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血戰溪灘
一
楊鋒抓住木板上的繩子,用力一拉,將木板掀起。木板下面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張嬸在牆角邊上摸出一個火摺子出來,將它點亮。微弱的火光跳動着,照亮了洞口,露出了地窖的形狀。
地窖的洞口不大,但一人上下足矣。旁邊用木板撐着,已經被磨得光滑發亮。
張嬸手裡拿着火摺子,就準備往地窖裡鑽。楊鋒一把將她拉住,說道:“還是讓我先下吧。”
張嬸頜首,將手裡的火摺子遞給了楊鋒。楊鋒拿着火摺子,跳進了地窖當中,然後轉身將張嬸接住,倆人一前一後在地窖裡爬着。
地窖裡,並沒有像洞口一樣鋪設木板,完全就是乾巴巴的土坯。地窖裡的空氣新鮮,微微透着一股泥土的味道,混合着成熟穀物特有的香味。楊鋒手中的火摺子微微搖曳着,映着他堅毅果敢的臉龐。
“這邊左轉,到了。”張嬸在後面小聲地說道。這三棟房子之間的距離並不遠,楊鋒他們很快就爬到了倪虹所在房子下面的地窖。
楊鋒一口吹熄了手中的火摺子,他彎着腰,在木板底下,豎起耳朵,仔細地聽着房子裡面的動靜。大敵當前,小心謹慎一點,總是沒錯的。
“姐姐,那邊好像有人偷偷過來了。”一個稚氣未脫的男孩的聲音。楊鋒一聽,覺得奇怪,房子裡面怎麼突然之間有了男孩子的聲音。
“小心,你們別靠窗戶太近。”一個清脆的女聲混合着一陣凌碎的腳步聲。這是倪虹的聲音。
“姐姐,我怕。”楊鋒又聽到一個小女孩的聲音。看來,房子裡還不止一個小孩。楊鋒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這麼多人,能不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當中,在刀疤的眼皮底下安全地逃脫?
“不怕,姐姐在這呢。不要怕,傷口還痛嗎?”倪虹問道。還有小孩子受傷?這下逃脫的難度更大了。楊鋒心裡想着,看來,刀疤他們還沒進倪虹的房子裡。趁着這機會,趕緊將倪虹她們接下來。他剛想頂開頭頂的木板,卻聽得一聲清脆的槍響,緊接着隱約聽得房子外面的喊聲:“大傢伙快上啊,裡面的人沒有子彈了。要抓活的。”
倪虹恐怕危險了。楊鋒再也等不及了,一頭撞開木板,從地窖裡跳了出來。他顧不得倪虹一臉的驚訝和小孩子的哇哇哭叫聲,衝到窗戶邊上,擡手就是“砰、砰、砰”三槍。幾人應聲倒了下來。
“射箭、射箭!”在房子外面指揮的刀疤大聲又驚又吼地叫着。他眼見房子裡的人沒了子彈,哪料得到裡面又多了個楊鋒,一下子又摞倒了他幾個手下,趕緊嚷叫着搭弓射箭。
楊鋒向窗戶外仔細觀察了一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他本想先找到刀疤,給他先來一槍,可找了老半天,卻沒找到他。
倪虹這時才反應了過來,驚喜地喊道:“鋒哥,你……”
楊鋒趕緊伸手將她的嘴堵上,朝窗外努了努嘴,小聲地說道:“噓,小聲一點。”
倪虹用力點了點頭。楊鋒剛把手放下,她便欣喜地問道:“你怎麼過來的?”
