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沉沉的一片,電光劃過天際,映亮整個天空。
房間內跪了一地的人,案前一人在昏黃的燭光下左右來回走着,電光映亮了整個房間,那人赫然就是單虺,那張豔麗卻神態猙獰的臉。
腳步一頓,手掌往桌上憤然一拍,一張結實的酸枝木桌就這樣解體了。
“再失敗,就將將你們通通做成藥人。”
單虺陰陰沉沉的聲音冷冷地掠過所有人耳際,讓他們不敢懷疑其中真實性。
“遵命。”畏懼於眼前的人,更加恐懼他的手段,所有人都不敢不從。
“南宮雲爍那小子就在天一客棧,這一回不是他死就是你們的滅亡,你們應該知道要怎麼做。”想起害自己丟了不少手下的南宮雲爍,單虺差點就怒急攻心,將這裡的人全部撕碎。
“主上,那小子十分古怪,不知道學了什麼樣的邪功,能將人整個燒成焦炭,屬下等應該如何應對。”
“哼,古怪?也對,他竟然有本事說服了映夜輝那傢伙幫他,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無敵的。”陰沉地扯脣輕笑,單虺坐下閉目休憩:“下去吧,就這樣,不停的去襲擊他。”
所有人都對看一眼,然後不敢再說什麼,準備退下。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連雷雨聲都掩蓋不住,直到來人推門而進。
“主上,小姐她搶了一隻馬說要去殺南宮雲爍。”
聽罷單虺也只是挑挑眉,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那就由她去,說不定還能爲我做點貢獻。”說罷,手一揮。
所有人都不敢留下來,魚貫而出,心裡對單虺更加畏懼,連親人性命也一副無關緊要模樣的人,對他們又會有多冷血,已經不能想像。
雷打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午間,這雨仍是淅瀝瀝地下着,街上行人撐起油紙傘匆匆行走,暗紅色的、黑色的、白底手繪花紋的,各式各樣通通被雨水洗涮得明光可鑑。街道是由山石堆徹而成的,就着雨勢,被壓迫在夾縫中的泥沙解脫了,和着雨水變色濃稠的泥濘,濺得行人褲管上一片一片的灰棕色。
風吹過,雨一線一線斜飛,行人低頭儘量將身體縮到傘下。枝頭上,花朵被雨水□□了一整夜,終於無力支撐,一瓣又一瓣地凋零,墜地後在行人無情的踐踏下和着泥濘,成爲了褲管上另一種色彩。
行人匆匆,無心細看這一切,但天一客棧內卻有一依在窗臺上,將所有看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裡。就這樣愣愣的看了一個早上,窗邊的人沒有動半分,風吹過柔順的髮絲,夾雜着紅色的青絲輕揚,有幾綹更是頑皮地撫上了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但他沒有動半分,他心裡迷茫,卻找不着答案,街上來來往往的人、被無情對待的花朵,還有那綿長不絕的一線一線細雨在他眼中都透着濃濃的淒涼。
手輕擡,接住自檐上匯流而下的雨水,冰涼的感覺彷彿透過掌心直達心臟,慢慢的,他的血,他的肉都變冷了。這種感覺讓他心煩,煩得想毀滅這一切。
窗邊的人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馬上將身體捲縮成一團。他害怕,不敢睡覺,不敢放鬆,就怕當自己回過神來以後會發現這附近已經沒有活着的人……這些人都是無辜的,包括前幾天死在自己手上的大夫……包括那些爲宣泄怨氣而扔石頭的人也都罪不置死。但他動手了,只一瞬間,奪去了無數的生命……他不想要這樣,真的不想。
門吖咿的打開又磕上,爲謐靜的房間添了一點生氣,進來的但言先將手裡的藥碗放到房間中心的桌上,然後左右環顧,平靜的臉上升起一抹驚惶:“公子,爺呢?!”
窩在窗邊的雲爍顫了一下,回過頭來看向但言,環顧房間後,也是一臉的驚慌:“他剛剛出去了,不是去找你?”
雲爍正心煩意亂,雖然知道蓮離開房間,但也沒有追問,只當他去找但言,現在但言卻問他蓮在哪裡!
