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佑琛相信卓堯如果在這裡, 一定也在拼命找他們,他或許也會換件衣服,帶個面具啥的遮掩一下。可想到了這裡, 莫佑琛不禁笑出了數聲, 讓這位大義凜然的警察同志去偷一件衣服, 怎麼覺得這麼好笑呢, 他甚至腦補了卓堯繃着臉, 內心糾結萬分,卻還是忍不住伸手拿了件衣服的場景,真真是笑死他了。
莫佑琛笑完, 又腦補了卓堯會穿什麼樣的衣服,戴什麼樣的面具, 總之他腦補了一堆五顏六色, 腦補了一堆千奇百怪的形狀後, 由衷地發出了感嘆,美人穿什麼都好看的。
莫佑琛可是一直記得寧生的模樣, 小時候像個拖油瓶似的整天黏在他身後,以及長大之後那種和卓堯非常神似的清冷的距離感。
莫佑琛在人羣裡矯健地穿梭着,避開了那些熱情邀請他共舞的男男女女,禮貌地微笑點着頭,目光在他們身上不停掃蕩着, 哪裡都沒有卓堯。
突然, 一雙有力道的手搭在了他肩上, 他還來不及說什麼, 就被這股力道一把提到了後頭。
莫佑琛大驚, 反手捏住了那人的手腕,想來個過肩摔, 可惜身後之人的似乎有千金之重,扔他使出了全力,依舊紋絲不動。
聲音傳來,帶着絲並無惡意的不屑和得意,“焚瀟,你今天的狀態相比平日,可是差了許多。”
他突然放開了手,莫佑琛穩住了身體,回頭一瞧,那句“你誰啊。”纔到嘴邊,硬生生地頓住了。
眼前之人便是之前在巷子裡壓在他身上的那位。
此刻算是徹底瞧清楚了,他身着一襲白色長衣,帶着金色的面具,細長的雙眼在面具後閃爍着,眸色平靜,幽深似海。
焚瀟,他爲何如此稱呼他?他帶着面具,也能被認出?
還有那低沉的聲音,和卓堯出奇的相似,莫佑琛心裡似乎有了個猜測。
莫佑琛瞄了眼他仍舊有些紅腫的手,“剛纔弄傷你了,對不住了。”
那人的雙眼又眯了眯,透露着略微的不滿,“你好端端的在那裡做什麼,我們兩個都沒逮住那個偷竊之人,實在是奇恥大辱。”頓了頓,上下打量着他,“還有,你方纔的打扮爲何如此奇怪,難不成是打算和族人一起在岸邊跳舞?你可是忘記了我們的約定?”
莫佑琛尷尬了,他覺得自己的馬甲要掉了,要露餡了。
正在他吞吞吐吐,躲躲閃閃的神色中,遠處跑來一個面露焦急之色的女子,除了一身水藍色的衣裙,襲腰的長髮外,活生生就是孔梓的模樣。
當然莫佑琛知道她肯定不是,果然,這個落照之地,通靈之城,和他們息息相關。
“焚瀟,我找了你好久,我阿爹他。。。”神似孔梓的女子止住了話頭,一時間神色變得極其厭惡,狠狠地瞪眼看着那白衣男子,“寒瀟,你怎麼也在這裡?”
莫佑琛覺得此刻簡直五雷轟頂,晴天霹靂,寒瀟?寒瀟!
寒瀟面具後的雙眼流露出森森的寒意,遂即望了眼莫佑琛,那寒冷稍縱即逝,一片平靜之色,“我稍後再來找你。”
“孔梓”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跺了跺腳,忿忿地說道:“沒安好心,說到底就是二族長的一條走狗。”
一頭霧水的莫佑琛只得問道:“你找我何事?”
“孔梓”面露憂色,牢牢抓緊着他的袖口,“焚瀟,我心慌得厲害,總覺得有事要發生了,你和我一起去阿爹那吧,我一定要派些人在今晚守着。”
莫佑琛內心是拒絕的,他明白在這裡人生地不熟,連對方是個誰都不清楚的情況下,不易到處亂走,很容易穿幫。
他覺最神奇的是爲什麼戴上了面具,他們各個都認得他,怪哉怪哉。
“孔梓”看着他猶豫的眼神,又止步不前的意思,心裡更急了,“你一直是我阿爹的心腹,又是整個通靈族最有能耐之人,如今我只能有求於你了,畢竟,那個人我是指望不上了。”
莫佑琛不知道她口中的“那個人”指的是誰,可此刻要是斷然拒絕,實在太讓人生疑了。
速戰速決,莫佑琛點頭應允了。
“孔梓”帶着他一路飛奔,看得出她憂心忡忡,魂不守舍的。說實在的這一世,莫佑琛真沒見過孔梓是這幅模樣,一個混跡在酒吧的強悍女人,能說會道,能唱會撩,玩得是一套一套的,還真沒見過她憂心忡忡的模樣。
韓修不過就是個大三學生,殷執雖不知是個活了多少年的陰靈,但爲了殷家那折騰了幾千年的破事,本質上就是個整日愁容滿面,鬱鬱寡歡的小陰靈。孔梓身爲“知心大姐姐”,安慰東來安慰西,暗地裡其實能幫不少忙。
他們遠離了岸邊,遠離了密集的城區,在一處顯然與其他房屋完全不同的地方停住了腳步,這裡的房屋頗有些威嚴之感,門口站着幾個守門的人。
看見“孔梓”來了,紛紛躬身行禮着,“嘉措姑娘。”
嘉措:“我阿爹可還好,可有其他人來過?”
