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好友5335YN的月票~~)
隨着總攻命令下達,戰鬥進入了全面白熱化階段,清軍不再如外蒙騎兵那般橫衝蠻撞,而是藉着車輛的掩護,步步爲營,穩步進攻,幾百門紅夷大炮也將陸續抵達炮位,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
“嘭!”的一聲巨響!
一枚炮彈落在了一門紅夷大炮的丈許附近,連人帶馬,當場掀翻好幾個,跳彈又打中了炮車的輪子,火炮傾翻,壓死了兩個。
“孃的!”
圖爾格看的清清楚楚,但沒過片刻,在他的眼簾中,又爆出一團火光,並在邊上炸出了一片,很明顯引爆了彈藥,隨即有一門紅夷大炮被打中!
“噝~~”
身邊的佐領哈敏倒吸了口涼氣:“流賊的火炮怎能打的如此之準,還如此之遠,大人,別火炮尚未推上陣地,就全被打光了。”
“那你說該如何是好?”
圖爾格煩躁的很,轉頭問道。
“這……要不把火炮退回,再拿騎兵衝擊?”
哈敏不是太自信的道。
圖爾格冷冷一笑,這真是開玩笑了,組織騎兵衝鋒,再來一次萬槍齊射,這仗也不用再打,直到此時,那排槍齊鳴的場面與威力,仍令他的心潮難以平靜,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麼寫的他,今日在臨清城下,感受到了害怕,反而是這樣步步進逼式的進攻,似乎有點效果。
至於火炮被接連摧毀的問題,除了震驚,除了不理解蕩寇軍的火炮爲何能打又準又遠,他根本不敢下令火炮後撤,因爲火炮是全軍的後盾,是定海神針,如果炮位向後移動,等同於撤去了前方戰士的依靠,會對軍心士氣產生難以預料的影響。
尤其是外蒙騎兵剛剛經歷慘敗,他不敢去賭,寧可火炮被陸續摧毀,也不敢後移半分,說到底,他仍對滿洲兵抱有期待!
哪怕這份期待是血淋淋,不到最後絕望的時候,他都不會放棄。
戰場上,慘烈無比,火炮強行展開,冒着蕩寇軍的炮火反擊開炮,損失慘重,清軍沒有得到後退的命令,誰都不敢退後,硬是以人命填平了一處處的壕溝,衝入蕩寇軍陣中肉搏,他們曾以爲,憑着天生的兇悍與與戰無不勝的自信,在肉搏上足以壓垮蕩寇軍,但是蕩寇軍拼起命來並不下於他們,更何況,還有專用於攻堅執銳的前鋒營!
前鋒營總算是迴歸了主業,幾百條膀闊腰圓的戰士,披着厚實的鎧甲,揮斧搏殺,所過之處,帶出了一片腥風血雨,也傷亡慘重。
一名斷了雙腿的前鋒營戰士,盤坐在地,緊緊握着滴血的斧頭,直盯着前方的馬蹄,對滿洲騎兵揮起的馬刀不聞不問,在脖子上一股涼意將將升起之時,突然猛一揮斧!
“哧!”
一道血線飈出,一顆頭顱飛上天空,卻在同一時間,馬匹暴出痛苦的嘶鳴,前小腿被斬下,整匹馬驟失平衡,重重砸在這名戰士沒了腦袋的身體上,貼着地面衝出數丈,滿洲騎士也被甩飛,腦袋撞地,頸椎折斷!
不遠處,一名兩條膀子都鮮血淋漓的前鋒營戰士,瞅着一名摔下馬正要跑開的白擺牙喇,和身一撲,雙腿緊纏,二人雙雙摔倒!
“放手,快放手,砰砰~~賤種!啊!”
白擺牙嗽是八旗中的精銳,驟然被抱住,反激發出了兇性,猛力捶打着纏住自己的戰士,打的鮮血直噴,可就是掙不脫,隨即被後面的馬蹄踏上,慘叫聲戛然而止!
李信冷漠的看着這一切,作爲一名統帥,在戰場上,心要冷酷如鐵!
漸漸地,夕陽西斜,戰鬥仍在持續,圖爾格自問在幾十年的征戰生涯中,從未遇過如蕩寇軍這般頑強的敵手,從清晨開始交戰,一直到傍晚。
雖然九月正是秋高氣爽之時,但是戰場上的每個人都是汗流浹背,疲憊不堪。
李信從不迷信資歷,資歷固然可以漸漸積累經驗,但歷史上的名將有幾個是靠熬資歷上位,如衛青、霍去病、岳飛等民族英族,都是年紀青青就大放異彩。
說句反人類的話,人與人之間,智商、能力等各方面的因素,生來就不同,天賦不是後天可以彌補,也不是一句人人生而平等就可以忽視,只要做到知人善用,年青人也可以挑大樑,他的軍中,以少壯派爲主,蕩寇軍也是一支相當年輕的軍隊,通常年齡大的,作風保守的,都被弄去搞後勤了,一線作戰需要有熱血,有朝氣的年輕人。
與蕩寇軍鮮有超過三十歲的戰士不同,清軍自努爾哈赤時代開始作戰,很多人打了十幾年的仗,年齡在三四十,失去了銳氣,體力也不復從前,而且滿洲自然環境惡劣,嬰幼兒的死亡率極高,損失的人口難以得到有效補充,很多時候是由中年人頂在一線戰場。
入關之前,滿清的人口始終在幾十萬附近徘徊,歷史上的清軍能打,不是他有多強,而是明軍太爛,李自成又急功好利,被勝利衝昏了頭腦,在後方根基不穩的情況下,僅帶着幾萬人馬就衝進了北京城,並且不作長久打算,指着撈一票回西安當皇帝,能不敗麼?
