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佑琛慢悠悠地晃着回了店鋪, 到處都是黑燈瞎火的,李柏和殷執的屋子也沒有開燈,估計他們也是睡下了。
推開房門, 一頭栽在了牀上, 莫佑琛像包春捲似的在牀上翻了幾個身, 把自己裹在了被子裡, 滿腦子都是晚飯時的卓堯。
心裡一陣嘚瑟, 掏出了手機想繼續明天的菜單,耳旁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是個毛茸茸的東西在不停地揉着他的捲毛。
“死開, 臭鹹魚,知道回來了啊你, 真是好樣的!”
鹹魚低低鳴叫了聲, 伸展了下翅膀, 頗爲高傲地仰頭睥睨着莫佑琛,“回來監察你!我這是爲你考慮, 不想做你房間裡的電燈泡,但是我左看右看,這房間似乎還是隻有你一個人的樣子,莫佑琛,你太遜了!”
“去去去!”莫佑琛擡手扯了下被子, 鹹魚沒站穩, 撲了兩下翅膀飛了起來。
“喂喂!咱們認識這麼久了, 你還這麼粗魯, 當真狠心。”
狠心?又是狠心?莫佑琛扯開了被子, 倚牆而靠,“吶, 我這個人在感情方面真的狠心?”
鹹魚低飛了兩圈,立在屏幕顯示器上方,篤定地說道:“的確狠心,狠心到絕不拖泥帶水,甚好甚好。”
“。。。謝謝誇獎。”
“莫佑琛,你這樣不行,我最近得空,我來幫你!”
莫佑琛從來不知道這隻神出鬼沒的魚鳥類每天在忙些什麼,但是聽到幫忙二字,那有些昏昏欲睡的腦子頓時一個激靈,清醒無比。
邀記當年莫佑琛剛入大學的頭一年,在草叢裡撿到了它,奄奄一息,鳥毛雜亂,他本着一顆愛護動物的慈悲之心,把它抱進了宿舍,餵了一頓飯,又讓它睡了一大覺,也算是救它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了。
哪兒曉得這貨不走套路,野貓基本有的吃就是主,吃完就走人,可這貨開始了死皮賴臉,纏着不走的無賴精神。
宿舍裡禁止養動物,莫佑琛試着趕它走,可每每一飛走,隔着幾天又會飛回來,偶爾在他牀鋪上睡上一覺,偶爾又從他桌上翻找些東西來吃,講真,這貨真不用費什麼心,這般養着倒也是可以的。
莫佑琛一直以爲這是一隻沒見過的鳥類品種,他甚至頭一次去了從未跨入一步的圖書館,花了一整個月的時間,外加翻牆越網無數次,得出的結論是,無此品種。
好在莫佑琛對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堅定地認爲這也是一個善良的異類,然後開始了絞盡腦汁的取名歷程,莫佑琛想了無數個名字,比如什麼小飛,小鵡,小雀等等此類毫無任何含義的名字後。
這貨終於忍無可忍,仰天長鳴,一聲怒吼,“我叫做鹹魚!”
“。。。。。。”
再後來,這條鹹魚做出了一系列驚人的舉動。
誰沒在懵懂的青春時期犯過中二病,誰沒那麼點疼痛青春的經歷呢?他莫佑琛還真沒有,唯一有過的就是暗戀過校花,漂亮的人誰不喜歡?
其實莫佑琛也沒做過啥,沒寫過中二的情書,也沒幹過那種在女生宿舍樓下襬了一圈花告白的蠢事,他只是碰巧在某一天食堂特別擁擠的時候,非常巧合地坐在了校花的對面。
既然事實擺在前面,莫佑琛總要對得起這從天而降的機會,其實本來也只想開口打個招呼,卻不想那句簡單的“你好啊”都沒說出口,就看到鹹魚風風火火地從窗外飛入,不時地發出幾聲怪叫,然後亭亭玉立地站在了校花的腦袋上。
整個食堂頓時鴉雀無聲,靜得相當可怕,鹹魚抖了抖翅膀,非常不雅的在公章場合隨處大小便,再然後莫佑琛不想回憶了。
畢業後,在aot30認識了楊翊,坦白說比起校花,楊翊的確讓他心跳加快了一個倍速,不過看啥啥好的莫佑琛在經歷了同居數月後,當機立斷了發現了衆多問題。可惜他莫佑琛面對這類難以啓齒的情況下,一般都會選擇性的交代清楚,無非就是措辭方面需要謹慎再謹慎,慎重再慎重。
然而就在莫佑琛打算開口的時候,那幾天簡直像瘋了一樣,楊翊愛體面,愛排場,清高又自負,結果他苦心準備了幾年的畫展,活生生地變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所有的畫一夜之間都面目全非,竟然查驗,乃是動物的利爪所制。
楊翊爲了儘可能貼近自然,舉辦畫展的地方是在郊外森林公園裡的一處木屋內,最後他們勉強得出的結論是,木屋年代久遠,木質結構疏鬆,一定是被什麼野生動物給襲擊了。
就在楊翊失魂落魄,憔悴不堪,鬱鬱寡歡,又加上流感爆發,一病不起的時候,莫佑琛偏巧在那個時候出差去了。等他回來後,打開房門所見之景,簡直終生難忘。