“我跟張嬸從地窖裡爬過來的。”楊鋒向倪虹解釋道,“這條地窖通向小溪邊上,我們可以沿着地窖逃走。”
“那張嬸呢?”倪虹往楊鋒的身後瞧了瞧,並沒有看見張嬸。
“放心,她在地窖裡等着我們。”
“那我們現在就走?”倪虹急道。
楊鋒點了點頭,一眼瞥見了在牆角的三個小孩。剛纔事情緊急,只顧着朝窗外的人開槍射擊,並沒有注意到小孩子們。
“這些小孩?胡伯的小孩?”楊鋒疑惑地問道。他在胡伯家裡見過這些天真爛漫的小孩。可眼下,他們卻像一隻只風暴中受傷的燕子一般,躲在一邊的角落裡簌簌發抖。
“哦,小英她們本來在山坡上玩的,看見了刀疤他們,嚇得躲在這裡。你看,小英還受了傷。”倪虹一邊輕笑着,一邊將受傷的小英拉進懷中,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小英的腿上包了一塊白色的布條,顯然是從倪虹身上的衣服撕扯下來包紮的。
“那我喊你跑的時候,你怎麼不跑?”楊鋒責問道。形勢越來越複雜了,本來只要救張嬸一人,現在憑空多了這麼多的小孩,稍一閃失,被刀疤們發現,後果不堪設想。他一下覺得壓力倍增。
“你第一次喊我的時候,我正在給小英包紮傷口呢,想着先包紮完傷口,帶着他們一起來找你,就沒答應。”
“那我第二次喊你跑的時候,你又在幹嗎?”
“第二次聽到你的喊聲,我本來帶着小孩們就要跑了,可一跑到門口,卻見刀疤他們已經快追上來了。你想,我帶着這麼多的小孩,根本跑不快,心一急,就退回了房子裡。”
楊鋒知她心地善良,見了這麼多面臨危險的小孩,定不會撒手不管。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好吧,不說了,幸好還有一條地窖,不然咱們可都要被困死在這裡了。”
“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倪虹笑意盎然,臉上洋溢着幸福喜悅又略帶着一絲少女的羞澀。
“趕緊走吧,不然被他們發現我順着地窖跑到這裡來,形勢就不大妙了。”
楊鋒示意倪虹先跳下地窖口,然後他將小孩們一個個抱下地窖。他看了一眼窗外,刀疤的手下們呈扇形,藉着高高低低的圍牆和石塊作掩護,慢慢地圍了過來。
二
在張嬸的引領下,楊鋒一衆人順利地從地窖裡爬了出來。
如張嬸所說,地窖的出口在小溪灘邊上。山坡垂直豎立在小溪灘邊,像是一堵兩米多高的牆。山坡上到處都是灌木,長長細細的藤蔓,垂掛在小溪灘邊。
“那木頭橋呢?”楊鋒一爬出地窖,一眼看見架設在小溪上的木頭橋不見了。地窖的出口原本離木頭橋不遠。
倪虹滿臉懵逼,她剛從地窖裡爬出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木頭橋。
沒了木頭橋,他們就到不了對岸。楊鋒呆呆地看着原先木頭橋的位置。此前他是叮囑過秋實,如果他沒及時回來,就讓秋實將木頭橋拆了。可是現在,他不是已經及時回來了嗎?他們怎麼這麼快就將木頭橋拆了呢?他疑惑地看着小溪對岸,對岸空蕩蕩的人,不見一人。守衛在對岸的村民呢?他們又到哪裡去了?
