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楊森二十軍轉戰湘桂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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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從洞庭湖邊岳陽回師的日軍援兵二千餘人已經到達這裡,而且向北東方向突進,迅速插在陳德邵團和一三三師主力之間,隔斷了陳團同師部間的聯繫和通道。敵人是有備而來,匯合起周圍據點日軍,馬不停蹄地對陳團進行包圍,企圖圍殲這支兩度攻破鐵路據點的敵軍。怎樣把部隊帶出來?一場驚心動魄的考驗擺在了陳德邵的面前。

戰場形勢變化如此迅速,陳團立刻陷於險境。事情到了千鈞一髮之際,已經容不得絲毫猶豫,陳德邵指東打西,果斷派出一部兵力向北東的千針坪方向、羊樓司一帶的據點發起攻擊,做出一付向北東方向突圍的假像。乘敵人抽兵堵截北東方向時,團主力在拂曉前迅速向北跨過鐵路,避開敵人鋒芒,擊破敵人包圍。跳出包圍圈後向聶市、源潭一帶突圍而去。

源潭是一個大鎮,距臨湘縣城約二十公里,鎮上駐有臨湘縣僞縣長的一個僞軍連。陳德邵清楚,這個僞軍連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但他卻會向日軍報告,把追兵引到這裡來。於是,陳德邵派出一名臨湘籍的諜報員,飛騎趕往源潭找到這位連長。

諜報員常年在這一帶活動,對該連長的秉性瞭若指掌。他逕直來到僞軍連部大門,撥開哨兵對着自己胸口的刺刀,在哨兵的帶領下站到了連長的面前。諜報員代表團長向這個滿臉驚詫的僞連長開出了兩條路:一,若要向日軍報告我真實行蹤,我一團人馬消滅你一個連易入反掌;二,保持中立,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如果選擇第二條路,那末,我軍只是過路暫住。並請該連不要外出,以避免誤會。我軍理解你同日軍的聯繫,但向日軍報告時,只說是小股武裝遊擊。

大軍壓境,該連長明白自己的處境,連稱:“是是是,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我保持中立,我保持中立。”非但如此,還允許鄭團便衣進鎮採購食品物資、補充給養。

陳團在鎮上隱蔽休整。第二天一早,我偵察兵報告,有敵追兵三百餘人在鎮南一帶村莊搜索。從敵行動來看,不像是已經發現了陳團的行蹤。看來,源潭這個連的僞軍果然保持了中立。陳德邵決定打掉這股追兵再走,不然,打不掉也走不成。於是,先選擇有利地形設下伏兵,再派出團部直屬的便衣隊數十人假裝同日軍遭遇,一陣槍戰後將鬼子引進伏擊圈。

鬼子在追擊中進入伏擊圈,突然眼前一陣輕重機槍和迫擊炮猛烈開火,激戰兩小時,日軍傷亡慘重,狼狽逃竄。陳德邵乘勢指揮部隊再殺了一個回馬槍,全軍調頭折向東南,從羊樓司附近敵人防守薄弱地段越過鐵路,轉了一個圓圈,安全返回基地,完成了一個從出擊到突圍、再殺回馬槍的漂亮軍事行動。

回到駐地後,部隊進入整頓和總結。

陳德邵團是這次敵後作戰的主要力量,經歷了全過程。在總結會上,陳德邵說:“從這次作戰的經驗來看,雖然他們的火力仍佔優勢,但敵人的作戰能力和戰場應變能力已大不如前。這說明,日軍已缺乏有經驗的指揮官和士兵。從被我們擊斃的日軍士兵來看,有的士兵很年輕,看樣子不過十六七歲。有的士兵年歲又很大,已經是不宜當兵打仗了。還有的戴着眼鏡,不像個當兵作戰的料。

面對這樣的敵人,只要我們採取靈活的作戰方法,就可以予敵重創,完成牽制敵人的任務。因此,師長,我建議,以一部佯攻忠防,保護師部左後安全;再以一團攻擊羊樓司據點,以一團攻羊樓司火車站,並破壞敵之交通及通訊。這樣,敵人必定回援,我們就可以伏擊敵之援兵,打亂敵人的佈署。而且,我們還可以採取打了就走的辦法,作到萬無一失。”

可是,師長念念不忘攻打縣城。在最後總結時,周翰熙師長說:“陳團長的建議很好。但是,我師承擔着保衛軍部的任務,抽不出這麼多的兵力。這樣,我再增調三九八團王朝滸營歸你指揮,由你團再次深入敵後攻打臨湘縣城和縣火車站。”

於是,陳德邵再次帶兵深入到臨湘縣城一帶。

這時,日軍已經在縣城及周圍據點增派了兵力,並在城內新調來一個山炮連。顯然,陳團面臨着一項艱鉅的任務。

爲了完成這一任務,陳德邵圍點打援。首先命令王朝滸營向城南杉木尖一線的日軍據點進攻,然後將團主力埋伏在縣城通向杉木尖途中的紅鶴嶺大道旁,另外再組織幾個突擊隊,分別向臨湘火車站及城西的路口鋪夜襲,企圖誘出敵人的增援部隊,予以圍殲。