“他不會找我,他只想待在這裡!你爲什麼不看好他!”一向冷靜的但言惱了,語氣兇惡地責問雲爍,胸膛劇烈起伏。
“對不起。”雲爍沒有解釋,他知道就是自己心情不好也不能掉以輕心,無論蓮的身體還是現在的景況,都不應該讓蓮獨自走出房間,是他錯了。
但言眉頭緊皺,一咬牙就轉身要出外去尋找主子。
纔打開門,就見蓮湛毓站在門外,一手伸出正準備推門,彷彿被突然打開的門嚇着了,整個人僵住了,也只一下子又是一副溫和的笑臉,脣輕啓:[要外出?]
看了自家主子的脣語,但言張了張嘴,最後沒有說什麼,退回門邊。
看見但言忿然的表情,蓮湛毓了悟地眨了眨眼,馬上走進去關上門[對不起,沒有通知你們一聲就出去了。]
雲爍看了眼那白色長衫衣襬下的泥濘還有那粘着水霧的長髮,不禁也心裡有氣:“你知道自己的身體,怎麼可以在雨天出去吹風。還有!現在有人在追殺我們,你知道自己獨自出門有多危險嗎?”
看見雲爍的責備,蓮湛毓眉心輕促垂頭輕嘆,又一次啓脣[對不起。]
雲爍是氣,但卻更氣自己,生氣自己竟然自私的發呆,竟然沒有照顧好蓮湛毓,想到如果蓮湛毓這一出去就沒有再回來呢?這一想心裡便一陣收緊。
無奈地嘆息,雲爍捉起蓮的手,果然是預期中的冰冷。比雨水更冷的寒意自雙手傳開,雲爍抿緊了脣,狠狠瞪了蓮湛毓一眼再轉向但言:“去準備浴桶跟熱水。”
“藥。”但言出門就擠了一個字,顯然還在生氣。
雲爍將蓮湛毓拉到桌邊,把冒着熱氣的那碗藥汁送到蓮湛毓手上,命令:“喝掉。”
看了眼藥汁,蓮湛毓突然扯開燦爛的笑容,放下藥汁,手從懷裡掏出一團油紙包塞給雲爍,這才安心拿起藥碗來喝掉墨黑的藥汁。
“給我?”雲爍看着手裡的紙包,猶豫地看了一眼纔打開。隨着紙包打開,芬芳香氣撲鼻,油紙上躺着一塊一塊淡黃色的糖塊……是桂花糖。
愣愣地瞪着那些桂花糖,雲爍擡首看向喝苦藥喝得一臉開心的人。
蓮湛毓放下空碗,捏起一塊桂花糖送到雲爍脣邊,雲爍呆呆地張脣含住,淡淡的香氣甜而不膩的味道,是他喜歡的桂花糖沒錯。
濃濃的暖意隨着嘴中甜味散開,包括那顆逐漸冷卻的心也暖和起來,終於讓雲爍知道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
雲爍品嚐着嘴裡的香甜,視線卻從沒有離開蓮,想從他臉上找到一點,就一點與開心、與滿足掛不上邊的情緒,但卻怎麼也找不着。雲爍明白蓮是知道的,蓮知道桂花糖代表什麼,蓮更知道他心裡有着誰,蓮更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但蓮仍在笑,真心真意的笑,這樣的一個人,是值得任何人都珍惜他,去愛他。
將手裡的油紙包放下,雲爍緊緊摟住蓮:“太笨了,你真是個笨蛋。但如果不是有你在,我真不知道知道樣找回自己。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雲爍以爲蓮是聽不見的,但蓮推開他,然後撫了撫自己喉間,吸了口氣,張脣:“我能保護你……”
聲音極細而且吵啞,一點也不像過去那般清雅迷人,但這聲音現在對雲爍來說卻是最近聽過最美妙的聲音,蓮已經能發出聲音是最讓他興奮激動的事。
“真有用了!?那毒經記載的資料真有作用了!?”雲爍跳起來緊捉着蓮的雙手興奮的搖晃着。
看見雲爍的動作,蓮也笑彎了眼,連連點頭:“也……聽到一點。”
“沒關係,會好的!你會好起來的!”
但言帶着店小二擡進一浴桶時,就見二人眉笑眼開的模樣,連他這樣臉上基本不用來表達情緒的人都挑了挑眉。
“但言,你知道嗎?蓮能出聲了,也聽到一點聲音了。”雲爍連忙跟別人分享這份喜悅。
但言也愣了愣,然後看看主子,再看看雲爍開心的模樣,也擠出了微笑:“恭喜。”
熱水準備好,浴桶滲着芸茵熱氣,雲爍心情大好,在房間裡躥着將但言的工作也給搶來做了,這邊幫蓮準備好衣服,那邊又拿洗涵用具。
反正就一屋子都是男的,雲爍就推蓮去洗澡,也不管他的臉已經紅得可以滴出血來。
一手接管了但言的工作,雲爍小心翼翼地爲蓮梳洗那頭青絲:“剛剛關窗時看到雨停了,我們一會就到街上去走走?”