“族長一切都好,雲丹姑娘送來了藥,現在還在裡面陪着。”
嘉措點點頭,很客氣的謝過了他們,又讓他們牢牢守着門,便讓莫佑琛一塊進去。
牀上躺着一個男人,他年紀已經很大了,頭髮花白,皮膚上褶紋密佈,神色非常的不安穩,他正在沉睡着。
屋子裡還有個女子,她從桌上拿起了不同的藥鋪,一邊看着書籍,似乎在調配藥劑。
她見到嘉措,滿臉的歡喜,“嘉措,你回來了。”
“嗯,雲丹,對不住了,今日本事除夕,卻要你守着我阿爹,辛苦了。”
“嘉措這麼說可就見外了,我本就是巫醫族,這些都是我的本分,更何況只有族長好,整個通靈族纔會好,通靈之城才能安定。”
雲丹顯然也認出了莫佑琛,“焚瀟,你今日的裝扮,莫非是從岸邊過來?那裡一定很熱鬧了吧,他們能跳上一整天呢。”
莫佑琛沒有多說話,只是不失禮貌地打個招呼,如今無論出現什麼人,都再也驚不到他了,眼前的雲丹和韓修長得一模一樣。
嘉措坐在了牀邊,捏了捏被角,“雲丹,我阿爹怎麼樣了?”
“今天情況挺穩定的,我剛給他服了藥,你就放心吧,我一直在這裡守着。嘉措,我看你似乎很累的樣子,你不如去休息會兒,我待會兒再來喊你。”
牀上的人動了動,費力地睜開了眼,嘴脣那不停蠕動着,看得出他非常的辛苦,許久不說話的嗓子暗啞低沉,“嘉措,你過來,阿爹有話要囑咐你。”
嘉措點點頭,神色堅定,用極其信任的語氣對莫佑琛說道:“焚瀟,阿爹病倒前,把族徽交給了我,我現在把他給你,要是突然發生了什麼事,你就用它把阿爹的部下召集起來,記住,今天要時刻警覺着。”
她猶豫了下,這話憋在心裡很久了,“你少和寒瀟在一塊兒,他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莫佑琛一肚子的疑惑,他和雲丹走遠了,忍不住回頭,窗前是燭光下嘉措的剪影,恍恍惚惚,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他突然覺得他們離他是那樣的遙遠,卻又近在咫尺。
雲丹:“焚瀟,你去我屋裡一趟,我有東西給你。”
莫佑琛想着他還得去林子裡和他們碰頭,又想着剛纔嘉措囑咐他的事,一時之間各種風中凌亂了。
“怎麼,你還有事?”
雲丹眉頭一擰,臉色一沉,“你不要緊吧,這還不是你讓我幫忙的事,方纔嘉措在,我不方便說,怎麼着,你委託我做的事,自己倒是忘了個一乾二淨。”
莫佑琛趕忙扯出個笑臉,半分歉意半分玩笑的,“怎麼會,有勞有勞了。”
雲丹的住處離得並不遠,卻是完全別樣的風格,通靈之城裡的房屋多數是由石頭,岩石之類的壘成的,而云丹的家是木屋。
在莫佑琛看來,絕對可以用千奇百怪四字來形容。
木屋前帶着方小院,院子裡有樹有草有花,可都不是正常範疇內的花草樹木,莫佑琛餘光瞥到了一堆鮮紅鮮紅的花,足足有數百片花瓣,鮮紅欲滴,就像人血那般。
院子裡還有一小池塘,波瀾不驚,卻是流光溢彩,好像有萬千星辰落入其中,莫佑琛聽到裡面似乎有什麼動靜,走過之時還往裡瞄了一眼,卻是不見一物。
雲丹推門,讓他先行進去,前腳剛跨入,莫佑琛再度震驚了。
這房間和外面的院子一樣古怪,到處擺放的都是稀奇古怪的東西,莫佑琛的目光從成堆的水晶球移到了成串的玻璃小珠上,再到一面泛着七色彩虹的銅鏡上。
莫佑琛發誓他一定在哪裡看見過這個屋子,是那次接受到韓修十萬火急的短信後,他去林雪的富人小區,被心魔纏繞之時所見到的幻覺。
原來竟是這裡。
雲丹給他倒了杯茶,莫佑琛看着那深綠色的茶水,動也沒敢動,心裡思考着無論如何也要套些話出來。
雲丹從一旁的櫃子裡取出了一個褐色小瓶,“這個給你,我吃不準會不會有效,坦白說寒瀟這樣的傷勢我前所未見,我們巫醫族的醫術曾舉世無雙,除了無法挽回生死,可稱得上能解百毒治百病了,可寒瀟的事,我竟束手無策,只能儘量試試了。”
莫佑琛從這話裡得到的線索是,這藥是給寒瀟的,他似乎有某種無法治癒的疾病,再者顯然是他去拜託雲丹的。但從方纔嘉措的語氣來看,她極其不喜歡寒瀟,口口聲聲說他是壞東西。
於是莫佑琛的套路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