一屋狼藉,到處都是鳥毛,鳥shi,不知情的還以爲這裡發生了動物大戰,楊翊整個人裹在被子裡瑟瑟發抖,莫佑琛陪他到了晚上,夜深人靜之時陣陣低鳴的鳥叫簡直像在哭喪,楊翊在這樣身心的雙重摺磨下,徹底崩潰了,在醫院住了一個月才大好。
至於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兩個人就這麼吹了,雖說即使沒有鹹魚,莫佑琛也打算“再見亦是朋友”,可被這麼一折騰,先開口的人成了楊翊,他倒變成了被甩的那個了。
莫佑琛沒有怪鹹魚的意思,只覺得它鬧得太過分,原本打算收了它的口糧小懲大誡一番,卻不想這貨瞪着無辜的大眼,一臉的人畜無害,直喊冤枉。
莫佑琛仔細看過留在楊翊家的鳥毛,倒的確不是鹹魚身上的,而那些被撕破的畫,和它的利爪也完全匹配不上,只能就此作罷。
總之此刻的莫佑琛,半躺在牀上,睡意全無,看着那一臉不懷好意的鹹魚,滿腦子只有“此生何其有幸”這句肺腑之言。
註定今夜變成了一個無眠之夜,莫佑琛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眼看天就要大亮了,索性早了一個小時起牀。
鳥籠裡,鹹魚睡得正香,偶爾發出一兩聲奇怪的聲響。
莫佑琛穿戴整齊,剛一腳踏入了餐廳,頓時覺得自己洗了個冷水浴,他和殷執撞在了一起。
“臥槽,你什麼時候起得這麼早了!你又不需要上班,又不需要晨跑,更不需要吃早飯!”
殷執有些緊張,低下了頭,支支吾吾地沒說出一句完整話。
莫佑琛看了眼半掩的大門,“哦,你這是剛纔外面回來?也對,你也只能大半夜的出去走走了。”
廚房裡冒着麪粉的香氣,蒸籠上方盤旋着陣陣白霧,李柏用力地揉着麪糰,莫佑琛曾提議給他買一臺自動的揉麪機,可被李柏拒絕了,說是用手揉的纔有勁道纔好吃。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手藝還不如莫佑琛這個半吊子都不算的人。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李柏念着詩,揉着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話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是黃雀裡最神奇的存在。
殷執看着莫佑琛出了門,探身進了廚房,“大詩人,頭兒昨晚幾點回來的?”
李柏用力地把麪糰扔在了鐵板上,“很晚,你對頭兒這個夜貓子來說,多晚都不算晚,我每天準時十二點睡覺,反正昨天那時候他還沒回來呢。”
“哦,那就好。”
“殷執,你要不要吃一個包子,我蒸了幾個紅糖包子,適合你們女的。”
“不要了,這個適合韓修和孔梓,應該去把她們叫來。”
“哈哈,好好,她們如果喜歡吃,我晚上再蒸一籠。”
殷執只是訕訕地笑着,她們兩個嘴巴挑剔,要是能喜歡,那還真是見鬼了。
“我要開門做生意了,殷執你回屋呆着吧。”
殷執點點頭,剛轉身往房裡去,想起了方纔李柏唸的詩,問道:“大詩人,你剛纔唸的是什麼,從來沒聽你念過。”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李柏愣了愣,笑道:“我也不知怎麼就念起了這句,人的歲數上去了,就念舊咯。”
殷執關上了門,躺在了牀上,清晨第一縷陽光奮力地透過窗戶的縫隙想擠進這一席之地,無奈對於殷執而言,那不過是個不速之客。
她起身把窗簾拉了個嚴嚴實實,突然想起了莫佑琛常說的“不合時宜”四個字,在她殷執的生命中,似乎就沒有合時宜的時候。
“孔梓姐,晚上能不能麻煩你來一次,在巷子那裡等,可好?”殷執打開了微信。
莫佑琛一腳踏入辦公室大門的時候,他自以爲中了個頭彩,無奈竟然有個人比他還早。任爾頂着兩個黑眼圈,精神倒還不過,正盯着電腦屏幕,手上“噼裡啪啦”停不下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您老今天這麼早?”莫佑琛大吃一驚,他昨天離開楊翊家的時候,這人還沒走,更何況任爾那恨不得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模樣,他心裡知道得清清楚楚,他能有這麼勤快?
“今天下午,楊翊要去展館考察一下,就是他新畫展預定舉辦的地方,讓我過去幫忙參謀一下,我這不就想早些來,抓緊時間幹完活好早些走。”不忘加上一句,“boss今天不在。”想了想,似有什麼不妥,又補上了一句,“你和我一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