蓮湛毓聽罷,顧不上不自在,連忙搖搖頭 [趕路]
順着蓮湛毓長髮的手輕緊,扯了扯:“再趕下去你的身體吃不消,還是休息一天吧,反正也是一天,他會等我。”
想到說不定很快就能跟鷹長空他們會合,想起到時候雲爍身邊總跟着的那身影,蓮湛毓沒有再堅持,輕輕點了點頭。
洗了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雲爍跟蓮湛毓帶上但言一起上街。
雨過天晴,柔和的陽光輕拂大地,雲爍與蓮湛毓並肩走着,出色的外貌吸引着來往行人目光。
別人的目光並沒有影響二人的心情,雲爍一路與蓮湛毓走過,每一個小攤都停下來看看,吃的基本都嚐嚐,輕鬆的笑談着。
這一刻彷彿就回到住在蓮府那段時間,沒有天承願的出現,沒有映家的出現,也沒有那些神秘殺手的出現,他們就這樣平凡地過着祥和幸福的日子。
這樣的氣氛反而讓蓮湛毓的心隱隱的不安,他總是有種感覺,感覺到雲爍在壓抑自己,在逃避自己,更有時候會感覺到雲爍像在考慮着一些可怕的事情。蓮覺得雲爍在改變,彷彿多了些什麼,但又難以解釋是什麼。那種虛幻的感覺讓他摸不着頭緒,甚至感覺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逛了一段路,蓮湛毓已經開始喘氣,他累了。雲爍注意到了,便在路邊的茶攤坐下,要了三碗茶:“蓮,休息一下再走吧,喝碗茶。”
蓮湛毓接過茶,對雲爍點點頭,只是一瞬間,他僵住了。
“怎麼了?”雲爍關心地問。
連但言也擔憂地看着蓮湛毓:“爺?”
蓮湛毓抿了抿脣,搖搖頭沒有說什麼。只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真的看見,剛剛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閃過一抹腥紅,那種不屬於雲爍的顏色。
雲爍不知道蓮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卻一臉擔憂,想知道他想什麼,卻又不願意強行探看,也只好吞下疑問,拿起茶碗喝了口茶。
這種路邊茶攤的茶水是粗劣的,根本不能與蓮府及皇宮這等地方的茶水想比,但在渴了的時候,也管不上什麼高級了,一口涼茶下去。清涼的茶水衝涮熱辣的喉嚨,感覺一陣舒暢。
喝下了大碗的茶,聽見蓮又在咳,雲爍憐惜地拍着因咳嗽而顫動不已的背:“不舒服嗎?要不要回去休息。”
聽見雲爍的詢問,蓮湛毓連忙點了點頭,他心裡的不安逐漸擴大,從剛剛看見那抹紅光以後,更是有點懼怕。
正準備拿幾個銅板結帳,雲爍的袖子被扯動了。
哐一聲,茶碗落地碎開。
就那麼一瞬間,蓮湛毓攬緊了雲爍的右臂,但言不知道什麼時候躍到雲爍左邊捉住了他的左臂。雲爍整個身軀探前,眼瞳一片血紅,那眼神像只要慢一步扯住他,他便要將眼前的人拆開吞入腹中般。
那是一個可愛小女孩的特寫,粉嫩而且不諳世事的清純笑臉,她正舉着手裡不知名的野花用嫩嫩的嗓音努力推銷:“哥哥,買朵花吧,送給白衣服的漂亮姐姐。”
黑白分明的眸子恢復正常,使勁眨了眨,深吸了口涼氣,放鬆了繃緊的身體。
注意到雲爍的放鬆,但言跟蓮湛毓這才放開了雲爍。
“爍……”蓮湛毓擔憂地用最大的音量叫喚。
雲爍坐正了身,臉上拉開和煦的笑容,拍拍小女孩的頭,給了她一錠銀子:“我全買下來,回到你父親那裡吧。”
小女孩重重地點了點頭,拿着銀兩走到不遠處的男人身邊,兩人遠遠的對着雲爍鞠躬哈腰半天才歡天喜地地離開。
“無知真是幸福,對吧。”雲爍笑容依然,將手裡一籃花送到蓮湛毓手上。
捧着花,蓮湛毓想說些什麼,雲爍卻不給他機會,放下茶錢便往回走:“回去吧。”
