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病了,心好累,好累。
如果沒有出現那樣的事,如果他的雪兒沒有將那麼沉重的未來丟在他的身上,如果……他可以放開雪兒的手,讓她自由的離開,也許一切都不再一樣。
手,越握越緊妲。
正在這時,那雙冰涼的小手,忽而從被中探出,覆上了夏侯泰的手背。
她似乎是做了夢,指尖一下又一下的發着顫,呼吸也變得急促,夏侯泰心上一緊,急忙用力摟住了千雪纖細的雙肩,一遍又一遍的吻着她的額頭,希望能讓她平息窀。
然而這時的千雪,不僅沒有平靜下來,反而雙眸落了淚,染溼了夏侯泰的褻.衣。
“雪兒,雪兒?”夏侯泰輕喚,想要打斷她的夢魘,卻在這時,聽到了千雪不經意的夢囈:“泰,原諒我,原諒我……”
夏侯泰的手突然一頓,雙眸閃過一縷心痛,他沉默了,然後擁着千雪,僅是擁着。
半晌,他閉上眼,帶着苦澀的笑了下。
“朕要如何做……才能將心裡的罪感抹去……朕要如何做?”夏侯泰低語,長長吸了一口氣,可是無論如何,心中鬱結仍是不能消失。
可想到這裡,夏侯泰還是不由自主探出手,輕輕撫上千雪的小腹,雖然現在還感受不到孩子的氣息,但是一想到裡面有自己與千雪共同的血脈,他的心裡還是會一陣悸動,有着說不上來的喜悅。
父皇……爹爹……
腦海中,不由浮現了不久後就會出現的稚嫩童聲喊出的稱謂。
夏侯泰的眸中,漸漸浮現出了溫柔,而這一縷溫柔,似乎也在瞬間將方纔還徘徊在心中的痛楚蓋住,但夏侯泰卻好像並沒察覺,沒有察覺,那許久沒有過的,自己臉上浮現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或許,一直以來是我太過於執着……”他的指尖輕輕拂過千雪的髮絲,“我也想,與你做平凡的夫妻。我也想,一生一世都珍惜你,雪兒……”
正當這時,門外的鄭喜悄然將門推開一條縫隙,小聲對夏侯泰道:“皇上,慕將軍求見。”
這麼晚了,慕閆杉竟然還回了宮,若非有什麼急事,應該不至如此。
夏侯泰思忖,隨即小心翼翼放下千雪的身子,又溫柔的看了她一會兒,替她攏上被子,這才披上外袍,向着門外走去。
千樂宮的院子裡,慕閆杉早已等候,他神情凝重,看來確有急事。
夏侯泰眉心擰起,心中漸沉,上前走了幾步,道:“閆杉,什麼事?”
“皇上。”慕閆杉急忙行禮,然後急急說道,“末將剛剛收到信兒,不知道是誰走漏了皇貴妃在南雪山時,放走西陵王的事。如今大臣們私下裡已經開始有動靜了,想來明日一早就要上奏廢除皇貴妃。”
“他們知道千雪有孩子的事了?”
“這件事……確實已經從太醫院走漏。和這件事有關嗎?”
夏侯泰冷笑一聲,負手向前走了幾步,眼中透着漠然,“若是生了皇子,千雪很有可能會封后。所以這些人,怕千雪有了權勢……”
夏侯泰戛然而止,慕閆杉卻已經胸中瞭然。
若是有了權勢,怕是會一一報復回來。
雖然皇上已經貴爲天子,可是他也做過皇子,鬥過勢力,如今那些大臣怎麼想的,他自是會清楚的。
“難道,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嗎?”慕閆杉輕嘆聲氣,確實有些不甚愉悅,因爲這麼久了,他還是與納蘭千雪有些交情,這個女子心地並不惡毒,也是一心一意愛着皇上。而且話說回來,東衛能收攏南雪,也是因爲千雪的關係,如今要將千雪廢掉,果然還是太忘恩負義。
晃過神時,發現身邊的夏侯泰已經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擡頭看向他,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冰冷。
慕閆杉狐疑,不由再問:“皇上……難道還有其他原因?”