可是,日軍也並那麼好對付。連續吃了兩次虧,也有了經驗,部隊一律憑工事固守,龜縮不動,只以城中的山炮還擊。

到了第三天晚上,兩名跑得氣喘吁吁的便衣偵察回來報告,在湘西常德一帶作戰的日軍有一部已從洞庭湖乘船返回岳陽登陸,其中數千人已到了忠防!忠防就在臨湘的正南,相距不過二十公里!敵人又是老方法,必然在忠防向北東挺進斷我後路。陳德邵一看便衣的模樣就知道事情緊急,一聽完報告立即拿起電話向師部報告。

可是電話那頭傳來師長慢攸攸的聲音:“據王專員報告,忠防日軍系由湘西運回的傷兵。”王專員是湖南第一督察區行政專員王翦波。看來,周翰熙不僅指揮不當,連情報系統也出了故障。陳德邵又連忙說明情況:“敵第六師團駐地在湖北蒲圻,其傷兵可由岳陽乘火車直達,或直接轉武昌後方醫院。忠防不在鐵路線上,又無日軍後方醫院,哪能來幾千傷兵?師長,趕快派兵防範忠防。”可是,師長依然不以爲然:“王專員的情報是對的,陳團長不要多慮了。”

第二天,大霧瀰漫,忠防的數千日軍乘機撲向陳德邵的三九七團,激烈的戰鬥迅速展開,數不清的炮彈已經在陣地上爆炸。這時,師長才弄清了戰地情況,緊急電話打來了:“迅速撤回,配合師主力,夾擊日軍。”陳德邵只來得及在電話中說了一句話:“立即打回!”一發炮彈就近炸開,彈片擊中電話機,電話機翻落地下,不出聲了。

師長周翰熙正在通話時先在電話裡聽到爆炸聲,隨後便沒有聲音了。知道是團指揮所挨炸,聯絡中斷,陳德邵生死不明。師長這才清楚情況不妙,批揮師部也立即向後撤退。

一個主力團被敵人圍困失去聯絡!師長不斷派出便衣偵察,正在焦慮之中。到了第二天,有幾個三九九團輕傷員越過敵人的封鎖回到師部,報告說,團部受到包圍,部隊傷亡慘重,團長舉槍自戕了!聽到這個消息,師長心情沉重。師裡一些同事、同學和陳德邵三九七團的舊部無不悲痛萬分。一個十分有作爲、得人心的團長陣亡,人人淚流滿面。師部副官處長李道成叫來陳團長的舊部鍾向前,吩咐道:“去爲陳團長買些香、紙、燭等,師裡準備祭奠。”東西買回來了,師部籠罩在一片悲慟的氣氛中。

其實,這是誤傳!陳德邵並沒有死,他正在指揮作戰。

當團指揮所被炸時,除了濺了一身泥土,團長安然無恙。見敵人來勢兇猛,陳德邵迅速判斷敵情,立命佯攻杉木尖的王朝滸營後撤,佔領以南高地,掩護全團撤退。這時,敵人炮火越打越猛,各據點的敵人也紛紛出動,從四面包圍過來。

陳德邵率領各部且戰且走,向王朝滸營所佔領的高地移動。到了中午時分,全團到達王營的位置,可是王營已不見蹤影。日軍見陳團已成孤軍,蜂涌猛撲,雙方戰鬥迅速白熱化。戰鬥到傍晚,日軍火炮失去目標,暫停射擊。陳德邵利用這個時機親率曾紹良營反覆與敵衝殺,攻擊了七次,結果均未衝開敵人的包圍。這時已到午夜,七次衝殺,雙方都到了人困馬乏的地步。不過,陳德邵高超的用兵能力發揮了作用。他看出名堂來了,七次向南突圍雖未成功,但已把敵人的注意力引到南面大路上來了,敵兵力也不斷向南集中,以阻擋陳團突圍。善於隨機應變、指東打西的陳德邵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命令曾紹良率全營向南佯攻,繼續牽制敵人,自己率一、三營及團直屬隊轉向高地北坡,迅速向東攻擊。陳德邵判斷準確無誤,這一帶據點裡原有數百鬼子,可都被調到南面阻擊去了,陳團終於乘夜突出重圍。

全團甩脫敵人馬不停蹄向東疾走,拂曉前到達了一個叫黃草尖的地方。這時,行軍隊伍前面突然傳來壓低嗓子的聲音:“停下!”“隱蔽!”緊接着一營的傳令兵跑到跟前:“前面發現敵情!”

