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青樓的伎女,包括幹雜活的丫鬟,都跟李信走了,留下老鴇哭的撕心裂肺。
事實上如果在現代,李信絕對不會多事,畢竟現代人的行爲複雜的多,很多女性並不視賣爲恥辱,只要瞞着家裡,去大城市賣個幾年,賺一筆錢,回老家再找個老實人接盤,日子一樣的過。
但明末不同,甘願爲伎的女性只是極少數,絕大部分是被逼的,因此能拉就拉一把,同時也可以把人力組織起來,進工廠當女工幹活。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李信教授的知識與當世格格不入,別說數理化,就是修改過的國學,對於理學和心學來說,也同屬於離經叛道,短時間內,他不指望讀書人能接受他的新知識,因此識字的伎女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這部分人羣識字率高,又是傳統文化的受害者,易於接受新文化的薰陶。
整一個上午,李信逛遍了高郵的伎院,各類伎女和丫鬟近千人,一大半由女兵帶走另行安置,也有一部分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不願自食其力,李信並不勉強,他尊重每個人的選擇。
回去的路上,孫荻忍不住道:“李公子,其實我覺得最壞的是人伢子,要是沒有他們販賣婦孺,青樓又哪會有那麼多可憐女子?”
李信問道:“那我把人伢子都槍斃了好不好?”
“好!”
李荻猛一點頭。
李信又問道:“如果沒有了人伢子,正常的人家需要丫鬟工人該上哪兒去請?”
“這……“
孫荻皺了起了眉頭,側着腦袋想着,周菡、慧英慧梅也在思考着這個問題,好象是無解。
好一會兒,孫荻道:“李公子,我明白了,就象你在書裡寫的,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要一分爲二,辯證看待,人伢子也是如此,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因此一味的取締是不可取的,只要加強管理,重點打擊販賣人口即可。”
“唷嗬!”
李信怪叫一聲:“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對唯物辯證法理解的還是挺透徹的嘛。”
“哼!”
孫荻得意的哼了哼。
“雖然從道理上是這樣,但我還是決定取締人伢子這一職業,今後凡有從事人伢子職業者,輕則勞教,重則槍斃,尤其是拐賣婦女兒童者,堅決槍斃!”
李信卻當頭潑了盆冷水。
“爲什麼?”
孫荻不解道。
李信擺了擺手:“爲人處世需要講理,治國不能講理,而是應尋找成本最低的方案,做人伢子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門,如果歸口管理的話,怎麼管?又要投多少銀子進去?光是辨別善惡就極其繁瑣,從成本來說,是不合算的,所以最省力的方法就是一刀切,徹底取締人伢子。”
慧梅哼道:“李公子,治國怎麼不能講理呢?不都是說存天理麼?天理難道不是理?”
李信淡淡道:“韓非子曾說,理者,成物之文也,長短大小,方圓堅脆,輕重白黑之謂理,由此可見,理有一定的規則,但理只適用於人事,治國不能講規矩,其要訣在於成本與效率,以最低的成本達到最優的效率,從這個角度來說,治國方略不能一成不變,而是要根據實際情況不停的變化,所以一味的講理,治不了國。
大明朝之所以會窮途末路,就是太講理了,理的本質是框架,框框架架太多,限制了政策的靈活性,上至皇帝,下至士紳平民,都被一條無形枷鎖束縛着,誰也掙脫不了,一步步的滑入深淵,因此治國應以利爲先,一旦國策不能獲利,就要立刻改變。
你可以給李自成帶句話,他是想當皇帝的人,將來打到北京,必須拋除掉個人的善惡感情,既要以利爲先,又不能唯利是圖。”
“噢!”
慧梅似懂非懂的應下。
孫荻又問道:“李公子,若是沒了人伢子,正常人家上哪兒去請丫鬟工人?”
“這個問題問的好!”
李信點點頭道:“我打算設立勞動力交易市場,把買家賣家集中在一起,不通過人伢子,自行交易,比如說有大戶人家想買兩個丫鬟,以前是通過人伢子,將來則需要去勞動力交易市場自行挑選,乍一看是麻煩了,但是首先,可以通過交談,雙方作進一步的瞭解溝通。
其次,買方賣方需要在勞動力市場登記,有利於官府掌握個人信息。
第三,繞開了人伢子,買賣雙方直接交易,減少了交易環節,既提高效率,也降低了交易成本,而買方進勞動力交易市場需要收費,但肯定會比通過人伢子要便宜的多。
當然了,對於人伢子我會給他們個機會,可以收編進入勞動力交易市場,算是官府方面的吏員,我想是願意的,畢竟收入雖有影響,卻有了官方身份。”
慧梅也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你的出發點就是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不過這個勞動力交易市場聽起來確實不錯,回去我得向闖王提議。”
說着,還偷偷瞥了眼李信,看他高不高興。
李信淡淡道:“我勸你別廢心思,李闖不會採納,因爲在他看來,這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遠遠比不上治國安邦,其實你試一下也好,我希望你對李闖失望,和張鼐一起過來幫我,還有慧英。”
慧英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腦袋,慧梅則是哼了哼,一副不屑的模樣,不過從態度來看,對李信已經不是那麼敵視了。
“走罷,我們回去,你們想要的東西,叫高一功來找我!”
李信揮了揮手。
慧梅慧英面面相覷,要早知道是這結果,就不該胡思亂想啊,尤其是慧英,她覺得自己被李信輕薄了,還鬼迷心竅的主動親了李信一口,這根本不能想,一想就心跳加速,心亂如麻!
回到州衙之後,四人商量了下,決定一起去見李信,李信在州衙大殿,非常正式的接見了高一功四人。
“大舅哥,雖然我們是親戚,但公歸公,私歸私,而且我和李闖還處於敵對的狀態,這個道理你懂吧?”
李信直言道。
高一功暗啐一聲誰他孃的和你是親戚,但表面上,仍是點了點頭:“不錯,確要公私分明,李司令的意思是……”
李信道:“那我不客氣了,按道理來說,我不可能資敵,你別拿大道理壓我,因爲我不看好李闖,不過你既然請出了桂英姐,那我無論如何,也要給桂英姐個面子,我可以賣點燧發槍給李闖,別的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