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書房內,剛剛開完軍機會議。
夏侯泰才正在準備批閱今日的奏摺,就聽外面傳來了些許動靜,緊接着就見千雪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
然夏侯泰看到她,卻好像並不是特別意外,只是依舊安靜的低頭翻着奏摺,淡漠說道:“有事嗎?”
他的聲音很冷靜,冷靜到幾乎不帶情感,千雪聽得出,泰似乎還在因爲昨日她自作主張還說了了斷的話語而生氣,她有些躊躇,然後小心翼翼試探道:“泰,昨日之事……對不起……是我錯了。窀”
夏侯泰眸子一動,這只是輕笑一聲,沒有做更多的迴應。
千雪望着他,似有千言萬語想說,終是化爲一股難以言語的情愫,突然上前幾步強行抱住了夏侯泰的身子,在他耳邊一次一定地說:“泰,那塊石頭……是不是……”她的聲音愈發顫抖,眼角的溼潤順着臉頰緩緩落下,染在了他的衣角上,繚繞起了一抹溫柔。
像這樣的主動,千雪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那溫暖的擁抱與依靠,讓夏侯泰有一瞬的失神。眼底漸漸多了些輕柔,指尖也撫上了她的腰,略顯寵溺的一笑,他將她的臉龐扳過,指尖拂去她的淚水,深深凝望着她的雙眸,“這一生不曾輸過,卻總是輸給你,朕上一世,一定是欠了你什麼。”
如此輕柔的一句話,如同纏綿時的低喃,飄入千雪的耳中,化爲情思,讓千雪破涕而笑。
她再一次的緊擁着他,如已經確認了自己的猜測,臉上有着無比的欣喜。
夏侯泰終是無奈了,順着她的長髮,輕語:“陪凝文一同微服出趟宮吧,朕讓方堯,還有大內侍衛陪你們一起。”
千雪一怔,明白了此話下的意思,她咬住脣,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再度流下了眼淚,然後放聲哭泣,似是將這麼久以來壓在心底的痛楚一併宣泄而出。
看着哭成一個孩子的她,夏侯泰又難得笑了笑,輕吻在了她的脣上,眼上,吻去了她止不住的淚水。
或許自己想得是對的,他上一世一定是欠了這個女人什麼,纔會在她笑起的時候,心裡是那般溫暖。
其實他也是清楚的,帝王皆是涼薄之人,可卻也是人,而千雪,便是此刻唯一證明他夏侯泰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的人……若是哪一天,他丟了她,那麼作爲人的他,或許也會消失無蹤。
他長長輸了一口氣,淡漠的擁着有些苦累了的千雪,然後也輕輕靠在了她的額角,如也同樣放下了疲憊已久的靈魂。
之後,千雪便離開了南書房,雀躍的返回月華宮想要將出宮這個消息告訴凝文。這時鄭喜恰好進來,看到了久久凝望着千雪離開之地失神的夏侯泰,遂問道:“皇上這麼讓皇貴妃娘娘出宮,皇上是否也在不放心?”
夏侯泰輕笑一聲,長吸口氣靠回椅子,若有似無地說着:“雖是不放心,可難得又能看到她笑,不曾想,朕竟是這般愉悅。”
鄭喜看着夏侯泰臉上鮮少見到的溫柔,不僅也跟着笑了,“皇上真是深愛着娘娘呢。”
夏侯泰眸子輕動,卻沒有回話,徑自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望着被禁.錮在水面上的自己,他雙瞳有些略微的發深,只道:“蒼天,真的會允朕擁有這份笑容嗎……?”
鄭喜不解這句話的意思,再是擡頭,夏侯泰卻將茶水一飲而盡,再不多說,於是他只得嘆息,心中默默唸着皇上方纔說的那句話。
蒼天,真的會允許朕……擁有那份笑容嗎?