“爍……爍……”蓮湛毓喊着追上,雲爍卻不等他。
但言抿了抿脣,扶着自家主子走:“別追,他不會等。”
蓮湛毓眉頭緊鎖,放棄了追上雲爍,而走在前方的雲爍也放慢了腳步,明顯的有意跟他們保持距離。
一路走回客棧,雲爍馬上到櫃檯前多了間房間,原本爲了防範敵人來襲,三個人是擠在一個房間裡的,但云爍現在已經不敢跟蓮他們同一個房間了,就算自己一直沒有睡,就算自己一直清醒着,也不敢了。
看見雲爍要了另一間房間,蓮湛毓馬上跑上去捉住雲爍的手。
雲爍原想甩開,但蓮湛毓捉得緊,彷彿把全身力氣都放到手上去了,雲爍也不敢太使勁,就怕會傷着蓮,只是微笑着勸他:“蓮,放手。”
[爲什麼要分開房間,敵人還在,分開會很危險。]蓮湛毓不放手,捉得更緊,只有這樣,他跟雲爍才能好好談話。
“……有但言保護你。”雲爍伸手想扳開蓮的手卻沒有成功,蓮死命地捉得緊,如果要甩開他,就得先扭斷他的手指。纔想着,雲爍僵住了,後退了一步,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想,竟然爲了擺脫蓮而想要扭斷他的手指。
[不是,你會很危險。]蓮湛毓眸中充滿哀求:[在一起好嗎?同一間房間裡……]
面對蓮的哀求,雲爍悽然一笑,堅定地搖頭:“蓮,危險的永遠不會是我,你有看見嗎?我剛剛差點殺掉了那個賣花女,剛剛還甚至想要扭斷你的手指。”
但言聞言駭然地站到蓮湛毓身邊,彷彿在戒備他突然出手。雲爍並不怪他,而且覺得但言做得很正確,是應該防範他的,他現在就像個隨時會失控的瘋子啊。
[不,你不會。]蓮湛毓搖搖頭[只要小心點就沒事。]
輕嘆一聲,雲爍閉目使勁一甩將蓮湛毓甩開了,但言穩穩接着自己差點摔倒的主子,狠狠地瞪了雲爍一眼。
“上一回,可以說我失去了神智,可以說我被瘋狂的魔性支配了纔會殺掉那些大夫,但這一回,我很清醒卻開始控制不了自己,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是自己,什麼時候不是自己了?”雙手困惑地抵在額上,雲爍雙瞳迷亂地抖動着,彷彿極力忍耐着什麼:“我害怕,不想一覺睡醒會看見你們倆受到傷害,甚至……會被我殺死。夠了,你們讓我獨處吧,真的不要再接近我。”
蓮湛毓不死心地想靠近雲爍,雲爍卻退一步避開了。
“但言,想你主子平平安安的,就看好他。”拋下一句話,雲爍快步上樓。
“爍……”微弱的聲音沒有讓雲爍回頭,蓮湛毓快步想跟上,卻被但言攔住了。
“爺,你聽公子的話吧。”但言不忍看主子傷心,難得的多話了:“等他需要你的時候,再到他身邊。”
蓮湛毓停止掙扎,但言的話點醒了他,是的,他只要在雲爍需要他的時候出現就好。
夜裡,雨又開始下個不停了,雷鳴電閃。
原本在山洞裡睡得香甜的人們突然間**起來,原因是馬兒嘶叫起來,所有人腦海裡劃過的信息是——有人要偷馬。
匆匆趕到山洞口,果然有人在取馬,不過那小偷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偷遍天下無敵手的神偷一支爪——鷹長空。
“鷹長空,你發什麼瘋啊。”難書用吼的才穿透雨簾將聲音傳過去。
“我要趕路。”鷹長空只回了一句話便翻身上馬,一夾馬腹消失在雨中。
“該死的!他發什麼瘋了!你們準備一下追上來。”難書也飛身上馬追去,藍碎玉緊跟其他後。
站在山洞外,高壯的蘭坤攪着亂髮吹了記口哨:“真拼命。”
“樓主,你不會是想跟上去吧。”小寅後退一步,粘着洞壁,一副寧死不走的模樣。
蘭坤睨了小寅一眼:“德寅果留守,其他跟我出發。”
“……我還是出發吧。”垂頭喪氣地開始收拾行裝,小寅一張嘴都能掛上一斤豬肉了。
趕上鷹長空,難書再吼:“你發什麼瘋,現在什麼天氣,你就差這幾個時辰?”
