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當年十月間,第三戰區全面出擊,發動“*”****,八十八軍奉命攻擊餘杭縣城。
範紹增又動腦筋又下狠心,雙管齊下,先以一部保安旅和當地抗敵後援會人員組成的特別便衣隊混入餘杭縣城,尋找各種關係潛伏。再以六十三團猛攻富陽。其實,這是佯攻,以吸引和牽制敵人兵力。六十一團爲預備隊,協助主攻部隊攻城。
一切準備就緒,主攻部隊六十二團在新任團長李文密的指揮下在城郊突發起攻擊,第三營營長黃長齡身先士卒,率部攻下城外碉堡羣,又接連奪取兩座炮兵陣地,一舉迫近城根。十月八日夜間,城內便衣隊悄悄集中到城門附近突然行動,乓乓乒乒一陣手槍手榴彈,撂倒城門下的鬼子兵,又打開城門。城外黃長齡看見城門大開,立即率部衝入城內。守城的敵人猝不及防,死傷大半。團長李文密一見一營得手,果斷指揮後續部隊衝入城內,迅速包圍了城東的一個鬼子大隊,交將這個負隅頑抗的鬼子大隊消滅,完全佔領了餘杭縣城。
鬼子丟失了餘杭城,杭州和上海的敵人震驚!迅速組織力量反撲,與八十八軍三個團在多處發生激戰,幾次反撲均未奏效,乃調集飛機反覆轟炸餘杭縣城,以致城裡城外盡成瓦礫。
這次餘杭攻城戰,我六十二團傷亡千人左右,營長黃長齡重傷。縣城堅守到十三日,才奉命撤出。
筆者查閱到當地人王國林發表在超星數字圖書館中一篇文章(SS號10211003)記述了這次戰鬥慘烈的一個側面:
二,川軍長眠義冢地
臨安錦裡村口鄉主廟前,一塊義冢地上挺立着一根三角形柱石,上鐫着“抗戰陣亡將士紀念碑”。死者是爲抗戰大局而出山的川軍,番號二十一師六十一團。
這支部隊在亭子頭駐紮八個月,團長徐文誠(疑爲徐有成之誤,筆者注)住在俞平甫家。王排長住嚴開火家,他一有空就鋪開書閱讀,與房東的愛好相合,兩人十分投機。一天夜裡,進攻餘杭的命令一下達,王排長利索地整隊出發。一個發着寒熱病的戰士,也挺起身子奔向戰場。
川軍翻過城牆,攻入餘杭,杭州的敵人聞警趕來,川軍邊撤退邊抵抗,付出不小的代價。
弟兄們奮力搶回三十多具屍體,安放在亭子頭操場上,王排長的頭部飛去大半個,只有一個下巴留着;有的士兵腰裡還扎着一個冷飯包。人們噙着淚花,用白布包裹屍體,放進棺材,還不辭勞苦,從二十里外的小馬村搬來石塊,建成象樣的墓地。
“*”****,全戰區獨有範紹增八十八軍攻佔縣城,真是戰果輝煌,士氣振奮。各處慰問、賀電如雪片飛來。軍事委員會轉頒八十八軍二級雲麾勳章三枚,陸海空一級獎章六枚,二、三及干城獎章二十四枚。
不久,戰區長官顧祝同通知範紹增,已簽呈委員長擴編八十八軍,估計很快就有分曉。果然,過了沒幾天,長官部就發表了六十三師趙錫田部和三十三師肖冀勉部撥歸範紹增指揮,正式併入八十八軍。八十八軍擴編爲轄三個師的甲種軍。
範紹增得意非常,樂不可支,要親自指揮手下的兩個中央嫡系師,走起路來也不禁搖搖晃晃、眼睛向上,嘴裡哼起了川戲中的過五關斬六將和蘇三起解曲調。
餘杭攻堅戰打得慘烈,在富陽、義烏的阻擊戰同樣打得慘烈。爲了阻止日軍向餘杭增援,部隊冒着敵人猛烈的彈雨前赴後繼,團長黃君殊親在一線指揮作戰,不幸中彈重傷不省人事。三營營長徐楷奉命代理團長一職,繼續在火線指揮作戰。沒過多久,徐楷又在激烈的戰鬥中爲國捐軀。
徐楷陣亡後,他的一個本家遠房叔叔徐樂榮和幾個下屬冒死把屍體搶下火線,找一個地方臨時掩埋。