半晌,夏侯泰側過身看向慕閆杉,“大臣們只是附和,關鍵在於,是誰將這件事,公之於衆的。”
“看來皇上心中有數了。”
夏侯泰冷哼一聲,嘴角揚出了一抹厭惡,“敢逼朕做決定,將朕當成乳臭孩兒,膽量不小。待朕還了此人人情,勢必要,殺雞儆猴了。”
說最後一句時,夏侯泰的雙齒幾乎咬合,拂袖離去,帶着濃濃殺意。
慕閆杉望着他的背影,心下也在猜測,忽而一怔。
難道是……
“棘手。”慕閆杉落下此二字,也隨着夏侯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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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宮外。
繁華的夜市中,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從外酒樓走出,臉上透着紅暈,看來喝了不少的酒。
待他出來,另外幾名大員也搖搖晃晃的被人攙扶而出,其中一人晃悠着手,對着魁梧男子道:“將軍,明日可是大日子,今日本不該喝酒……”說着,這人冷不丁打了個嗝。
魁梧男子笑了笑,卻並不像那些人一樣醉到如此,只是拍了拍大員的肩,“明日能是大日子,那還要靠幾位大人的鼎力支持,若是如此,鍾某人定當知恩圖報!”
說着,幾人一同哈哈笑起,酒樓跟出來的幾位鶯鶯燕燕,雖然不知這幾個男人在說些什麼,但也隨着他們笑起。
而那鍾姓之人,正是玥虹與凝文的爹,鍾大將軍。
之後,幾人紛紛散去,各自回了府上。鍾將軍也騎不了馬,有些昏沉沉的獨自往將軍府上而走,臉上卻不見了笑意,反而是被一股怨氣所聚。
是了,自從夏侯泰登基上位後,夏侯泰便一心重用一直跟着他的功臣慕閆杉和徐毅,南雪之爭也少不了他們的功勞,而這份功勞,明顯是夏侯泰讓給他們的,就是爲讓他們提前立威。
若是南雪這件事交個他,他定會比那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做的更好,早便封了王爵之位,又何苦受得現在這般悽悽慘慘。
一朝天子一朝臣?哼,他便不信這個邪!
鍾將軍憤憤哼了一聲,可這一用力,身子卻有些不穩了。
恰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迎面而來,一把扶住了鍾將軍免他摔倒,“爹爹,您怎麼又喝這麼多,明日不是還要早朝嗎?”
鍾將軍晃晃神,眯着眼擡頭看去,這才發現是自家長女凝文。他鬆口氣,並沒有抽回被她攙扶着的手臂,隨她撫着繼續向將軍府而去。
路上,凝文時不時看向鍾將軍,心中無比擔憂,終是忍不住,低聲說道:“爹爹是不是近來有什麼煩心事,這已經是這幾日第五次喝成這樣了。”
“煩心事?”鍾將軍忽而笑開,反拍了拍凝文的手背,“是天大的好事,你可就要入宮當娘娘了,說不定還能當皇后,咱們鍾家也終於要出人頭地了。”
凝文步子一頓,有些失笑,搖搖頭道:“爹爹,您喝醉了,又在說胡話了。”
鍾將軍側頭,啓脣,用着隻字片語想讓凝文信他,可凝文終是付之一笑,只道:“好好,女兒知道了,女兒要入宮了。”
凝文依舊不以爲意,只想着怎麼趕緊服侍爹爹就寢。
這個時候,總是會不由得想起玥虹,只可惜在夏侯泰登基之後,玥虹便被鍾將軍逼着嫁給了朝裡的以爲大臣之子,已經許久未見,不知過的如何。
這麼想着想着,便已入了府,她將鍾將軍交給了家丁丫鬟,這才稍稍鬆口氣。
這時她的貼身丫鬟趕來,說道:“小姐,您讓人幫忙打造的釵子已經弄好,奴婢已經放在您桌上了。”
“嗯,好。”凝文答道,轉身要去確認。
卻不料丫鬟卻先一步在她旁邊嘻嘻一笑,“小姐弄的這麼漂亮,明日是要見誰去啊?”
凝文臉上羞紅,拍了下丫鬟的額頭,“多嘴!”
她也笑起,小步向房間跑去。
丫鬟則在後面笑得開心,只道:“看來是去和修瑾公子相約的。”
丫鬟追去,兩人又一次笑成一片。
然而就在同一時間,卻誰也沒有看到,一個身披白色衣袍的男子正在外面望着將軍府的一切,而後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然的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