鷹長空沒有回答難書,只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厲害,他總感覺到雲爍出事了,不能再等下去,必須要儘快找到雲爍,再這樣下去,大概他們倆真的要在碧落黃泉相見了。
一道電光在他們身前不遠處落下,雖然沒有擊中他們三人,但卻已經夠他的心臟顫一回了。
“喂……”難書的話被雷鳴吞沒,他不甘心的再吼:“你想死啊,這樣打電,會電死你!天亮了再趕路吧。”
“……雲爍出事了。”鷹長空只回答了這一句,便埋頭瘋狂地策馬。
“你又知道,誰告訴你的。”難書嘀咕着跟上。
有難書萬事足的藍碎玉已經很久不發個表岐義了,既然自家宮主都沒有埋怨,他也不埋怨,緊跟着二人瘋狂地趕路。
閃亮的光芒映亮大地,轟的一聲,又一記響雷。
牀上人張開雙眸,詭異的血紅自瞳仁散佈開去,將黑與白二色融合成一片的紅。坐直身,南宮雲爍伸了個懶腰,懶慵地披上衣服,嘴裡喃喃着:“來了來了,別吵了,我知道時辰到了。”
推開窗戶,完全無視覆蓋大地的雷雨,完全無視瞬間將他淋溼的雨水,南宮雲爍跳出窗外,乘着風飄出數十丈開外。
夜已深,正常人都已經睡着了,但卻有人想趁着夜色完成工作,一行數十人就這樣躍過城牆衝進城內,打瞌睡的守城士兵根本沒有察覺。
豪雨掩蓋了一行人的腳步聲,一行人突然在大街上停下,分派出幾人探路,帶頭的少女環手等待消息。
只是不用她等多久,出去的人全用另一種方法回來了。當六具燒焦的人體被扔到眼前,所有人都抽出武器,甚至有人雙腿顫抖起來。
“小姐,我好像不認識你,怎麼找我來了。”隨着話語,詭異的風帶動雨水一旋一旋地轉動着,少年從天而降。
少女正是準備來殺雲爍的單嬋,這下子看清了南宮雲爍的模樣,不禁更生氣了,哪有男的能長這模樣,跟她哥一樣的禍害。
“你就是南宮雲爍?”
此時的雲爍挑眉,垂首看看自己:“嗯哼,我是他沒錯,可惜他不願意承認我。”
單嬋皺眉瞪着雲爍,被他的胡言亂語弄得心裡發毛:“你別裝神弄鬼的!我告訴你,我是映長空的未婚妻單嬋!”
未婚妻?雲爍雙眉挑得更高:“哦,聽了真不爽,連另一個我也不爽起來了。”
“什麼另一個這一個的,今天我不會讓他我離開這裡,映長空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單嬋嬌蠻地宣佈。
“你的?”雲爍輕笑:“他本人有承認過嗎?”
“……”被雲爍這一問,單嬋脹紅了臉,恨恨地一跺腳:“殺了他,都過去殺了他。”
“嘖嘖,難道你們不知道水是導體嗎?你們不應該在雨天找我的,也罷,反正什麼時候來也就是死。”甩着手,雲爍準備一擊殺盡這批人,但另一邊傳來的腳步聲讓他停下儲蓄電流的動作。反手迅速滑出袖中玉扇,旋身一揮便把衝過來的人全部颳倒了。
果然,路的另一端跑來二人,但言扶着蓮湛毓。
“真煩人。”雲爍低咒。
蓮湛毓幾乎馬上的衝過去摟住雲爍的腰身[爍!快醒醒,別殺這些人。]
“不殺他們,讓他們殺?”雲爍想扔開蓮湛毓,卻怎麼也動不了手,不禁更煩燥了:“天殺的南宮雲爍,你想怎麼樣,就讓這個傢伙拖累着,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那邊單嬋的人看見雲爍被人纏住了,全都趁機撲過來。
恨恨地一咬牙,雲爍輕蔑地勾脣:“不能動你,我也能殺這些人。”
白玉扇在手,雲爍振臂一揮,扇子帶起烈風竟然將雨水變成箭矢刺穿了第一排人牆,回手又是一扇,風刀無情切割第二排人,後面的人已經害怕了,穿身想逃。
蓮湛毓驚愕地看着一個一個人倒在血泊,張嘴叫這些人逃,卻怎麼也穿透不了風雨。
那些人要逃了,但蓮湛毓一點也沒有鬆一口氣,因爲他看見雲爍笑了,那種笑容讓他不安到極點。
果然,雲爍並不想放過他們,垂手放下鐵製手鐲,絲線纏着扇子迅速甩出去,被選中的人察覺到來襲,馬上擡劍來擋,但帶着強力風壓的扇子卻將他連同武器一起切割了。
雲爍見蓮湛毓仍不放手,索性摟上他追殺逃走的人,不消一刻,在雲爍製造的龍捲風中,了所有逃走的人被撕成肉塊。
最後剩下的一個少人就是因驚駭而跌坐在原地的單嬋。
wωw ¸tt kan ¸¢ O
雲爍落在單嬋身前,鬆開手任由蓮湛毓無力地滑到地上,擡手拭去眸中流下來的紅色**,煩躁地促眉:“真是的,本來就不需要有罪惡感,你爲什麼還要哭呢?”