陳德邵隨傳令兵來到一營長旁邊,一營長正伏在一條水溝的岸坎後面向前觀察。陳德邵用手輕輕拔開眼前的枯葉雜枝透過拂曉的微光一看,情形令他又驚又喜。前面黃草尖山坡西麓有一塊平地,平地上有一羣日軍戰馬。這些戰馬都呆立着,有的在吃草,有的在睡覺。再仔細望過去,平地中央還有一些日軍帳蓬,敵人正在酣睡,大概哨兵也在打夢覺,周圍沒有一點動靜。

真是一塊順手來到的肥肉,陳德邵哪肯放過!立命一營長;“這是一個指揮機關!你立即繞上右側高地迅速佔領陣地,不待敵人有所動靜集中火力向帳蓬掃射。”

突然爆發出來的槍聲打破了黎明的寧靜,子彈就像雨點般地潑向這塊開闊地中間的帳篷。瞬間之中帳篷就被子彈打成蜂窩樣,帳篷那邊人喊馬叫,一片混亂。清醒了的敵人開始還擊,可是漫無目標,活着的鬼子跑出帳篷,又人馬踐踏。片刻之後,帳篷裡擡出一領擔架,十幾個鬼子蔟擁着向南飛奔。我重機槍追着擔架掃射,擡擔架的鬼子不斷栽倒,旁邊的鬼子又不顧一切地遞補上去。顯然,有個什麼重要人物被擊中了,衛兵在用自己的身體擋子彈。後來,當地維持會長傳出消息,鬼子的聯隊長重傷,後因傷重死亡。

眼見敵人一片混亂,副團長苟肇修率領羅榮武三營八連搶佔了黃草尖高地,居高臨下協同一營作戰。此時,在杉木尖佯攻掩護的第二營也突圍跟上來了。可是二營不僅不能增加陳團的戰鬥力,還帶着一大條尾巴:正在跟蹤追擊的敵人。

在開闊地被擊潰的敵騎兵又糾集起千餘敵兵****過來,全團又處於被包圍之中。眼看形勢又趨危急,陳德邵跳上一塊石頭,召集起團部特務排和第二營的兩個連:“衝上去則生,衝不上則死!”親自率領向北衝去,一舉殲滅北面之敵,佔領了山坡要點,掩護大部隊分兩路由黃草尖北側向東突圍。

激戰到午後四時,部隊大部突出重圍。沒想到,全團又再次面臨險境:在由桃樹坳通往羊樓司途中,又遇到由羊樓司截擊而來的日軍千餘人。敵人攔住突圍部隊,在大炮的掩護下發起衝鋒,分兩路包抄猛攻,炮彈一顆接着一顆地在我陣地上爆炸。陳德邵急忙分兵派出一個排,向桃樹坳警戒,可是這個排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就同一支由北而南的敵人遭遇,雙方敵衆我寡,展開激戰。陳團走孫動了,第三次陷於包圍。

現在擺在陳團面前最要害的問題,還不是兵力對比,而是疲勞。全團已以在奔波中戰鬥了兩晝夜,全體將士都已精疲力竭,戰場形勢正在惡化,如不迅速脫離敵人,後果不堪設想。眼見情況如此,陳德邵果斷下令,堅持到天黑,全團分散突圍,突圍後在藥姑山集中。藥姑山是以前曾打過遊擊的地方,大家都比較熟悉。

到了夜晚,全團夜戰的本領得到充分發揮,第三次突圍成功,天亮前各部陸續到達指定地點。

第三天上午,清點人數和整編,全團還有二千餘,唯傷員較多,糧彈缺乏,處境依然不容樂觀。陳德邵急忙寫信向師部報告,請求支援:“全團已突圍,尚餘二千餘人,正準備****,急需糧彈補充及派人運送傷員和犧牲官兵遺體。”爲了避免送信途中受阻,一共寫了兩封相同內容的信,分派兩組諜報員帶信下山潛回師部。

師部的同事們已經準備好了香、燭、紙等物品,突然三九九團的諜報員回來了,意外的消息頓時讓大家破泣爲笑,收拾起祭奠品商量增援。師長興奮起來,如獲至寶,迅速派人向陳團送來糧彈,又將師衛生隊派來受陳德邵指揮。

陳德邵得到補充和休整,戰力大增。團長集合起全體官兵講話:“我團犧牲了不少兄弟,我們要化悲痛爲力量,打下山去,努力殺敵,爲死難烈士報仇!我們還要搶回重傷官兵和烈士遺體!”全體官兵羣情激昂,藥姑山峰上響震耳欲聾的口號聲。

全團官分路下山向北****,幾支小股攔路敵軍一衝即垮,一直打到第一次受包圍的紅鶴嶺。這裡的敵人正在搶運屍體,沒有料想陳德邵團又打回來了,擔任掩護的鬼子被打得四散逃跑。陳德邵打垮了這夥敵人,又派兵向杉木尖、黃草尖一帶據點突襲。激戰一晝夜,三九九團大獲全勝,搶回陣亡官兵遺體和流落在外的六十四名重傷員,一舉送回藥姑山。在當地老鄉的幫助下,遺體被掩埋,傷員被秘密送入山中隱藏和護理。

經過近半個月的戰鬥,三九九團陣亡第二營營長曾紹良、第一連連長萬高、第六連連長鬍雲、第三營機槍連連長嚴厚培及以下官兵等。負傷的有第三營營長任和清等一百六十餘人。陣亡官兵都埋在了一三三師的老根據地岳陽關王橋西北,這裡有一個小高地,古樹參天,風景宜人。埋葬時軍部召開了隆重的追悼會,二十軍營長以上的將領官佐及烈士生前友好均送來祭幛、輓聯和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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