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佑琛偷瞄了眼卓堯,他專心致志地翻着那本古籍,似乎沒有發現他這邊如此丟人的情況。
“我哪兒不看書了,那些個編程的書換了你,你也看不懂吧,這叫做術業有專攻!別沒話找話,欠揍。”
殷執露出了一臉譏笑,似乎在說,你來打我呀。
莫佑琛橫七八歪地躺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我說,這書上的東西怎奇奇怪怪的,一會兒是韭菜,吃了不會餓,一會兒又是這稀奇古怪像石頭一樣的東西,佩戴着不會受到襲擊。我仔細想了下,要是再來個東西,像指南針似的,帶着不會迷路,這我們就可以去野營遠足了,上哪兒都不怕了。”
卓堯頓了頓,失聲唸了出來,“有木焉,其狀如榖而黑理,其花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說人話三字被莫佑琛硬生生咽回了肚子裡,一臉真誠地發問,“卓警官,請教一下,此話又是何意?”
這文縐縐的莫佑琛,衆人一臉嫌棄之色。
卓堯:“山中有一種樹木,形狀像構樹卻呈現黑色的紋理,光華照耀四方,名稱是迷榖,人佩帶它在身上就不會迷失方向。”
“誰說我不看書的,我這叫聰明,這都猜到第三樣是什麼東西了,等下,這迷榖該不會也在這裡吧。”莫佑琛嗚呼哀哉,他已經可以預料到又將是場腥風血雨了。
卓堯搖搖頭,“此事有問題,祝餘出現之時,那怪物在尋找它,育沛現身之時,不僅是媚在找它,連地府的鬼差都在尋它,如果說他們同時也在找這迷榖呢?”
莫佑琛放下了吊兒郎當晃來晃去的長腿,神情嚴肅了起來,“這事大條了,我們平時最多也就是打打怪,升升級,捉捉妖,再牛逼點的說服說服鬼,說白了,都在我們的能力範疇內。這要是涉及到了其中某些秘密,這事可就不好玩了。”
孔梓終於把目光徹底從她描繪得美輪美奐的指甲上移開了,“問題是找到這三樣東西到底能幹嘛用,難不成真的去野營,去遠足?”
莫佑琛打了個響指,指向了孔梓,“bingo,又是個關鍵點。”
孔梓向整晚都在神遊中度過的韓修望了眼,心裡一陣感慨,女人的心思都比較細膩,尤其像韓修這樣未出校園,把友情看得比天高的性格,深知此事對她打擊頗大,起碼今晚不想再說什麼刺激她了。
偏偏那好死不死,一點眼力見也沒有的杜府,傻啦吧唧來了句,“這育沛既然是林雪祖傳的,讓韓修去問問她來歷,多少能找些線索吧。”
衆人:“。。。。。。”
孔梓那尖尖的鱷魚皮高跟鞋狠狠地踹在了杜府小腿處兒,“死開,怎麼說話的你!”
莫佑琛拍了拍手,下起了逐客令,“好了好了,今天看來也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了,就先散了吧,該幹嘛的幹嘛去,我就不送了,快走。”
杜府打着哈欠,揹着裝滿建築課本沉甸甸的書包,搖搖晃晃地走了。殷執和李柏收拾着幾乎未動一口的飯菜。孔梓親暱地摟着韓修的肩,走出了門口。
莫佑琛伸了個懶腰,回頭往樓下奔去,不忘對着還沒走的卓堯大喊了一句,“等我十秒,不,就五秒。”
五秒後莫佑琛果然又出現了,他披上了件外套,笑了笑,“走,我送你。”
“。。。。。。”
卓堯一句“不必了”還沒出口,就被他推搡着出了門。
明明是盛夏,這凌晨三四點的夜,竟然散發着莫名的寒意,好像秋天提前到了。
韓修揉了揉腫脹的眼睛,“孔梓姐,你不必送我了,我回學校去,不順路。”
孔梓一把搭在她肩上,“你傻啊,這時候回什麼學校,去姐那裡住一段時間。”
韓修搖搖頭,神色恍惚,“不用了。”
孔梓揉了揉她腦袋,笑道:“姐不放心,我們大家都不放心,莫佑琛那討人嫌的傢伙特意讓我陪着你,說我們這兒也就只有我們兩女的,當然殷執也是女的,她只會讓你心情更糟。聽姐的,上姐那兒去住幾日,給你做好吃的,絕對比大詩人的像樣。”
韓修奮力想扯出個笑容,嘴角古怪地扭曲了幾下,活像哭喪,最後她放棄了,整個人蹲在地上,抽泣着。
“孔梓姐,我再沒有朋友了。”
韓修她不懂,她真的不懂爲什麼好端端的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明明她們三個人這麼要好,這絕對不是假的!可另一方面,她痛恨自己,人生裡一半的時間和她們在一起,如果她能早些發覺,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妹子,聽姐一句,這事和你沒關係,所有的結果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即使身爲朋友,也是阻止不了她們本人的意志。事已至此,是她們的選擇,而我們的選擇只是接受。”
當局者並非迷,是她們的選擇導致的結果。旁觀者未必清,你只是個看客,又怎麼會真情實意地知道當局者在想些什麼。
“好了,姐明天還要上班,我們趕緊回去。這未來的事誰都不能保證,你只要知道此刻我們所有人都與你同在。”
