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佑琛回到鋪子的時候,韓修和李柏都在。韓修守了一晚上,就怕有個萬一,一整晚沒敢闔眼。李柏也陪着坐了一整晚,五點開始發麪揉麪做饅頭,莫佑琛回來的時候,店鋪已經有了第一個吃早飯的客人了。
莫佑琛:“韓修,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下,晚上到這裡集合。”說完就順手擄走了一個包子和一碗豆漿,端着回房吃去了。
莫佑琛一點不困,他洗了澡,吃了早飯,就窩在牀上看手機。
他不是什麼二愣子,無非就是看上去散漫了些,花了幾分鐘時間把昨晚的經歷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立刻像PPT那樣把關鍵處都羅列了出來。
加上殷執給他的迷榖,他手頭有了三樣東西,一個保你餓不死,一個保你不迷路,一個保你百毒不侵。
莫佑琛的智商告訴他,這三樣裝備根本就是爲了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無盡之門。
血月之夜,無盡之門,會在下月十五的時候打開。這是孟婆的回答。
血月,通俗的說法就是紅色的月亮,乃奇觀之一,只是月若爲赤,便是災像,凶兆。尋常人這一輩子未必瞧得見一次,即使看見了,頂多也是對這奇景歎爲觀止罷了。
然而血月之夜,便是無盡之門打開之時,對人間,對幽冥,都是災難。怪物,妖魔,都是逮着了千年一遇的血月之夜,纔會從無盡之門的那端降臨人間。
無盡之門的彼岸,到底存在着什麼樣的世界,莫佑琛並不知道。他最疑惑的是千年一遇之事爲何時隔一年又再次出現了,這實在太奇怪了。
還有那隻兔子,可愛是可愛,萌也是當真萌,可它口中口口聲聲喊着寒瀟是怎麼一回事。
從卓堯的神情來看,他的確是不認識這隻兔子。從這兔子的表現來看,它也不像在說謊。人有相似這點莫佑琛同意,但是他私心並不認爲天地下還有卓堯這樣讓他心顫的美人,畢竟美人可遇不可求,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有一個長得像他心上人的。
那如果這兔子沒說錯,寒瀟就是卓堯呢?
莫佑琛覺得自己的偏頭疼又犯了。
最讓他在意的是卓堯在三生石前佇立許久,他一直背對着自己,莫佑琛看不見他的神情,只是不知從何時起,只是一個背影,莫佑琛都能感受到他的不同尋常。
三生三生,前世今生和來世,卓堯到底看見了什麼?
莫佑琛在牀上打了三個滾,脖子後的神經連着眼球隱隱抽搐着,他可以確定他的偏頭疼真的發作了。
問題是他的手機在這時好死不死的發出了“嘟嘟”的聲音,莫佑琛不理它。沒隔一分鐘,又是短促的“嘟嘟”聲,莫佑琛依舊不理它。
時隔五分鐘,又是那討人厭的聲音,莫佑琛拿被子捂住了頭。可是沒過一分鐘,他就放棄了,乖乖地點開微信一看,是任爾。
“我說兄弟你今天算是請假了?這簡直天下奇聞啊,想想你前幾年可是年假都沒用的人,今天怎麼破戒了?”
這破戒二字怎麼聽上去怪怪的。
“喂喂,你別不理我啊,我上班正鬱悶着呢,你不來事情都堆給我了,你小子該不會被那啥的下不了牀了吧。”
莫佑琛本來不打算理他,微信爸爸最好的一點就是,發出的信息不會顯示已讀狀態,坦白來說莫佑琛沒打算理他。
可是看到這句話,他整個人都炸毛了,“滾你的!再胡扯,我就直接請長假了。”
顯然任爾完全沒把這句恐嚇當真,一連發了三個微笑.jpg的表情,“請長假?婚假?如果真是,那我還得跟你說聲恭喜了,說正經的,你小子到底得手了沒?”
