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州大致屬於現代河南省平頂山市的一部分,是由南陽北上洛陽的必經之地,宋獻策在汝州,這讓李信立刻聯想到李自成要對福王動手了。
福王可是好大一塊肥肉啊!
李信暗吞了口口水,接過軍令,仔細看了一遍,爲難道:“由鄧州到汝州,約四百里之遙,途中多山,行進緩慢,況且在汝州城外還要駐紮,與宋先生聯絡,一來二去頗費時日,不知糧草可曾備好?”
那青年道:“李將軍請先做行軍準備,我當爲李將軍向闖王彙報。”
“有勞了!”
李信拱了拱手:“我軍是七拼八湊而來,武器緊缺,若是途中遇上官軍,怕是討不得好,不知闖王能否提供些兵器?”
“這……”
那青年有些嫌棄李信多事,爲難的皺了皺眉:“自當爲你一併報與闖王,儘量撥你些刀槍弓箭。”
李信卻又道:“這位大哥請見諒,我軍中多爲烏合之衆,給了刀槍弓箭也未必能使出名堂,反不如鳥槍好使,不知能否稟明闖王,調撥些鳥槍、火藥與彈子下來?李某感激不盡。”
“李將軍,你有完沒完?”
青年現出了明顯的不悅之色。
李信真摯的施禮道:“還望大哥如實稟報闖王,李某替闖王辦事,也不想頭一遭便失了手,惹他人笑話事小,壞了闖王大事可擔待不起啊!”
‘你的死期近了,有什麼擔不擔待的起?’
那青年暗暗冷笑,表面則是不耐煩的揮手:“好了,我替你向闖王提一下,允不允我可不敢保證,告辭!”說着,便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李信這才發現,衆將均以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哈哈一笑:“李闖要老子的命,不出點血怎麼行?大夥兒等着,日落之前,厚禮必來。”
孫荻在一邊嘀咕道:“公子,您就是瘟神,李闖巴不得把您這尊瘟神送走哩,嘻嘻,小女子怎麼覺得,闖王遇上公子是倒了大黴呢。”
“哈哈哈哈~~”
一陣轟笑傳來。
李信佯作不悅道:“小丫頭片子,找打不是?”
孫荻趕忙躲在了紅娘子背後,扮了個鬼臉。
“哎~~”
紅娘子無奈的發現,李信很喜歡逗小孩子玩,僅這一點,就和時人格格不入,當時講究父嚴母慈,一個大男人,誰會逗小孩子玩?
也就是這個看不透的傢伙!
……
果然,不到傍晚,正午日頭剛過,李自成就着人送來了半個月的糧食,一百條鳥槍,500斤火藥和兩擔鉛子,李信不敢耽擱,立刻挑選人手組織火槍隊,以李勝德爲正,王強和楊大牛與那幾個機兵爲副,合計一百五十人,基本上人手一杆槍。
重點是模擬裝藥、上彈、瞄準,聽令開槍,反覆從事着機械性的動作。
同時,李信通過這段日子的瞭解,又以黃海爲正,楊彪和紅娘子的一個遠房堂弟,也是邢三的兒子邢武爲副,在軍中挑選了五十名較爲憨厚,且身體壯實的年輕人作爲自己的親衛隊,將按照僱傭軍精銳的標準訓練,教授槍械知識,拳法和野外偵察技能。
既然李自成以三天爲限,李信沒理由急着走,抓緊時間操練,不求練出什麼,至少能正常裝藥上彈,並且他根據明代槍械質量差的特點,着軍中鐵匠以細銅條暫時箍在槍管上,每隔三寸箍一根,可以有效的降低炸膛風險。
不知不覺中,已是深夜。
乾清宮!