此時,徐楷的妻子帶着十一歲的兒子徐育智住在江西信豐縣八十八軍的隨軍家屬營地,兒子就地讀書。得到丈夫犧牲的消息後,他的妻子悲痛欲絕,執意“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親自來到浙江前線,在徐樂榮等人的幫助下,找到掩埋地點,將屍體挖出來,再用棺木盛殮,運回信豐。
徐楷是四川合川縣(現屬重慶市)小沔鄉人,字樂鍾,號世靜,生於一九〇〇年。一九三五年整軍時被裁撤回家,範紹增在家鄉幕兵成立八十八軍時,作爲讀過講武堂的老部下,受命回鄉招兵,後編入新二十一師六十三團。
小小年紀的徐育智,記得父親常對他說的話:“日本鬼子侵略我們中國,我們如果不抗日,就要亡國滅種!”,“等你長大了,給你一支槍,也去打日本鬼子。”
徐楷的妻子還要把遺體運回家鄉安葬,於是帶着兒子護棺起程。徐育智講述了運送靈柩途中的經歷:
“(父親)遺體盛在一內棺內,外用紅布爲套,棉布套的兩面各書‘抗日陣亡將士徐世靜營長之靈柩’。
“徐樂榮找到八十八軍軍部,報告要返鄉的情況,軍部除按規定撫卹外,並寫有公函,請沿途各地政要人等大力協助,共襄義舉。
“回到信豐時,恰蔣經國在此地視察工作。信豐屬贛州專區,蔣經國回國後,派在熊式輝手下工作。熊是江西省主席,委其爲專區行政督察專員。我們一到信豐就有人出主意,去找太子。母親不便去,於是就叫一個副官帶着我去。當時我十一歲,心裡很害怕。但是爲了死去的父親和母親,於是硬着頭皮卻了。傍晚七時左右,來到一間普通的旅館內,也沒有電燈,在煤油燈光下,只是一片昏暗,也不見一個警員。問到旅館的賬房,他把嘴一呶,說:“坐着洗腳的就是。”我們上前說明來意,蔣經國招呼我們坐下,對我們說了些褒揚和惋惜的話。有沒有實際的幫助,我就不知道了。
“靈樞起程後,我們一行二十餘人,除了雨天,均不得停留。每到一處,即把靈柩停放於縣鄉政府門前,然後由徐樂榮等人,有時也偕同母親一道去見縣鄉官員,說明情況,請求資助路費。
“我們走一路、吃一路,行程數千裡,繞道敵戰區,多走小路。由四一年十月下旬,到四二年二月中旬方回到家鄉。
“回到家鄉後,縣政府主持召開了隆重的追悼會。沿途各地政府和團體贈送的祭幛、喪聯,聯合本地贈送的,掛滿了講演廳和過道。落葬時,送葬的人等有千餘。”
範紹增的川戲小調沒哼多少天,就嘎然而止,哼不下去了。一天,顧祝同通知範紹增到長官部開會。其間,顧祝同拿來一分軍事委員會的電報,範紹增一看,真個叫做傻了眼:當初劉湘借整軍對他明升暗降的事情頓時又閃上心頭。電報上說,範紹增着即升任第三十二集團軍中將副總司令,第八十八軍軍長遺缺由何紹周充任。顧祝同看了看還楞在那裡的範軍長,也自然知道軍長此時的心情,不緊不慢地說:“海廷兄,命令是老頭子那裡來的,改不了。我也盡力了,將就將就吧。”
範紹增聽見跟前這句話,就像聽見遙遠的地方漂過來的陌生聲音。他拉長着臉,楞住的腦袋瓜子活動起來,開始飛快的轉動:老子看了一輩子的戲,這才真是一則戲啊。只是不曉得眼前這位“莫逆之交”是演的紅臉還是白臉?何應欽的龜兒子來坐老子的交椅,真是欺人太甚、來頭不小哇!
範紹增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脹起來,老子也不是好欺侮的!“老子——”,剛要發作,可是轉念又想,好漢打掉了牙齒合血吞,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大丈夫能屈能伸,來日方長,你我後會有期!