楊鋒正想着,卻見對岸的房子裡探出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出來。
“小心上面!”秋實在對岸的一棟房子裡探出頭來,揮舞着雙手,大聲地向楊鋒他們喊道。
楊鋒還在想着秋實說的上面是什麼意思,見到倪虹興奮地向秋實邊打招呼邊向前跑去,忽感不妙,下意識地擡頭一看,一道黑影朝着倪虹飛去。楊鋒眼疾手快,連忙將倪虹拉了回來。他定睛一瞧,倪虹剛纔站立的地方,居然豎立着一支箭尾羽毛兀自抖動的箭。
“他們在下面。”楊鋒聽到山坡上的人大聲叫着,呼喊着同伴過來。同時,在小溪上空,“嗖、嗖、嗖”一陣連續的破空聲,一支支密密麻麻箭支如蝗蟲一般,朝着對秋實那邊直射過去。
秋實剛一探出的腦袋,被刀疤手下的弓箭手瞄準着,只得縮回頭去,半天擡不起來。
倪虹猝不及防,嚇了一大跳,回過頭一看,原來是被楊鋒緊緊地摟在懷裡。她忽地感覺一陣幸福的暈眩,渾身的血液如萬馬奔騰一般,立刻加速循環起來。她感覺到楊鋒寬厚而又結實的胸膛,感覺到他壯實而有力的手臂攬着她的腰,她切切實實地感受了他溫熱的呼吸,感受到了他溫暖的體溫。剛纔下意識的驚慌,老早就拋到爪哇國去了,剩下的只有幸福、安定、快樂、甜蜜。如果允許,她願意讓時間不再流動,讓一切都停止;如果允許,她願意一輩子呆在他的臂彎裡,讓他就這樣摟着她,抱着她;如果允許,她願意犧牲一切的一切,來換取她的愛情和幸福。
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她剛想象着幸福是什麼樣子的,只聽得楊鋒大喊一聲:“小心!”他一把將她按在小山坡邊上,一邊迅速抽出手,一邊抄起一個小男孩。那個小男孩不經意,居然向前走了兩步,離開了靠近山坡的地方。
一支箭“嗖”一聲,一頭扎進了楊鋒的手臂,鋒利的箭頭又從另一邊穿透了出來。
“大家就在山坡下躲着,千萬別出去。”楊鋒沉聲說道。因爲山坡是垂直立在小溪灘上,形成了一個安全的夾角。只要刀疤不到小溪灘上,就傷不到他們。
他將手裡抱着的嚇得目瞪口呆的小男孩遞給倪虹。
“你受傷了?”倪虹抱着小男孩,見到楊鋒的手臂被箭貫穿,鮮血隨着箭頭不停地往下滴,心痛地抓起楊鋒的手。
“沒事。”楊鋒臉色慘白,他把住箭尾,一咬牙,將箭折斷。劇烈的動作,觸動了他的痛覺神經,疼得他悶哼了一聲。
眼下,他身上沒有藥,倪虹身上也沒有,只得簡單地處理一下傷口。
對岸的秋實他們完全被刀疤他們的弓箭壓制住了。
那刀疤心智還真不賴,居然想到一邊圍困着楊鋒和倪虹,一邊還派出人手,企圖趁着秋實不備,一舉衝過木頭橋。幸好秋實反應快,第一時間拆了木頭橋,不然後果可真不可想象。楊鋒心裡想着,不過,這也給自己造成了相當大的麻煩。就差那麼一點時間,他們本可安全地到達對岸,可現在他帶着這麼一幫老的小的,怎麼樣才能安全地到達對岸?這會刀疤他們應該發現了他們所圍困的房子沒人,可能很快就能趕到。短短的距離,用不了多少時間。
楊鋒掂了掂手槍的重量,手感告訴他,子彈也經不多了。眼瞧着對岸的秋實被刀疤的“火力”壓制得根本透不過氣來,指望他們搭救,顯然是不太可能。如果一直躲在這裡,等刀疤他們人一到,無疑就是宣判了自己一幫人的死刑。
怎麼辦?從哪走?游過去?帶着這麼多的小孩外加一個腿腳不便的張嬸,怎麼遊?楊鋒苦苦地思索着。
果然如他所料,過了一會兒,他清晰地聽到了山坡上刀疤扯着嗓子在喊:“兄弟們,他們就在下面,老大說了,死的活的都要。”
山坡雖高雖陡,但還是有路可以走到小溪灘上。那條路,楊鋒和倪虹剛剛纔走過,就是連木頭橋,走向張嬸房子的小山路。
“小夥子,我知道還有一條路,可以不用趟河,直接到村子裡。”一直靠着山坡的張嬸突然說道。
