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靜靜站在了原處,揚起手,卻抓了個空。
她有些失落的地垂下了眸,輕喃着:“泰……”
就在他們走後,千雪獨自不知站了多久,耳畔忽而傳來了一些家僕的聲音項。
“剛纔看到了嗎,那是鍾將軍家的大小姐,聽聞鍾家和咱南王府一直走的最近,王爺和種小姐還真是般配!瘙”
“是啊,剛纔還看到王爺牽着鍾小姐的手,當真親密。”
“總比那個晦氣的妖女強多了。”
“就是就是!”
……
聲音不絕於耳,令千雪的眸子漸漸凝下。右手覆在自己的眼眸上,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徑自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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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泰領着凝文一路出了後院,到了人少之處,方纔鬆手。
他先是有些歉意,回身到了一聲“抱歉”,可是雙眸中,卻透着些許的焦慮。
凝文聰慧,看出夏侯泰在擔心什麼,她也有些歉意,道:“是凝文沒有考慮周詳,不該當着千雪妹妹的面說,怕是她會誤會。”緊忙從懷裡掏出了玉佩,雙手放在了夏侯泰手上,“這是王爺昨夜落在將軍府的玉佩,凝文只是來還玉佩的。”
夏侯泰接過,略微點頭,握緊,卻又說了另一件事,“凝文,昨夜之事本王雖已解決,可是本王不願千雪知道這件事在朝中的影響。本王叫你來,只是想說這件事。”
凝文聽了,莞爾點頭,“王爺心裡果然是心繫千雪姑娘的。”
這時夏侯泰好像想起什麼,有些猶豫,而後問向凝文,“凝文姑娘可是聽鍾將軍說起什麼……比如,結親……”
凝文心口一緊,忽然想到了那夜她爹爹對她說的事情——若是南王要與將軍家結親,不會讓玥虹去結,而是會讓她,鍾凝文嫁與南王。
凝文後退半步,心中有些彷徨,她小心翼翼問道:“南王……可是聽爹爹說了什麼?”
夏侯泰半盒眼,神色露出了凝重,道:“鍾將軍向本王提了結親之事。”
“真的提了……”凝文自言自語,右手捂脣,眼中有些慌亂,然後乾笑兩聲,說道:“王爺一定要婉拒家父……抱歉,凝文突然想起家裡有事,還是先告辭了。”
凝文言罷,忽而心慌意亂地頷首,小步離開。
夏侯泰在看着她背影的時候,是察覺出裡面有什麼不妥的,他思忖,忽而一怔,“難道鍾將軍是想讓……”
夏侯泰蹙眉,捏緊了玉佩。
他是不想娶親的,可是……在這種時候,婉拒,許會耽誤了大事。
“千雪……”夏侯泰突然想到千雪,這纔想起方纔匆匆離開,定是會讓千雪不安了,於是急忙向來時路走去。
可是到了原地,卻發現院子裡已經不見伊人蹤影,他找了幾個千雪常去的房間,發現哪裡都沒有她的身影,於是一把拉住一個丫鬟問道:“你看見千雪姑娘了嗎?”
丫鬟一愣,想了想,恍然說道:“啊,剛纔在路過門口的時候,好像看到千雪姑娘一個人出了王府。”
“出了王府……?”夏侯泰眸子微縮,臉上再不見半點笑意。
他雖然找了人,一直私底下跟着千雪,但若是真遇到強手,怕是也沒法對付。
眸子爲甚,夏侯泰即刻來到門口跨上自己的馬,向着外面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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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朔風凜冽,今日東衛的天,是有些涼了,不過對於那正獨自在街上走着的千雪來說,卻涼的恰到好處,剛好可以將心裡邊兒的凌亂,稍稍澆滅一些。
她是弄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的,她毫不知曉人情世故,只是在聽到別人談論夏侯泰與另一個女子的時候,心裡邊難免有些發堵。
她想透透氣,所以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着,知道凜風將臉龐吹得沙疼,千雪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出了府。
千雪猛的一怔,身子僵硬在了原地,四處看看,到處都是她沒見過的繁華景色,小攤,店鋪,酒家,賭坊……千雪眼前倏而一亮,方纔的不快一掃而過。忽然意識到直到現在還沒人看出她的瞳色,於是緊忙伸出手,將發簾向下蓋了蓋,待一切晚膳,千雪用力吸口氣,笑吟吟的開始了人生中的第一趟市場之行……雖然,身無分文。
這一路,她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東衛民間的首飾,聽到了幾乎鮮少聽到的他人爽朗的笑聲還有叫賣聲,脣角彎彎的弧,始終沒有落下。
可就在看到一家包子鋪到時候,千雪的肚子突然就叫了,她沒吃過包子,只是那緩緩飄來的香味讓自己心癢難耐,她知道是要付錢的,所以無能爲力。
她默默站了一會兒,用力吞了唾液,半晌,扭頭離開,可身子才一轉,就被一個莽撞的婦人給撞開,婦人手上的東西也被撞得七零八落。
那婦人一看自己東西掉了,第一個就怪在了千雪頭上,雙手插着腰就準備破口大罵,“你走路長不長眼睛啊!沒看見這裡有人嗎!”