魏晉南北朝,胡人幾百年沒能過長江半步,南宋抗蒙二十幾年,因經濟崩潰才被蒙古得手,而南明只堅持一年就土崩瓦解,一支失去了蓬勃朝氣的軍隊,卻創造了中國歷史上的最大軍事神化。
如圖爾格這樣的滿清高層,是從數十年的軍旅生涯一步步熬上來,已經年近五旬,這個階段,正是人的體力精力下降比較厲害的一個階段。
圖爾格督戰一整日,緊張、擔心、不安等諸多負面情緒交織發酵,他覺得腦袋中有根筋在不停的跳,每一次跳動,都帶來難以忍受的疼痛,他渴望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矇頭睡一覺,可是從眼下的戰局來看,已然是一種奢望。
“大人,喝碗蔘湯吧。”
一名親兵端了碗熱騰騰的蔘湯過來。
“嗯~~”
圖爾格接過碗,端起就喝,人蔘精華入喉,彷彿給他帶來了充沛的體力和精力,不由精神一振,可就在這時,突然留意到黃河上游,出現了影影綽綽的帆影,不由看了過去。
那是一艘接一艘的戰艦!
“不好!”
圖爾格失聲尖叫,手裡的碗當鋃一下,掉落在了地上,這一刻,他的面色慘白,渾身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千算萬算,居然算漏了蕩寇軍的艦隊!
這支艦隊,並非從運河出現,而是來自於黃河上游,說明蕩寇軍把艦隊開入黃河已經有些日子了,圖爾格暗恨自己過於託大,沒有往黃河上下游探明情況,以至陷入了腹背受敵的絕境!
同時,他有些明白李信爲何要選在臨清與自己做戰,臨清被運河、黃河與馬浹河呈東西北三面圍住,只有往南走才能突圍出去,可是南邊橫亙着蕩寇軍的陣地與臨清城池,等於是蕩寇軍利用三條河流與臨清城池,佈置了一個包圍圈,插翅都難飛出。
圖爾格似乎看到了絕路,但他仍不甘心,淒厲大呼:“把火炮調回來,火炮調回來!”
左右親兵面面相覷!
經過一整天的激戰,幾百門紅夷大炮不能說一點作用沒有發揮,至少把上千枚炮彈打入了蕩寇軍陣地,但是蕩寇軍的火炮射程遠,準頭足,自己一方的火炮通常開完一炮不及時轉移,就會被好幾門火炮圍攻。
從火炮數量上來說,蕩寇軍不如清軍,卻擁有射程遠與準頭足的優勢,117完全放開了射程,能達到兩裡,而紅夷只有一里的有效射程。
不要小看射程只相差一里,本身117就是脫胎於一百多年後的拿破崙時代,在技術上全面碾壓,具體最初的速射火炮的雛形,以速射對慢射,幾百米足以決定生死。
而且117和093是野戰火炮,什麼是野戰?
移動方便。
而紅夷大炮的本質是海軍炮,是明朝從打撈的西班牙戰艦上卸下的炮,爲抵消後座力的影響,底座沉重結實,也沒有設計相匹配的輪子,不講究移動性,要求射程遠,威力大,拿來就用了,沒做任何改進,清軍也是如此,因此笨重的缺點一直未能改善,開火之前,得展開炮架,要好幾分鐘的時間,這就成了活靶子!
拿破崙炮的炮架則輕便的多,在設計上,與車轅類似,拉起來就能走,那巨大而又結實的輪子,足以抵消相當的後座力,傳導至炮架時已經不多了,足以承受的住。
圖爾格也注意到自己一方的紅夷大炮毀的毀,炸的炸,只剩下不足百門,在火力上,完全處於劣勢,而且一旦把火炮後移,即使不考慮對軍心士氣的影響,事實上也沒法顧及,蕩寇軍的火炮必然會跟着向前移動,不可能尋找到對黃河上戰艦開火的機會。
突然的,圖爾格眼前一黑,身形晃了兩晃!
“大人,大人!”
左右親衛急忙扶住。
圖爾格面如死灰,向左右望了望,長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