看見雲爍接近,單嬋想尖叫,張着嘴卻什麼聲音也出不來,只是機械地撐着身子往後退。
“單嬋是嗎?我可不像另一個我那麼好說話,跟我搶人可沒有好結果。”將她留在最後,是爲了讓她嚐嚐恐懼的滋味,雲爍準備動手解決掉這個麻煩。
手中扇才撥下去,原本坐在地上失神的蓮湛毓突然撲前去擋住,但言迅速扯開單嬋躲過了攻擊。
眼前主角換人演了,雲爍心中一驚雖然立刻收手了,仍是打中了蓮湛毓,讓他整個飛出老遠。
全身一軟,紅色自眸中消褪,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雲爍僵硬地轉首看向四周,雨水沖刷着地上的血,匯流成一條條血河,這裡不再有雨的味道,只剩下腥甜的血氣。
機械地爬起來衝到蓮湛毓身邊,雲爍摟起蓮湛毓,輕輕撥開粘在臉上的頭髮,細細察看那張蒼白的臉,雲爍吃吃地笑起來,以手搓眼盯着手背上的血色:“真不是夢,不是夢。”
這樣的變故讓但言也呆了,單嬋早已經嚇昏過去。
抱起失去意識的蓮,雲爍嘆了口氣:“但言,快點吧,不然蓮真要死了。”
沒有回客棧,但言將雲爍帶到蓮家在這鎮上的醫廬,雲爍知道蓮爲了不打擊他,一直沒有是在這鎮裡的產業,現在走進去,雲爍真有種想逃的感覺,但他不能……因爲蓮必須接受治療。
看着一羣大夫裡裡外外地忙碌個不停,雲爍失神地坐在椅上,任由溼搭搭的衣服粘在身上,誰叫他換下來也不理會,只是愣愣地會着,瞪着掌手,嘴裡喃喃:“不能再讓你出來,不能了。”
但言也不說話,換過衣服靠着柱子等待大夫的診斷結果。不知道單嬋是不是真的被嚇着了,雖然被大夫灌完藥醒過來,換了一身乾衣服以後就一直瞪着眼盯着雲爍,動也不敢動地坐在那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亮了,雨又停了,就連雲爍身上的衣服也幹了。早上所有人都聽見街上急促的腳步聲,大概是那些屍體已經被發現了,官方封城搜查,讓整座城鎮沉侵在一片緊張氣氛中。
結實的木門傳來拍打聲,官差進來搜查了,例行的問了一些問題,注意到雲爍三人,長年查案的官差彷彿感覺到這三人有問題,盯着他們看了半天,便走了過來:“你們哪來的,在這裡做什麼?”
