴望,可是我爹也說過,若是等他走過這一遭,他寧去嘉和……過着與世無爭的日子,只可惜……”
後面的話,凝文已經說不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哽咽。
然與之相反的,千雪確實愣在了那裡,似乎在思忖什麼,於是猛地起身,說道:“凝文姐,先別哭了……我要去找皇上確認一件事,晚點再來!”
千雪說着,突然就向外趕去,如此雷厲風行的來,又風風火火的走,着實令凝文怔然,然而千雪身懷有孕,這麼就衝出去了她卻如何也不能放心。
如今在這世上,興許與她最親的就只剩千雪一人,凝文心頭一緊,也跟着起身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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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書房內,剛剛開完軍機會議。
夏侯泰才正在準備批閱今日的奏摺,就聽外面傳來了些許動靜,緊接着就見千雪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