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木鬆源躺在檐下的竹椅當中,身上蓋着那件裘皮大襖,雪寒漪坐在他身邊,一邊給他喂湯藥,一邊無聲的哭泣。
一名婦人從左側茅舍中走了出來,見到院中的二人,搖頭嘆息一聲,並不打擾二人,轉身走進旁邊的草棚下,開始忙乎早飯。
剛剛將一碗湯藥喂木鬆源喝下,小院的門卻是忽然被人推開,君寶閃身進入隨即便將院門緊閉,衝草棚下忙碌的婦人微微躬身行禮,旋即朝着雪寒漪走去,到得近前,他將手中提着的幾包藥放在一邊的小桌上,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蹙眉道:“公子的情況的怎麼樣?”
雪寒漪神色黯然的搖頭,將空空如也的藥碗放在了一邊,回頭看着君寶,問道:“鎮上的情況怎麼樣?”
“先前去給公子買藥,在鎮上發現有魔宗的人出沒,想必很快少林的人也會趕來,我們得準備離開了。”
君寶蹙眉說道,這數日,他們疲於奔命,每到一處,屁股還沒坐熱,就又得趕緊上路,遲了,便會被魔宗和少林兩方人馬追蹤到。
這種被逼迫追趕亡命奔逃的感覺讓君寶心中很窩火,可卻又無可奈何,他們二人帶着重傷垂死木鬆源,本就勢單力薄,若是真被追蹤到,必然會被抓回去。
雪寒漪略一沉思,而後說道:“趁他們還未發現什麼,我們馬上走,這裡距離長安只有兩日路程了,我們日夜兼程,路上不再做停留。”
“好,小和尚這就去準備。”
君寶應了一聲,旋即起身進了右舍,去收拾行李。
逃命之人,隨身的東西並不多,其中大部分是給木鬆源準備的一些老山參之類的續命之物,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東西,那就是救木鬆源時,雪寒漪順手拿走的蟠龍劍。
很快,君寶將一切準備停當,行李和劍都搬進了馬車中,看到君寶在搬行李,那婦人走了過來,問道:“小師傅,你們這是要走啊?”
“是的,我家公子受了重傷,我們要去尋醫,不能在此再耽擱了,這兩日多有叨擾,多謝了!”
君寶笑着致謝,那婦人連連擺手,道:“小師傅說的哪裡話,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雪寒漪將木鬆源抱進車中,感覺到他的身體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輕飄飄的,不由的心中劇痛,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卻是強忍着不哭出來,擦掉眼角的淚珠,扶着他,讓他在車廂中躺好,又仔細的給他蓋上裘皮大襖,方纔下車,從懷中摸出幾兩碎銀子,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而後上前衝那婦人行禮,“多謝大嫂這兩日的照顧,我們告辭了!”
說罷,便即轉身回到了車上,君寶再衝那婦人行了一禮,走到院門處,拉開門出去看了一圈,見周圍沒什麼動靜,便即迅速回轉,趕了馬車出小院,撿一條僻靜的小道,穿鎮而過,直奔長安城。
平安的離開小鎮,君寶便加快速度,趕往長安,一路晝夜兼程,倒是十分平安順利,第二日午時,他們便趕到了長安,卻並未進城,只是在城外一農戶家中藉助,而雪寒漪則是喬裝打扮後,進城去尋大師哥華玉陽。
雪寒漪走後,君寶一邊照料着木鬆源,一邊等待着,眼看着日偏西,雪寒漪卻還未回來,君寶不由的心中焦灼萬分,他本想出門去尋,可是木鬆源這種狀態,身邊根本無法離人,所以只好壓下心中焦灼,繼續耐着性子等待。
時間在等待中悄然流逝,眼見日暮,天色將黑,君寶再也等不下去了,正欲出門去尋,卻是剛走出小院,便見兩騎風馳而來,當下眉頭微挑,轉身幾步走回小院,尋了一條扁擔握在手中,靜靜等待着。
兩騎遲到門前,便即翻身下馬,朝着小院中衝了進來,君寶低喝一聲,“來者何人!”便即飛身撲上,掄圓了扁擔便砸。
來人暴退一步,避過扁擔,掀掉頭上的斗篷,急道:“君寶!是我!不要動手!”
藉着屋中透出的燭光,君寶認出來人正是雪寒漪,當即長舒一口氣,丟了扁擔,上前道:“雪姑娘,你怎麼纔回來!是不是在城中發生了什麼事?”
說話間,目光落在雪寒漪身後那穿着一襲黑斗篷的來人身上,蹙眉道:“這位是…..”
“這就是我大師哥,華玉陽。”
雪寒漪急急說道,回頭又衝華玉陽說道:“大師哥,這位就是少林寺的君寶小師傅。”
“久仰大名,在下華玉陽。”
華玉陽掀掉頭上的斗篷,笑着衝君寶一拱手,君寶也笑着回禮。
雪寒漪卻是着急道:“你們兩個別在這假客氣,師哥,你快跟我來!”
“好!快走!”
華玉陽知曉事情的輕重緩急,也不多說,當下便跟着雪寒漪和君寶往屋中走去。
小屋中,黃豆大小的燭火搖曳出昏黃的光芒,華玉陽坐在榻邊,正自閉着眼替木鬆源把脈。
君寶和雪寒漪垂手站在一旁,一瞬不瞬的看着華玉陽,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打擾了他。
半晌,華玉陽睜開了眼睛,緩緩收回手,面色凝重的沉默不語。
雪寒漪卻已是忍耐不住,急問道:“大師哥,木郎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華玉陽臉色十分難看,聲音低沉的說道:“他的情況很糟糕,遠超我的預料,渾身骨骼盡碎,經脈十成之中亦斷去七成,憑我的本事,我只能救回他的命,卻不能救回他那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而且治好以後,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再習武了。”
聞言,雪寒漪如遭雷擊,面色驟然變的蒼白,身軀搖晃着,若非一手撐住了桌子,她早已癱坐在地,緩了良久,方纔面色黯然的看着華玉陽,嘆息道:“不管如何,先保住木郎的命要緊,至於其他的…..再說吧….”
說罷,她轉身步履虛浮的走出了屋子,來到檐下,癱坐在地上,所在牆角抱頭痛哭。
聽着屋外隱隱約約的痛哭聲,華玉陽搖頭嘆息不已,君寶也眉頭緊皺,看着躺在榻上,面如金紙的木鬆源,嘆息道:“華先生,就按雪姑娘說的辦吧!武功不武功的現如今已不重要了,救命要緊!”
華玉陽沉默着,半晌方纔點頭嘆息道:“也只能這樣了,那你們去準備一下,等會兒隨我進城,去我的醫莊,那裡藥材齊備,條件也要好些,對他的病有好處。”
“好,小和尚這就去準備。”
君寶點頭應了,開始收拾東西。
華玉陽坐在一邊喝茶,目光落在桌上的木盒之上,眉頭微蹙,伸手打開了盒蓋,待得看清盒中之物時,不由的變了臉色,驚道:“你們怎麼敢帶着這東西亂跑!”
君寶正自忙着收拾東西,聞言回頭看了一眼,而後說道:“那是雪姑娘執意要帶的,說那是屬於木公子的義父的劍。”
華玉陽聞言微微點頭,將木盒蓋好,坐着繼續喝茶,不再看那木盒一眼。
很快,君寶收拾好了東西,正欲拿出去放在馬車上時,卻是被華玉陽攔住了,衝他微微搖頭,看了一眼門外,嘆息道:“再等等吧!讓她哭夠了,咱們再走。”
君寶點頭應了,抱着包袱在一邊坐下,默默的喝着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