但言不善言語,但眼看雲爍失神,挺身就想回答。
“我們是外出行商的三兄妹,因爲我感染風寒的關係,連夜冒雨送我來看大夫了。”雲爍說罷臉上浮起友善單純的笑容,那張臉微紅,看上去是真在發燒了。
官差看向單嬋,單嬋整個人抖了一下,重重地點頭,官差就當她是個姑娘家在害羞,殊不知雲爍正用陰沉的目光威協她。
既然問過也沒有什麼特別發現,官差很快走了,但言拉着單嬋坐離雲爍更遠。對他來說,剛剛雲爍過於冷靜的反應讓他心裡提防着,總覺得這個人逐漸在變。過去那個溫柔善良的公子像泡沫一樣逐漸消失。
但言的動作雲爍不是沒有注意到,但他反而爲此感到安心,只要這些人知道要離自己遠點就好了,無論如何都比接近他來得安全,不然就會像裡面躺着那個笨蛋那樣,一次一次受傷害。
到了午時,大夫終於出來了,一邊擦着手,大夫走到但言面前交待情況:“爺風寒入內需要調理,另皮外有瘀傷,但不嚴重。最嚴重的大概就是風寒入內引起的心疾復發,雖然已經下燙藥並以金針刺穴的方法穩住了,但爺需要要留在這裡好好休養。”
“留下來休養吧。”雲爍先一步對大夫說。
大夫看看這位陌生的公子,又看看但言。
但言也看了雲爍一眼,對大夫點點頭:“好好照顧爺……再準備碗治風寒的湯藥。”
大夫瞭然地看了眼雲爍,吩咐身邊藥童去處理以後便回內室去了,可怕的沉默在這小小的室內發醇。
但言彷彿下了很大決心,走到雲爍面前:“公子換套衣服去探望爺吧。”
不知道爲什麼,雲爍這時候想起了映夜輝,那個說想要看到其他結局的人。心裡想着,大概是要讓那人失望了。
雲爍看了眼單嬋,看到對方眸中的恐懼以後嘆了口氣:“爲什麼蓮就不能像她那樣,怕了我,再也不敢接近我呢?”
“……”但言無法回答雲爍的問題,因爲他也有同樣的疑問,看見過雲爍瘋狂的獵殺那些殺手,連但言心裡都對雲爍產生一絲絲恐懼,卻不知道自己的爺爲什麼總能無懼地堅持着接近他。
聽不見答覆,雲爍搖搖頭:“看緊單嬋吧,我一會有話問她。”
聽見雲爍要問話,單嬋驚恐地往但言高大的身軀後一躲,差點沒趴到他背上去。
草草梳洗一番,三人轉入內室談話,前面已經打開門做生意了,不適合談話。
醫廬方面更派人送了一桌菜餚,端坐在桌前,雲爍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黑白分明的眼睛,清秀俊逸的臉,那樣一個人開始讓單嬋懷疑昨夜的修羅另有他人。
雲爍拿起筷子示意兩人也用餐,但兩人卻沒有動,雲爍無奈地放下餐具:“我真的很恐怖嗎?”
但言有個優點,就是不說謊,不是不會而是不說,所以萬一他要說,那就一定是最直接的答案,雲爍就是知道這一點,才這樣問。
但言也沒有讓他失望,直接給他一個很直白的答案:“很恐怖,比雲暢小姐還恐怖。”
扯到自己的妹妹身上,雲爍只有苦笑的份,過去聽說過很多人提及妹妹都說是有多恐怖,現在卻有人說自己比她更恐怖:“爲什麼呢?”
“……至少雲暢小姐能控制自己。”但言其實是心裡怨恨雲爍傷了蓮湛毓的。
聽了這話,雲爍拿起筷子開始夾菜吃,靜靜地吃着沒有再說什麼。但言後來也跟着吃,看見但言吃了,單嬋猶豫了一會,也跟着吃起來。
就這樣靜靜的扒着飯,雲爍想了很多,從以前到現在,然後想像以後。
“單嬋姑娘。”雲爍突然喊了一聲。
單嬋嚇得不小,碗都砸地上去了,一雙手停在半空抖個不停,驚恐地看着雲爍。
看見她這樣,雲爍除了苦笑還是苦笑:“單姑娘,一路追殺我們的那批人馬,是你派來的嗎?”
單嬋一個勁的搖頭:“不……不……我只有這一次。”
不是她?雲爍皺眉。
“不對,他們用的武功套路是一樣的。”但言提出。
這下兩個人盯着單嬋看了,單嬋嚇得差點沒哭出來:“我真的沒有,除非是哥哥。”
聽到意料外的答案,二人對看一眼,雲爍突然伸手捉住了單嬋的手,嚇得她一陣尖叫,連但言都皺着眉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雲爍得到想要的答案便放開了她,沉思半晌以後吩咐:“但言,你看着她吧。既然主事的人是她哥哥,有她在應該能擋掉一些麻煩,我們現在只好在這裡等……鷹。”
雲爍心裡懷有一點希冀,就希望他的到來,能給自己帶來一點點奇蹟,或許能一起找個辦法,阻止另一個自己,或許靠鷹的武藝能制止另一個自己。
知道單嬋害怕自己,雲爍離開了房間,讓但言看着這個嚇壞了的姑娘。想到這個年紀跟自己相仿的女生被嚇成這樣,雲爍心裡一陣難過,雖然這個是鷹的未婚妻,雖然她是想來殺自己的……
房間裡只剩下兩人,沒有了雲爍,單嬋便不怕了,看了眼棺材臉的但言,不禁好奇:“喂,你不怕他?”