“是嗎?”楊鋒的眼睛一亮,深信不疑。張嬸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對這裡的情況應該是瞭如指掌。他長吁了一口氣,輕輕地撫摸着那個受傷小女孩的頭,心想着這幫小孩終於有救了。
“路是有的,但很繞,要走很長的距離,而且很難走。”張嬸接着說道。
“啊呀,張嬸趕緊帶我們走吧。刀疤他們馬上追上來了。”倪虹急道。有路總比沒路要好,難走總比沒得走要好。
“我揹着張嬸走前面,你抱着小英走後面,大家趕緊走。”楊鋒沉聲說道。現在情形千鈞一髮,已經容不得再有時間考慮。
楊鋒剛一抱起張嬸,刀疤的一個手下就在小溪灘上探出一個身影來。
“我看見他們啦,就在這裡……”還沒等他喊完,楊鋒一手抱着張嬸,一擡手,就給了他一槍。那個刀疤的手下慘叫一聲,一頭扎進了小溪中。清澈的水面上冒了幾圈泡泡,整個身體便沉入了水中,隨後殷紅的鮮血,像一朵朵鮮豔的杜鵑花一般,飄浮在水面上,盪漾開來。
三
小溪灘上,礫石遍佈,長年浸泡在水中的大大小小的石頭犬牙交錯,又溼又滑,極其難走。
楊鋒身上揹着張嬸,手裡還牽着一個小孩子,再也無暇抽出手還擊。而身後的倪虹,同樣是一隻手抱着受傷的小女孩,一隻手牽着小男孩,在小溪灘上,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地走着。
起初,刀疤的手下們還忌憚着楊鋒手中的槍,遠遠地躲在小山路和小溪灘邊轉角處,“嗖、嗖”地發着冷箭,給楊鋒他們製造困擾。後來,刀疤看準了楊鋒的弱點,於是大聲驅趕着手下,不再躲着藏着,揮舞着刀,放着冷箭,肆無忌憚地朝楊鋒追了過來。
“還有多遠?”楊鋒回頭一看,見身後的追兵已經只有一箭之遙,心下暗暗吃驚。
“這條路,要沿着小溪灘邊,繞到水潭邊上,再從瀑布的懸崖邊上繞到對岸去。”張嬸說道。
“那要走多長時間?”楊鋒問道。
張嬸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倪虹和小孩子們,沉默了一下,說道:“照這樣的速度,最起碼要一個多小時。”
一個多小時?楊鋒暗暗吃驚,一個多小時,刀疤早就追上來了。他忽地停下腳步。現在必須要有人留下來,儘量拖住刀疤,其它人才有逃脫的希望。
“你怎麼停下來了,快走啊?”倪虹見楊鋒停了下來,喘了兩口粗氣,不解地問道。
楊鋒臉色鐵青,慢慢地將張嬸放了下來,對倪虹說道:“倪虹,你帶着她們先走。”
“你不走了?”倪虹驚呼一聲。她忽地明白了楊鋒的用意,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起來,把頭搖得像拔浪鼓似的,放開牽着小男孩的手,抓住楊鋒,哭着說道:“不行,不行,你不能丟下我們不管,要死我們也得死在一塊。”
楊鋒柔聲說道:“倪虹,你聽着,這麼多條鮮活的生命,還需要你將他們安全地帶到村子裡。”
“不行,不行,我一個人辦不到……”倪虹淚流滿面,哽咽着說道。
楊鋒深情地凝望着眼前的倪虹,伸出手,輕輕地擦去她臉上的淚珠,摩挲着她細膩光滑的臉龐,說道:“倪虹,謝謝你,我……”他嚥了咽口水,將到嗓子眼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裡。他怎麼能不知道倪虹對他的情、對他的愛、對他的一往情深?他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心動?可是自己畢竟有妻有兒,雖說她們在遙遠的北方杳無音訊,但愛情誓言歷歷在目,又怎能輕易放棄?面對倪虹這份只有付出沒有收穫的沉重感情,他自慚形愧。現在命懸一線,生死關頭,他好想說一句“倪虹,我愛你”,可話到嘴邊,他還是嚥了下去。現在對倪虹說這些,無疑更是加重她的感情負擔,他不想倪虹一輩子生活在他的陰影底下。