卓堯壓根沒打算讓他送,他倒好,慢吞吞地走在一邊,像逛大街似的,還時不時跟你扯扯淡,東南西北的閒聊。卓堯喜靜,一向不喜歡人流雜亂,大聲喧譁的地方,所以他沒有住在警局安排好的宿舍,嫌那兒太過吵鬧,自己在外單獨租了套小居室。
晨曦到來前的天空,黑得沉沉的,讓人心裡不安發悶,可身旁的莫佑琛一路話癆家常,反倒是驅散了這份不安。
卓堯頭一次覺得,有個人嘮嘮叨叨的在邊上,不僅不吵鬧,還別有一番滋味。
卓堯停下了步子,好心說道:“你不必再送我了,這天就快亮了,你還是回去休息下吧。”雖說是送,可卓堯本以爲只是送出門口,結果兩個人走了二十多條馬路。
莫佑琛兩手插在褲腰帶裡,四面八方地看着,“這不還沒到麼,最近不太平,這烏漆嘛黑的,還是有個人一塊兒走着穩妥。”
卓堯指了指前面的小矮樓,“這是警局安排的宿舍,我就住那裡,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莫佑琛壓根沒有回去的打算,算好了時間,想着等送他回了家,再借口一起吃頓早飯,就美滋滋地上班去。看着天色,吃早飯估計是免了,這會兒直接去上班倒能給領導留個勤奮敬業的好印象,可惜領導又出差去了。
這樣的逐客令一下,莫佑琛再嬉皮笑臉的也不好意思再糾纏下去了,想着還要徒步走到公司,沒有戰風,真是虧大了。
莫佑琛沒走幾步,回頭大搖大擺地招了招手,“卓警官,下次再見。”
卓堯有禮地頷首,他走進了那座宿舍樓,藏於黑暗中,確定莫佑琛走遠了,這才放心地離開,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一室一廳的小居室,前後加一起也就五六十個平方,住一個人略顯寬敞,但是卓堯覺得這樣的空間大小正正好好。既不會讓人覺得擁擠,也不會覺得空蕩。
擺設極其簡單,以冰冷色爲基調,白色的瓷磚,青藍色的牆紙,木質的傢俱。這屋子裡必須的用具一用俱全,多餘的東西一件沒有。所有的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規規矩矩的。
警局裡的辦公桌,只有寫着卓堯名牌的桌子收拾得最爲整潔,文件根據重要程度,名稱排列的井然有序,就連筆筒裡的筆都是朝着一個方向。
所有人都會笑他是典型的處女座,然而他並不是,他對星座了無興趣,生日只是個日期罷了。
卓堯用極快的速度衝了澡,躺在白色的被子裡,他知道沒過多久天就要亮了,他也睡不了多久了,其實他也並不困。
睜着眼直至天明,他起牀梳洗,拿出了乾淨的襯衣。他體型看着消瘦,卻是很有料,該有的地方半分不少,寬肩細腰,比例正好。他褪去了睡衣,從鏡子裡看見了自己的後背,輪廓清晰,骨骼和肌肉分佈得恰到好處,卻在左邊肩胛骨處有四道淡淡的痕跡,像是輕微的劃痕,可是卓堯知道這並非是受傷的緣故,而是與生俱來的。
隨着房門“咔嚓”一聲落下,屋裡沉靜了下來,這屋子到處透露着一股無人的冷寂,即便卓堯在家的時候,也像是個零下數十度的冰箱。沒有人說話,就像兵荒馬亂,戰敗後的蕭索。
莫佑琛果不其然成了全公司第一個上班打卡的“勤奮”人員,新的遊戲項目本就有些耽擱,再加上領導老闆集體不在的千年一遇的良機,整個人公司的人都是一副懶懶散散,混吃等死的模樣。
莫佑琛嘴裡叼着瓶豆乳,就開始各種搜索引擎,從祝餘到迷榖,基本界面都是查無此物。
也是,情理之中。
莫佑琛百無聊賴地在搜索引擎上敲打着各種八卦小道,手指觸摸着鍵盤,猶豫了下,不知怎麼回事,打上了卓堯二字。
這名字說不上多普通,但也不是爛俗的名字,約莫十幾頁的搜索記錄,都是些毫不相關的人,莫佑琛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性子,一頁頁的翻到了最後。
一條不起眼,極其讓人容易忽略的新聞跳動着他的雙眼。
是一家名爲XX兒童福利院在兒童節當天舉辦活動的集體照,這條新聞的日期是十五年前了。
記憶中的某根神經線被挑動了,莫佑琛又搜索了這家福利院的名字,然而,已查無信息。他翻到了之前那條新聞,內容寥寥無幾,無非就是XX省XX市X城某家福利院舉辦了兒童節活動,給衆多兒童帶來節日喜慶氛圍,感受社會溫暖等等陳詞濫調。除此之外,底下只寫了一個地址和電話,估計就是這家兒童福利院的信息。
莫佑琛立馬撥了個電話過去,意料之中的空號。
他在手機上記下了地址,又跑去了打印機前,看着那張集體照緩緩從出口出來,那張照片並不清晰,又經過打印,基本只能靠着主觀猜想,客觀推斷,才能勉強在腦海裡有個大概輪廓。莫佑琛食指定格在第一排最左側的男孩臉上,縱然經過時間的洗禮,可是美人依舊,這分明就是九歲時候的卓堯。
這美人我見過,這雖然只是莫佑琛調戲別人雷打不動的語句,只是這一次,沒來由的應驗了。
卓警官,原來我們真的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