但言原本就不是多話的人,沒有回答單嬋。
單嬋可不害怕但言,這下見他對自己這般無禮,不禁心裡有氣,蹬地跳起來:“喂,你問你話,你啞巴啊。”
“……”
“喂!喂!”
“……”
“你們一個二個都是瘋子來的,一個殺人狂,一個啞巴。”
“……”
“喂……”
“……”
“……”叫了一會,單嬋真的沒辦法了,撇着嘴坐下來,左看看右看看,再看看這個像石柱一樣的男人:“我再不說話我就逃咯。”
“……”
“喂,既然是這樣,我逃啦。”單嬋纔將手放門上,頸上就多了一柄劍。可惡的是她的武功被封了,無法反抗,更可恨的是對方仍是一言不發,明明不是個啞巴,卻比啞巴還安靜。
“喂,你不想去看那個病人嗎?”單嬋靈光一閃,轉了話題。
但言總算看了她一眼,單嬋才露出得意的笑,下一刻便哭喪着臉叫罵着被但言用麻繩扎着走出門外。
“死人棺材臉啊!”
叫罵聲遠去。
聽見不遠處的叫聲,雲爍失笑,才一下子馬上又嘆了口氣。
[讓我出來!]
“你安靜一點。”雲爍一邊走着一邊自言自語。
[你自己根本應付不了這種情況,放我出來吧,放我出來就可以殺光所有阻礙你的人。]
“我不想殺人。”
[嗤,你以爲你的仁慈能做到什麼,只不過是給機會他人一次一次的進犯,你就是個呆子。]
“……”
[沒關係,放我出來,我這回只殺那些壞人,怎麼樣?]
“你傷害了蓮,我不會再讓你出來。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讓你出來的!”狂吼着手手撐頭,雲爍終於聽不見另一道聲音了。注意到周邊奇詭的視線,雲爍加快腳步向前走,碰聲推門進了蓮休養的房間,煩躁的心緒在看見牀上人時一下子被安撫了。
緩緩關上門,雲爍走到牀邊趴下,看着牀上皺眉昏迷的蓮湛毓,眼眶一陣酸澀:“你在我身邊就一直受傷害,明明身體這樣潺弱,到了我身邊更是一直被折騰着,但你撐過去了,一次又一次撐過去。你說要保護我,其實你是做到了,如果不是你支撐着,我大概要瘋了。爲了你,我會控制自己,一定會控制好自己。對不起,對不起……”
喃喃着趴在牀邊,雲爍一聲一聲地道歉,手被微涼的感覺覆蓋,雲爍擡首就見蓮正對自己笑:“你……回來了……”
都這樣了,他還是要笑嗎?
雲爍不自覺地也笑了,只是臉頰一陣溼潤,滴落白色牀被上,卻是透明的,那是真正的淚。
“累了……休息吧。”蓮湛毓拍拍雲爍的頭。
是真的累了,雲爍枕着蓮的手掌閉上了眼睛。看見雲爍睡着,蓮也安心閤眼。
當但言推開門,就看見這樣的情景。
看見雲爍在,一向嚷嚷着的單嬋也閉嘴了,發現雲爍是睡着的纔好奇地打量着他:“這樣看他也挺清純善良的嘛!”
扯了扯繩子,但言像拴牛一樣將繩子一頭撿在柱子上,不管單嬋發狠的叫罵,抱起趴在牀邊的雲爍放到牀上。
“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原本還要叫罵的單嬋反而因爲但言的回話愣住了:“哦,那他昨天是怎麼了?”
“……別惹他。”只回答這一句,但言坐在一邊閉目養神,他也忙碌了一個晚上,必須爭取時間休息,畢竟這是非常時期。
單嬋原本想說什麼,可是看看熟睡的雲爍,又看看閉目養神的但言,心裡怕雲爍醒來,只好拖長繩子跑到但言旁邊坐下來睡,旁邊有個大個子總比沒有的好。
偶在考慮虐待程度...已經堅決了..堅決了...
(穿避彈衣ING....)真的不會改變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