————————————————————————————————————
而在另一面,在月華宮受辱的瑜妃、成妃、燕妃三人,來到了同因父親官職而被封爲貴妃的樑樂蓉的蓉筱宮內,並將不久前皇貴妃袒護凝文之事道出,尤其是成妃,還捂着微腫的臉頰,滿嘴怨言。
樑樂蓉始終邊喝茶,邊悠哉聽着三人所講,如同不關己事那般,只是在聽到這時進門小太監說的“聽聞皇上允皇貴妃與皇后一同回趟皇后老家,以放鬆心情”這件事,這才稍稍有了動靜。
樑樂蓉哼笑一聲,放下茶杯,喃喃而道:“皇上竟然真得爲了皇貴妃,放了鍾老頭一條性命。”
三妃子沒聽清樑樂蓉所言,欲問,但樑樂蓉卻突然轉口不提,反而對她們說道:“既然皇貴妃這麼心疼皇后娘娘,你們以後也不要再做這般魯莽之事,否則會吃不了兜着走的。”
瑜妃不解,問道:“姐姐,這件事不是你讓我們去探的嗎?那以後,要如何是好,她們姐妹情深,再加皇貴妃有孕,咱們真的就這麼在後宮裡這麼過一輩子嗎?”
樑樂蓉若有所思,脣角噙着笑,她靠在了椅背上,用指尖一下一下的點着桌子,這時一停,看向她們三人,“宮裡事情瞬息萬變,姐妹可以互相憎恨,愛人可以相互背叛。耐心等等,便有好戲可看。”
三人面面相覷,面露狐疑,卻也有一份得意。
這時一名小太監悄然而入,將一張字條遞給了樑樂蓉,樑樂蓉將其攤開,寫着“要備之物一月之內尚可完成,請娘娘靜候佳音”。
樑樂蓉輕笑一聲,點了燭火,將那字條燃盡,而後坐回椅子,再度悠閒的喝着茶,“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呵呵呵……”
——————————————————————————————————————————
時間一晃,匆匆幾日而過。
那日千雪從南書房出來後,直奔月華宮而去,然她卻並沒有將自己所知的好消息直接告訴凝文,卻是隻告訴她自己向皇上求情允她陪同一起去凝文的老家消遣幾日。
對於這件事,凝文本身便已經非常感激,然而在經歷了幾日顛簸後,當她看到那在農間正帶着幾人耕種的老父時,凝文一下就傻了,直到那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竟沒有死,直到這時她才知,那日千雪突然病倒,是因爲跪在皇極殿前爲她鍾家求情所至。
凝文心痛不已,也將這件事告訴了鍾將軍。
那時的鐘將軍,許是行軍打仗這麼多年,第一次落了淚,然而他高速凝文,他的性命,確是皇上最後時刻用另一名死囚替下的,皇上用了這個方法,既鎮住了朝綱,又保住了他的性命。
而且在他被送到嘉和之前,皇上還親自來送了一趟行,這是讓鍾將軍萬萬沒有想到的,而那時的皇上只對他說了幾個字:東衛承認你的功績。
幾個字雖短,卻讓鍾將軍無言以對,他知道,自己是徹徹底底的輸給了夏侯泰,這便是鬥爭,沒有任何怨言可說,然而他沒想到,最後的最後,夏侯泰竟然將他功過分開,依舊承認他身爲將軍的功,兵將他放回到自己的家鄉……他多年爲官,知道留他性命對於皇上來說,本就是一個多麼鋌而走險之事,但是他卻還是放了他一條性命。
這趟行程,千雪並沒有多打攪凝文與鍾將軍團聚,自己住在了另外的地方,就這樣陪了凝文幾日。
這期間,她看到了鍾將軍身爲父親的一面,他會對凝文問寒問暖,也會關心她在宮裡的日子過得如何,他會親手燒菜給凝文吃,也會在凝文入睡後去看她的被子是否蓋好。
每當這時,千雪心中就有些感慨,如是在想着那個她從未感受過的“家”的溫暖,不由總是會輕撫自己的小腹,期盼着那屬於自己的血親的出現。
然,這樣安穩的日子,終究還是要結束的,爲了不引起其他大臣們的注意,千雪不得已要在居住的第五天後,要將凝文帶回宮。
離開時鐘將軍單獨見了千雪一面,看到她肚中隆起的愈發的明顯,他也有着一種複雜的情感,因爲拋去私人關係不講,這兩個孩子,都是東衛的希望。
而他,一生爲東衛,自然也是疼惜這兩個孩子的,所以……他纔不得不提醒千雪。
“皇貴妃娘娘,如今我已無權無勢,你對我們鍾家還有莫大恩情,所以有一句話老夫想要提醒娘娘……”
千雪一怔,覺出鍾將軍神情凝重,於是也認真聽其言。
半晌,鍾將軍一字一定道:“宮中嬪妃不少,娘娘的孩子對她們來說,是莫大的威脅,小心爲上。”
千雪心口猛地一頓,咬下牙,亦重重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