於是,暴脹起來的青筋焉下去了,臉上泛起一堆難看的笑容:“顧長官,多謝關照,兄弟我領情了。”
回到軍部,找來羅君彤交待一通:“天算不如人算,人算不如他老蔣算。當初劉湘升我當副軍長,現在他老蔣又來升我爲副總司令,真他媽的一個球樣!老子本想在前線同日本鬼子幹它個你死我活,沒想到他們來這一手要把我逼回去。我走以後,你要好好照顧部隊,我們把這些兄弟夥帶出來,也要想法把剩下的人帶回去,也算對家鄉父老有個交待。”
交待完畢,領着個副總司令的虛銜,回重慶去了。
範紹增從此同委員長結下冤家樑子。抗戰勝利後的國大選舉時,委員長要他投孫科的票,他偏選李宗仁爲副總統。到一九五〇年,顧祝同保薦他當了川東挺進軍司令再拉部隊同解放軍對着幹,範紹增偏選擇了起義,從此和蔣介石分道揚鑣。
一九四二年五月十五日,浙贛會戰正式打響。
日軍從華東、華中、華北調集了近十個師團的兵力,從浙贛路兩端的江西撫州和浙江金華開始向中部衢州地區進攻,矛頭直指衢州機場及其同屬衢州機場下轄的玉山、麗水、建甌機場,企圖迫使我軍在衢州地區決戰。
衢州機場是我國東南地區規模最大的機場,航空委員會將其定爲全國第十三航空總站。機場始建於一九三三年,當初跑道僅長五百米,後經三次擴建後,跑道長達千米。太平洋戰爭暴發後,衢州機場的戰略意義突現,於四二年初再次翻修。
翻修的跑道寬七十公尺,墊巨石厚達六十公分,並以黃泥水漿灌墊縫隙,以備B-29空中堡壘起降。當時航委會主任、空軍司令周至柔親臨現場視察,限令二個月完工。建築材料除鋼筋水泥由後方運來外,大量的材料需就地取材。可戰爭期間,一切匱乏,僅木材爲例,周圍數十縣均須負責供應,且急如星火。各地縣府、縣商會及木材業工會得到命令,輾轉忙碌,由各縣長親自帶隊押送木材。成千上萬的民工,忍飢號寒連夜施工,終將跑道達標完成。
日本人正式發起攻擊前,頻頻調動部隊,早已表現出將有大的動作,我三戰區擬定作好了作戰計劃,準備迎戰。軍委會又從九戰區調入兩支作戰力較強的部隊(第二十六軍和七十四軍)到三戰區,以加強三戰區的戰力。
八十八軍的任務是在浙江省的紹興、蕭山、富陽一帶阻擊日軍和開展游擊戰消耗敵人,這裡正是敵人此次作戰的起始地點。此時,八十八軍的創始人範紹增走了,新任軍長何紹周還沒有到來,所定新補充的六十二、三十三兩個師也還是一紙空文,沒見一兵一卒到達。名義上的副軍長兼二十一師師長羅君彤還是隻能調動手裡一個師的三個團。
五月十五日,多路敵人的攻擊開始,新二十一師面對着從紹興方面攻擊而來的敵人。羅君彤發揮出高超的指揮才能,他的戰術是白天堅守,夜間視情況轉進,逐次抵抗,既要阻擊敵人,又要保存實力。頭一天敵人是試攻,未竟全力,新二十一師的三個團都同敵人展開了戰鬥,各團都守住了陣地。第二天的九時左右,敵人開始猛攻,猛烈的大炮炮擊掩護步兵衝鋒。戰鬥一開始十分激烈,六十一團的璜山陣地被敵人攻佔後,又在團長徐有成的帶領下發起****,在刺刀手榴彈和血肉之軀的攻勢中,又將陣地奪回。最後,又在敵人更大規模的攻勢中失守。其後,六十一團和六十二團各部轉進二線既設陣地繼續堅守。六十三團派出一個加強連深入到敵人後方打擊和阻擊敵人,遲滯敵人的攻勢。
第三天從早晨開始,敵炮即以猛烈地炮擊,同時敵機多架輪番低空投彈掃射,陣地一片煙火,我軍工事多已被敵炮和炸彈直接命中,工事垮塌,其內官兵被掩埋後爬出來又抱起機槍和手榴彈投入戰鬥。到下午五時,經我官兵浴血奮戰,反覆爭奪,除了少許次要陣地外,主陣地依然在我手中。
當天夜裡,羅君彤命令各團掩埋好陣亡官兵,乘夜再次調整陣地,選擇地形有利的既設陣地堅守。此時,我新二十一師各部得到當地抗敵後援會沈發藻的配合,又與敵人激戰了一個白天。到了晚上,羅君彤還有餘力,又派出部隊對人進行夜襲,打得敵人惴惴不安。
這時,羅君彤指揮部隊對正面之敵打得津津有味,卻不知道一場危險正在逼近。在他兩側的敵人已經迂迴,新二十一師的部隊已經落在戰線的後方,快要陷入重圍了!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幸得新任軍長何紹周於這一天夜裡急急趕到八十八軍軍部,告訴羅君彤說,沿鐵路線和富春江兩路向西攻擊前進的兩支敵人主力已經到了新二十一師陣地後面的金華地區,很快就要對新二十一師進行包抄合圍!現奉長官部和集團軍的命令,要新二十一師迅速與敵脫離接觸,跳出包圍圈,隱蔽於西不渡富春江,東不過浙贛線的三角地帶,實行遊擊作戰,在後面拖住敵人,策應浙贛方面的大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