崇禎伏案處理着政務,雖然才三十出頭,可爲着支撐那搖搖欲墜的江山,他耗盡了心血,原本白皙的兩頰在幾盞宮燈下顯得蒼白而又憔悴,眼角已經有了幾道深深的魚尾紋,眼窩也有些發暗。
萬曆與天啓做皇帝時,整年不上朝,不看羣臣奏章,把國家大事交給親信太監處理,他則力矯此弊,事必躬親,奈何局勢艱難,一天亂似一天,每天送進宮的文書堆滿案頭,爲怕省覽不及,他仿法宋朝,命通政司收到文書時用黃紙把事由寫出,貼在前邊,叫做引黃,再用黃紙摘出摘要,貼在後邊,叫做貼黃,他可以先看引黃和貼黃,不太重要的就不必詳閱全文。
不過緊急軍情密奏和塘報,隨到隨送,不必引黃貼黃,因此他仍有處理不完的文書,睡覺常在三更以後,甚至通宵不眠。
今日用過晚膳,崇禎就沒離開過御案了。
崇禎突然覺得眼前一陣模糊,頹然放下筆,靠在了椅背上。
江北、湖廣、四川、陝西、山西、河南、山東、直隸……
整整半個大明,災荒慘重,烽煙四起,流匪數不勝數。
即便是湖南、江西、福建等南方諸省,也有災荒騷亂,甚至如蘇州嘉興等魚米之鄉,亦有旱蝗災,糧價騰踊,不時有百姓千百成羣,搶糧鬧事。
自他登極以來,國勢每況愈下。
楊嗣昌雖曾於瑪瑙山大敗張獻忠,但是張獻忠依然活蹦亂跳,左良玉和賀人龍不願乘勝追剿,擁兵不前,楊嗣昌又選次飛奏,申明徵剿諸軍因欠餉嚴重,軍心不穩,很可能導致剿賊大事敗於一旦。
因加徵練餉已使民力達到了極限,朝中反對聲浪高涌,有一名爲李漣的太學生上了一本,建議清丈江南土地,行手實籍沒之法,即由大戶申報田產,查明不實,充公沒籍,這可是捅了馬蜂窩,朝野上下,羣情激憤,詹事府少詹事黃道周又上奏停徵練餉,嚴懲楊嗣昌以謝天下。
崇禎大怒,把黃道周重責一百大棍,下詔獄處死,誅連爲黃道周說情的戶部主事葉廷秀,一併處死,又把左都御史劉宗周革職削籍。
不過經這麼一鬧,崇禎不敢對江南動手了,於是打起了勳貴的主意,他命武清候李國瑞輸捐十萬兩,誰料李國瑞只肯出一萬兩,另花了三萬兩打點提督東廠太監曹化淳,崇禎一怒之下把李國瑞下獄,命其拿二十萬兩出來,李國瑞就不給,又花了幾萬兩銀子打點,還病死在了獄中,崇禎被動之極,戚畹勳舊成羣結隊的入宮哭求,最終他遷怒於首輔薜國觀,以受賄罪將之革職,打回原籍,不久捕回京城處死。
“國庫如洗,餉從何來?”
崇禎只覺心煩意燥。
這時,秉筆太監王承恩拿着一封文書來到案前,躬身奏道:“啓奏皇爺,河南塘報。”
崇禎本能的不想看,河南陝西,是匪患的重災區,河南的塘報,肯定不會有好事,但他還是接過了來,打開看去,剎那間,滿臉的震怒之色!
塘報由河南巡撫李仙風呈上,奏杞縣秀才李信會同流寇紅娘子殺官造反,自縣令以下,至六房書吏無一得活,他聞之驚怒交加,急從豫東抽身,與總兵陳永福領三千步騎往杞縣平叛。
“大膽!”
崇禎猛把塘報擲到了地上,咆哮道:“前有舉人牛金星投了闖逆,現又有秀才李信殺官造反,難道朕的乙榜癢生也開始背叛朕了麼?”
明代中舉稱爲乙榜,秀才別稱癢生。
王承恩小心翼翼道:“衣冠敗類,哪朝都有,皇爺不必爲兩個宵小震怒,想那李信與紅娘子區區千餘烏合之衆,李撫臺剿之必手到擒來,日後拿獲,寸斬不蔽其辜,以儆效尤。”
崇禎深吸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傳旨,着李仙風於年前,務必把李信擒來京師,朕等着他的捷報!”
“是!”
王承恩唯唯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