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佑琛從朦朧中徹底驚醒了,剛想起身,一陣天昏地暗,他只得“啪嗒”一聲又倒回了枕頭,異常的柔軟,這絕對不是那隻被他睡了好幾年都快發臭僵硬的枕頭!
四周是潔白的牆壁,裝飾得非常簡單。臥槽,他就這樣丟臉的進了醫院?
不會還是卓堯送他入院的吧,這實在是羞愧難當,顏面盡失!
莫佑琛扶額,完了完了,這下徹底糗大了!莫佑琛驚奇的腦回路突然急剎車似的來了一百八十度一轉,誰說不能美人救英雄了!雖然是丟臉,可這說明啥,說明卓堯心裡有他!
這麼一想,也不知他哪兒來的勇氣就豁然開朗了,美滋滋地又直起了身。
肩頭突然被人輕輕一按,熟悉的聲音說道:“你還是再躺一會兒吧,我問過韓修了,她說你是被心魔纏繞了太久,有些脫力了,服了她的藥,需要好好睡一覺。”
莫佑琛一聽到這讓他心情極度愉悅的聲音就失了魂,也沒注意他說的是什麼,就心滿意足地躺了回去。大腦不過三秒鐘,他的思路又跳躍了,終於反應了過來,“啥?心魔?”
“是,心魔。每個人都有,或者那種無慾無求心靜如水的人是沒有的吧,只是這樣的人應當不存在,所以纔會有平安當鋪這樣的地方。你活着,就會有無止境的慾望,無非就是一個度的問題。有些人執念太深,就會被心魔所困。”
莫佑琛的點不在這裡,他的問題是那他在小區裡經歷的一切都是他的心魔造成的?那些古怪的小房間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他可以對天發誓,從來都沒有住過這麼另類的房間。
那卓堯呢,今天是否也被心魔所困,還是他壓根沒有心魔。“卓堯,你今天怎麼會在那裡出現?”
“韓修發的救助短信,也許只有我和你收到了,我正好在附近辦事,就立即趕了過去。”
莫佑琛有些心慌,按照卓堯的說法,他不該沒有心魔纔是,如果他無慾無求,那他莫佑琛可就真沒指望了。
“哦,那你有沒有被困住?有沒有看見什麼?有沒有受傷?”
面對三句問號,卓堯的神色有些古怪,介於該不該回答他的兩者之間,半晌吐了口氣,“有,只不過沒有你這般強烈,我掙脫夢魘的時候你正躺在地上。”
莫佑琛本來想問問他是這麼掙脫夢魘的,可是一想到自己一定是用極其愚蠢的姿勢在丟人現眼,瞬間就乖乖閉了嘴。
卓堯幾未可聞的一聲嘆息後,站了起身,“我點了外賣,你吃完再走吧,我進去換件衣服。”
莫佑琛聽到了關門聲,他也睡不住了,仔細地打量着房間,這是卓堯的臥室,非常非常的整潔。
莫佑琛沒什麼潔癖,但是也是個愛乾淨的人,一週一定會徹底打掃一次狗窩,他一直覺得作爲男人,有這個習慣是非常了不得的。雖說未必有多幹淨,起碼比起髒襪子亂飛,書亂擺的雜亂模樣要好的多。
可比起他,卓堯這臥室整潔得過分了!所有東西都整整齊齊,窗明几淨的臥室被收拾得一層不染,他腦袋裡蹦出的第一個詞兒是處女座。可是他記得卓堯的生日,怎麼着也和處女座差了一個季度。
房間不僅整潔,佈置也極其簡單,已經到了能沒有的東西就沒有的地步了。比起他那個麻雀肚子裡被塞得滿滿當當的佈置,這間臥室算是空蕩的可以了。
莫佑琛走出了臥室,客廳的佈置和臥室幾乎不謀而合,簡單,大方,省事,空蕩。
除此之外,莫佑琛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什麼警員宿舍,那最早的時候卓堯是騙他的。一剎那的失落後,莫佑琛又沾沾自喜了起來。人嘛,一開始都有戒心,如今他都能進卓堯家的門了,這說明地位大大的提高了。
莫佑琛有個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的毛病,就是極度的阿Q精神,也就是所謂的自我心理安慰極強的人。他總是會千方百計爲對方找尋藉口,然後心滿意足樂呵傻笑。
卓堯去了衛生間換衣服,門鈴偏在這個時候響了,是送外賣的。兩個人的晚飯,莫佑琛手裡多了四五個袋子,面,飯,餃子,餛飩,各種主食一應俱全。這把黃雀所有人喊來,都綽綽有餘。
“卓堯,那個,飯來了,你什麼時候。。。”莫佑琛活到這把年紀,頭一次因爲太過於禮貌而冒了傻氣。自幼被養父母教導不學禮,無以立,所以進門前敲門是個必須要學會的禮數。
只是啥事都會有個萬一,要是這扇門沒有上鎖的話,就好像那些站在帷幕後面的還未穿衣的跳樑小醜,在沒有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因爲帷幕的突然降落,毫無防備地在觀衆面前來了個原形畢露。
恩,衛生間的門沒有鎖上。
卓堯正在換衣服,應當說他纔剛褪去了襯衫,正在仔細觀察着自己的左肩後側。結實的肌肉,緊湊的線條,白皙的皮膚,莫佑琛沒有看到這些讓他魂牽夢繞,心心念念,日有所思的眷戀,而是緊緊地盯着他左肩的四道傷痕。
他顧不得卓堯詫異的目光,大步想起,扳過他的肩膀,心疼地看着,“你這是怎麼弄的?你說你也太不小心了,我剛纔還問你有沒有受傷,你他媽的怎麼回答我的!”