莫佑琛一想起這事,心裡就疙瘩,非常實誠地說了句大實話,“沒有。”
“你丫的實在太遜了!”
任爾在那頭,思考了片刻,覺得這句話一定傷到了他,又補了句,“你對人家還是那種感覺嗎?”
“什麼感覺?”
“臥槽,你自己說的話都不記得了?那種又想親近,又想遠離的微妙感覺。講真,我談了這麼多次戀愛,還真沒這種莫名其妙麻煩至極的想法,喜歡就上,不愛就再見。神他媽的又想親近又想躲開,我覺得你是腦子是有病了。”
莫佑琛盯着屏幕反覆看了幾遍,腦海裡蹦出了唯一一次和卓堯算有肌膚之親的機會,不是溫柔的牽手,是他緊緊扼住他的手腕,那瞬間他只感到自己滿腹的怒氣。在聽到卓堯讓他等在原地,自己卻要走向那危險的未知時,他當真是生氣了,這才下手得沒輕沒重的。
莫佑琛回覆了一句,“不止,我還會因爲他的一些舉動很生氣。”
“兄弟,我很確定地告訴你,你是真的陷進去了。”
廢話,你不說我也知道。
這世上會存在一種人,哪怕只是一面一眼,你就會發現自己的視線時刻與他如影隨形,自己可以無條件信任他。退一萬步說,即使無關情愛,也能讓人心生歡喜。
卓堯就是這樣的人。
莫佑琛知道卓堯最大的本事不是他的身手和靈力,而是他那能感知到別人喜、怒、哀、樂、怨、悲、憂的各種情緒。
他突然有些惶恐,卓堯是不是感覺到他的心思了。不過依他的性子,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多說什麼。
莫佑琛此刻反倒希望他能感應到什麼,雖說內心隱隱覺得得保持一定距離,可是想更親近更瞭解他的念頭始終強壓住其他一切的衝動。
莫佑琛徹底認栽了。
任爾不死心,連番轟炸着,“莫佑琛,我看哪天你把他帶來,好讓我這個高手給你出出主意。”
“不好意思,無此打算。”
“臥槽,你幾個意思?”
“幾個意思?我能有幾個意思,你在感情上的人設已經崩了,我怎麼好讓美人被你看見,多危險。”
“你,太不夠意思了!臥槽,等下!外面爆炸了!炸了!這什麼聲音!我去看一眼,你等着!”
莫佑琛心說這年頭怎麼到處都是□□,動不動就炸炸炸的,他胡思亂想着,朦朧間終於有了些睡意。
在他即將會面周公之時,“嘟嘟”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不再是微信,而直接是電話,來電顯示是任爾。
莫佑琛被這麼一驚醒,頗爲煩躁,按了免提,破口大罵,“擾我清夢,你是不是欠抽!”
任爾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慌張,說話都口齒不清了,“我滴乖乖,長這麼大,頭一次見着真槍實彈啊!”
莫佑琛:“。。。。。。說人話。”
“我們樓下那銀行發生了搶劫,剛纔火拼來着,我跟你說那場景可是遊戲裡比不了的,我屮艸芔茻,重案部都來人了,好像聽到說有個警察負傷了!”
“。。。重案部?市局裡的重案部?”
“對啊。”
“臥槽,受傷的那個是誰!”
“我怎麼知道,下面都封鎖了。”
“我現在過來,你趕緊給我打聽去,有什麼新情況立馬給我電話!”
任爾在電話那頭十臉懵逼,還沒想到說什麼,莫佑琛已經掛了。
夏天即使有風,也是灼熱的,尤其今天的太陽還火辣辣的,滾燙的風吹在臉上,連着皮膚都要被烤乾了,莫佑琛抄了條空曠的近路,把戰風調在了最高檔。
轟鳴的馬達聲一路響徹至天際,隨着主人焦躁不安的心,上下起伏着。
公司門口被黃色警戒線圍住了,閒雜人等不允許靠近,可是在附近依舊圍着很多吃瓜羣衆,指手畫腳的說個不停。吃瓜羣衆都會把問題無限放大,從他們嘴裡說出來的無疑接近於隕石降落,外星人攻擊地球這樣的3D高逼格特效場景。
莫佑琛沿着界限搜索他熟悉的身影,無奈一無所獲,正乾眼着急的時候,右鍵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莫佑琛立馬喊道:“卓堯!”