“快走。”楊鋒低吼一聲,將頭一扭,毅然決然地拔出了手槍,迎向緊追而來的刀疤。
“鋒哥,我愛你!”倪虹淚眼迷離,大聲地哭着喊着,眼看着楊鋒的背影衝向刀疤,卻只能無可奈何地帶着老的、小的離去。
楊鋒淚如泉涌,大聲吼着喊着,連連向刀疤的手下們扣動了扳機。子彈很快沒了,他扔掉了手槍,抽出腰間的雙龍小刀,繼續向前奔跑着。
刀疤見瘋子一樣的楊鋒向他們跑來,居然叫手下們放下了弓箭,妄圖活捉楊鋒。
二三十個人圍着楊鋒,短兵相接,刀光劍影,拳來腳往,人影閃騰,呼聲喊聲殺聲一片。刀疤的手下們常年在深山中行走,打家劫舍,過着腦袋掛在褲腰上的生活,單人的手底功夫雖然比不上楊鋒,但也弱不到哪裡去,而且在數量上也佔着絕對的優勢。
過不了多久,楊鋒身上便鮮血殷殷,全身掛彩。他連着摞倒倆人,倚在山坡邊上,喘着粗氣,揮着小刀,身體因用力過度、緊張過度而不停地顫抖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敵人。
“你還不投降嗎?”刀疤揚着手中的鋼刀,不屑地笑道。他臉上那一道長長的刀疤,隨着面部肌肉的抽動,更顯得如同地獄裡的勾魂使者一般。
楊鋒往刀疤臉上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沫。
“兄弟們,上,活的不行,死的也要。”刀疤惱羞成怒,指揮着衆人,揮舞着手中的鋼刀便攻向楊鋒。他們不再想着活捉楊鋒,一心置楊鋒於死地,手底下便沒有了顧忌,刀刀向楊鋒的致命部位攻去。
“來啊!”楊鋒雖已受傷,卻也不甘示弱,大喊一聲,衝向衆人,眨眼間,又刺翻了兩人。可對方人如潮涌,逼退一波,又來一波,源源不絕。眼見着他體力不支,左支右絀,就要被刀疤一衆人宰殺。
“我命絕矣!”楊鋒又一次逼退衆人,嘴裡泛着血沫,臉如死灰,長嘆了一聲,擡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天空中,飄着朵朵潔白的雲,像範影曼妙的身姿、小文粉嫩的小臉,甚至還若有若無地出現了倪虹的俏臉。
一道寒光砍來,楊鋒下意識地舉刀格擋。“當”一聲,火花四濺。長時間拼盡全力的廝殺,楊鋒渾身上下痠痛無力。這看似普通的一擋,竟使他覺得虎口一震,手中的小刀竟然拿捏不住,激射出去,“撲”一下,插在了他身後山坡的黃土裡,直沒刀柄。
這邊的鋼刀還沒完全回撤,左側又有一柄長劍斜斜地向他的肋骨刺來。楊鋒手中再也沒武器可以抵擋,腦中雖有意識向右邊躲閃,可身體卻完全不受他大腦的控制,竟然如同施了定身術一般。他眼睜睜地看到那一把寒光閃閃、陰冷逼人的劍一寸一寸地刺進了他的身體。一陣撕心裂肺似的疼痛感像水波紋一樣,從傷口處一圈圈地在全身盪漾開來。他痛得想要大聲地喊出來,可憋在心裡的那股氣衝到嗓子眼,卻被一股股的血沫所堵塞,如同煙道里的煙被堵在了通風口一般,憋得他心慌意亂。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嘴角冒出了大量的血沫,只是發出了“嘶、嘶”的聲音。他感覺意識正慢慢地剝離他的身體,全身上下似乎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他的眼皮子重得像泰山一般,再怎麼使勁,再怎麼用力,卻抵擋不住眼皮子不斷的下垂,下垂,再下垂。
“死透了沒?”楊鋒隱約看見刀疤湊了過來,踢了他一腳。沒有感覺,他一點感覺也沒有,一動不動地斜倚在山坡邊。
“他們在那,快放箭!”楊鋒迷迷糊糊之中,隱約聽見了對岸秋實的喊聲、刀疤他們哭爹喊孃的聲音。他再也撐不住沉重的眼皮,完全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