想來也知道這空蕩蕩的房間八成沒有應急物品,莫佑琛拽着他的手腕,不耐煩地說道,“不要考驗我的耐心,你給我去牀上躺好,我去給你買藥,不行的話我就把韓修給喊來!”
卓堯冰冷的手指搭上了緊扼住他手腕的手,“這個不是傷。”
“。。。。。。”
兩人面對面坐着,莫佑琛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攪動着麪條,時間久了,面已經坨了,他沒怎麼動口,因爲真的很難吃。
卓堯沒這麼挑食,他對食物沒有追求,端着碗炒飯吃得七七八八。食物的作用就是裹腹,味道是其次。就好像人,你若和一個人有深交,必定是因爲你們三觀不謀而合,或者他對你特別的有用處,又或者你和他在一起,特別的心生愉悅。而這個人本身如何,在沒有違反道德倫理的前提下,其他都不是很重要。
莫佑琛突然開口,“韓修這丫頭,和殷執一摸一樣,凡事都喜歡藏在心裡,這些東西能值多少錢,藏着捏着最後苦了自己。你看她今天,明明很在意,裝得和什麼似的,是不是女人都這樣?當真是麻煩。”
卓堯沒接話。
莫佑琛徹底放棄了眼前這碗他有史以來了吃過最難吃沒有之一的麪條,繼續說着:“卓堯,你相不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會有一眼就讓你難以忘懷的人,你們根本沒有交集,或者只是很淺的交情,可是你就是對他無條件信任,對他的一切都想了如指掌,最後也希望他能無條件的信任你。”
卓堯沒接話。
莫佑琛繼續進行洗腦工作,“黃雀都維持到現在,靠的就是信任,隨時隨地都會出現在對方的身後,戰鬥的時候,需要的就是互相信任和協調。我一直很感激他們,雖然他們對我是各種不滿意,不過說句真心話,我也許再也遇不上比他們更好的朋友了。”
卓堯沒有接話。
莫佑琛繼續嘮嗑着,“讀高中的時候,班裡的無聊女生,常常會討論一個智商極其低下的問題,親情愛情友情,到底哪個更重要。小女生被一些小說電視劇給毒害了,恐怕會覺得愛情至上。等到畢了業,走進了社會這個險惡之地,就會發現沒有人脈沒有交清,你寸步難行,這個時候覺得友情更重要了。等到七老八十了,回顧一生的時候,又會覺得和家人在一起纔是真正的安慰和幸福。階段不一樣,想法相應的就在變化,你說到底什麼纔是最重要的,根本就沒有這個說法,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你可以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但是做人不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什麼都沒有得到的人生纔是最可悲的,慾望其實是個好東西,有欲有求,纔不枉爲人。”
卓堯沒接話。
莫佑琛放下了筷子,“卓堯,我一個人都說了這麼多了,你好歹回我一句!”
卓堯,“我在,我聽着。”
“。。。。。。”
莫佑琛腦子裡出現了上次告白的情形,其實現在和當時如此相似,只是之前他簡單粗暴,現在他文藝清新。
之前是在露天的大馬路上,現在是在封閉的空間裡。
莫佑琛發誓他沒有動過撲倒眼前之人的念頭,一剎那也沒有!他只是希望卓堯能相信自己,卓堯的感官超乎常人,那他此刻的心情卓堯必定真切地感受到了。
“那真的不是傷,是我天生帶來的,本來以爲是胎記,可是我越長大形狀就變得越像傷痕,最近越來越明顯。”
莫佑琛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般的傷口是會自然癒合的,他們也是如此,只有是其他原因造成的纔會異於常人,莫佑琛聯想到了先前卓堯非去無盡之門的事,“所以,你覺得這和無盡之門的另一端息息相關?”
“我在三生石上,看不到我的前世今生。”
莫佑琛把餐桌收拾了個乾淨,該扔扔,該丟丟,等到收拾了個乾淨徹底的時候,時間也是不早了。
卓堯:“你回去吧,你暈在了路上,我不會騎摩托,沒辦法帶你回店鋪,那裡離我家很近,我就把你帶回了這裡,如果你沒什麼事了,就回去吧。”
莫佑琛看了眼冰冷冷白花花的房間,心說還真不如他那個十幾平方米的狗窩,好歹那店鋪有人氣也有鬼氣,這兒除了面積大了點,哪兒都不像是個家。
莫佑琛聳了聳肩,“我今晚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