“兄弟,是我。”
“哦。。。”莫佑琛看清了來人,眸色一沉,“怎麼是你啊。。。”
任爾:“。。。。。。”
任爾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得乾巴巴地說着,“這麼大的事,整幢樓都疏散了,那羣劫匪都被制服帶走了,你說現在的人是不是瘋了,只是羣社會上的小流氓,連把□□都沒有,就來搶銀行。”
莫佑琛沒聽見他在說什麼,自言自語着,“他人怎麼不見了。。。”又掏出手機,撥了打,撥了再打,始終無人接聽。
這幅神情緊張,一臉焦急,魂不守舍的模樣,任爾對天發誓,從來沒有見過。
不過這人的反射弧也挺長的,他上下左右一聯繫,突然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乖乖,你的心上人不會是個條子吧,莫佑琛,你這膽兒也忒肥了,不怕人家告你非禮警察,抓你進去蹲幾天?”
莫佑琛依舊沒聽到他在說什麼,還在不停地打着手機,卓堯的手機關機了。
任爾躊躇了下,試探地說着,“那個,剛剛有個救護車把負傷的警員就走了,往市局醫院去了,就那個方向。”
莫佑琛這次聽到了,連一句道謝或者再見的話也沒有,等任爾說完那個句號,只聽到戰風那“突突”的馬達聲。
莫佑琛逃命似的趕到市醫院的急救室,他徘徊在每個急救室的門口張望着,逮着護士醫生就問,卻又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一副呆頭傻腦的模樣,都以爲他是個瘋子。
莫佑琛一個沒站穩和後頭的人撞了滿杯,藥撒了一地,他稀裡糊塗地拾了起來,“不好意思。。。”
“莫佑琛,你怎麼在這裡?”
聽到聲音的剎那,莫佑琛簡直感動得想哭天喊地,他擡起了頭,眼眶都有些紅了,雖然在卓堯眼裡很可能是睡眠不足導致的。
“那個,我聽說我公司樓下發生了劫案,又聽到有名警察負傷了,打你手機又不通,我擔心那個人是你,就趕忙過來看看了,你沒事吧。”
卓堯看上去一切都好,但是左臂那兒連着手腕都被紗布包着。
莫佑琛皺了皺眉,又看了看手中的藥,都是些消炎止疼之類的,“你果然受傷了!怎麼會這樣!打不打緊,要不要住院!我給你辦手續去!你趕緊去躺着!我還得給你弄些吃的,大詩人手藝實在不行,這麼着,我去煮,你等着!”
莫佑琛沒頭沒腦說了一堆,作勢就要去買菜的架勢,一把被卓堯抓住了手,“我沒事,負傷的是我同事,我陪着他一起來了醫院,我只是擦傷了些而已,剛剛去給他女兒掛了個電話。”
莫佑琛腿腳有些軟了,順着牆滑到了椅子上,捂着心口,可憐兮兮地只說了一句,“我受到了驚嚇。”
卓堯覺得他這模樣頗有些滑稽,他見莫佑琛的次數並不多,掐指一算,他們認識不過也是半月的時光,恍惚覺得像過了很多年似的。特別是他的真心實意,卓堯是感覺得到的,從來沒有人對他這般上心過,他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灼熱。
卓堯:“那你先坐一會兒,我還要等個人,稍後送你回去。”
莫佑琛覺得這話怎麼聽上去怪怪的,只是他一個晚上加上一個上午,經歷了大起大落,現在全身虛脫的厲害,也懶得去糾正了,“你在等誰?”
“老李的女兒,老李中槍了,還在搶救,我剛剛給他女兒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