婦人罵得爽快,可當千雪擡起雙眸看向她時,她冷不丁的心頭一緊,指着千雪的眼睛,“你,你你……你的眼睛……你……”
千雪一驚,急忙低下頭,慌亂中想要逃開,可步子卻這時候踉蹌,讓她又狼狽的險些摔倒。
這一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忽而自上方傳來,打斷了那正在大喊大叫的婦人,“你掉的東西,我十倍賠償。閉上你的嘴。”
千雪還沒晃過神,身子就被一下撈起,擡頭間,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人。
“你是……”千雪眨了眨眼,金眸中倒映出了一張雌雄莫辯的俊臉,這個人她很有印象,就是前些日子在南王府的永方鏢局的鏢頭。
“陵。”拓跋陵淡淡開口,卻沒再看千雪,而是直接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掩住了她的眸子,隨即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隨手丟給了婦人,“拿着。”
他的話語,言簡意賅。
婦人伸手接住,上下打量了下來人。此人黑錦束長衫,高束長髮,上揚的眉,狹長的眸,眸下還有一點淚痣。冷峻無比,讓人不敢靠近,可又有絕世之容貌,讓她忍不住的吞了下唾液,垂涎三尺。
婦人雖還因爲千雪的眼瞳而有些懼意,可是銀子當頭,俊美的男兒當前,誰還在乎什麼瞳色啊!
婦人一下笑開了花,咧着嘴彎身撿起自己掉落的東西,道:“哎呦,公子客氣了,剛纔我是想攙扶這姑娘來着。這麼多謝銀,真是讓我過意不去!”邊說着邊將銀子揣入懷中,死死的勒了下腰繩,而後對因她那大嗓門兒不知何時聚集過來的路人喊道:“看什麼看,都散散散了!”
圍觀的衆人見好像沒什麼事了,都紛紛無趣該幹嘛幹嘛。
千雪在拓跋陵身後稍稍舒口氣,小心抓着他後背衣衫的指尖漸漸鬆開,輕聲道了句:“謝了。”
拓跋陵轉身看向千雪,又左右看看,擰眉,“怎麼就你一人出來了?南王沒派人跟着你嗎?”
千雪乾笑兩聲,道:“不小心走出來……的,給你……添麻煩了,告辭。”轉身欲走。
拓跋陵忽而長舒了一口氣,並沒直接和千雪說什麼,而是轉頭將幾個銅錢交給包子鋪老闆,道:“兩個包子。”
老闆笑笑,緊忙那油紙給包上。
拓跋陵捏着那包子,側頭看向千雪,只道二字:“很香。”
千雪驀然頓步,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脣角一下掛起了笑,轉頭看向拓跋陵,躊躇了半晌,又幾步跑了回來。
拓跋陵冷峻的臉上,難得多了些神情,而後將包子給了千雪。
千雪雙手捧着,心裡卻想着,若這是泰買的,一定會稍稍刁難下她,最後再溫柔的給她。
冷不丁的又被拉回了最開始的心緒,千雪緊了緊攏在包子上。
拓跋陵看出她心情有些不好,半步走近,突然將右手生澀的覆在她的發上,道:“別難過。”
說這三個字的時候,拓跋陵念得很彆扭,似是一生第一次說着三個字,他下意識將臉偏過,沒有直視千雪。
千雪倒是有些意外,擡起頭看了眼拓跋陵,看到了他的不自在,於是忍不住輕笑了下,道:“嗯。”
拓跋陵這才放心,重新對上了千雪的視線,當他看到她有別於昨夜的毫無雜念的笑容時,深眸冷不丁的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