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碧眼狼人
火光看似挺近,徒步跑卻還是有一段距離。楊鋒、趙傑等人跑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地接近到有火光的地方。
這是深林與平原交界的地方。除了稀少的參天大樹,就是一簇簇半人多高的灌木和藤蔓。一堆架得高高的灌木、枯枝被村民們點燃。熊熊的火光猛烈燃燒着,不時發出“噼嚦啪啦”爆燃聲。
楊鋒看到,火光旁邊,年青力壯的村民圍成一圈,手裡拿着鋼刀、“U”叉、弓箭,按照平時楊鋒所訓,幾人一組,護着圈中心老幼病殘的村民。他們臉上均露着驚慌恐懼的表情,拿着鋼刀的手不時抖着。有些村民的身上傷痕累累,被狼爪抓傷。有些戰鬥小組因爲人員的傷亡,而變得殘缺不全,對狼人的威脅大減。
幾隻狼人的屍體,橫亙在村民們的面前,散發着極其腥臭的氣味。而剩下的幾十頭狼人在村民的不遠處,兇相畢露,不時低哼,蠢蠢欲動,但似乎又畏懼熊熊燃燒的火光,不敢太過於逼近村民。幸好,這荒郊野嶺的地方,有的是灌木枯枝。而狼人們面對眼前的這頓美味大餐,垂涎欲滴,也久久不願離去。雙方就此僵持着。
秋長山右手拿着槍、左手端着火把,臉色凝重,站在村民們的最前面,緊張地指揮調度着村民們,試圖抵擋着狼人的進攻,保護弱小的村民。
他看着眼前不願離去的狼人,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心中卻焦急萬分。他本想帶領着村民,一鼓作氣,馬不停蹄地奔向哈爾濱,可沒想到一出深林,就與一股狼人羣相遇。一番惡戰下來,雖然也斬殺了幾頭狼人,但已方人員損失更多,防禦力量驟減。而狼人羣方面,因爲咬傷村民的變異,力量非但沒減,反而得到了增強。幸好自己及時命人點起了火堆,而狼人對火光異常的恐懼,這才使得一時阻滯了狼人的進攻,形成目前這樣對峙的局面。可自己心裡清楚地知道,灌木枯枝總會有燒完的一時。一旦火光熄滅,恐怕也是村民們慘遭狼人撕咬之時。
趴在附近高粱地的楊鋒,眼看着秋長山和村民們身陷險境,卻也不敢毫無顧忌地衝上來。他和趙傑等人,皺着眉頭,細細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這邊上,除了他們藏身的高梁地還可暫時作爲藏身之所,其它的,幾乎是一馬平川,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地方藏匿。
他心裡很清楚,趙傑等一幫人,雖然武器精良,裝備先進,遠距離狙殺狼人倒還勉強湊合。但如果在沒有任何可遮擋的地方,一旦驚動了狼人,引起狼人的注意,掉頭向他們撲殺過來,那可就慘了。要知道,以狼人的速度,片刻之間便可跑到高梁地。到了那時,再與大羣的狼人近身肉搏,無疑是將他們活生生地送入虎口,根本沒有任何取勝的希望。因此,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找好一個地方,最大限度地發揮槍支遠距離射擊的作用,以已之長,攻其之短。
趙傑滿臉愁色,看了楊鋒一眼。“怎麼辦?”他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憂心忡忡地問道。
“還能怎麼辦?我要跟它們拼了。”秋實恨恨地說道。在楊鋒邊上的秋實一看自己的親人,被狼人們團團圍住,情緒異常激動,熱淚橫流,從地上“嚯”地爬起來,提着刀就準備往外衝。
楊鋒一見,趕緊拉住他,喝斥道:“不要這麼魯莽。你這樣非但救不了鄉親們,反而會連累趙隊長他們。”
“那你要我眼睜睜看着村民們一個個慘死在狼人之下?”秋實忿忿不平地說道。
“秋兄弟,你先別急,我們也不會讓村民們慘死在眼皮底下的。”趙傑拍了拍秋實的肩膀,安慰他說道:“只不過,我們要想個萬全之策,要確保能將鄉親們都救出來。”
“孃的,這可真是憋屈。”秋實攥緊拳頭,狠狠在地上砸了一拳。
時間緊迫,情勢危急,楊鋒沒理會秋實,問趙傑借了夜視儀,朝着村民的方向望去。藉助夜視儀,周圍的影像一下變得清晰起來。在暗綠的夜視儀鏡頭中,楊鋒看到離村民不遠的地方,有幾棵參天大樹。
一看到這幾棵樹,楊鋒眉頭一皺,忽又舒展開來,終於想到了一個點子。他一邊將夜視儀還給趙傑,一邊指着大樹,欣喜地向趙傑說道:“趙隊長,你看看我們能不能到那邊去。”
趙傑看着楊鋒高興的樣子,疑惑地將夜視儀接了過來,朝着楊鋒所指的方向望去。他並沒領會楊鋒的意圖,看了一圈,問道:“那裡有什麼?”
“樹。”
“樹?”
“對,大樹,參天大樹。”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悄悄爬上樹,以樹爲依託,對狼人進行狙殺。”
“難道狼人不會爬樹?”自狼人之災發生之後,趙傑他們一直在城市當中,與狼人拼殺,經驗遠沒有楊鋒豐富。
“狼人也會爬樹,但它們不擅長。只要我們倆人一組,爬到樹上,同時狙殺,那作戰的環境遠比現在要理想得多。”
“是嗎?”趙傑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是的。”楊鋒堅定地答道。
“趙隊長,我跟鋒哥在深山之中,與狼人多次遭遇,每次我們都爬到樹上,對狼人遠距離射殺,才逢凶化吉的。”秋實插嘴說道。
“就算你們說的對,可我們怎麼過去?時間來得及嗎?”趙傑仍然有些疑慮。從高梁地出發,要想悄無聲息地跑到直線距離足有1千米的大樹邊上,沒有二十來分鐘,哪能跑得到?況且,他們還得繞過聽覺、嗅覺都異常靈敏的狼人,還須選擇更遠的路線。如果狼人血液就好了,塗抹在身上,倒是可以避過狼人羣。可現在,到哪去找死去的狼人?村莊裡倒是有,可一去一回,太浪費時間了。
眼看着狼人蠢蠢欲動,秋長山等村民危在旦夕。楊鋒神情堅決,毅然說道:“我來引開狼人羣的注意力。”
“什麼?你來引開狼人羣?不要命了?”趙傑驚叫道。
“沒時間了。我從左側吸引狼人羣,你們從右側快速穿插。這樣一來,既可以保證村民的安全,也可以保證你們能按時到達目的地。”
“不行不行,這意味着你就是去送死。不行,絕對不行。”趙傑頭搖得像拔浪鼓似的,一口否決了楊鋒的主意。
“鋒哥,怎麼能叫你去呢?他們是都是我的親人,要去也是我去啊。”秋實極爲感動,熱淚盈眶。
“傻孩子,你是他們的族長,身上還擔負着全村人的希望呢。”楊鋒輕輕地拍了拍秋實肩膀,寬厚地說道:“再說了,我去吸引狼人羣的注意力,儘量拖延時間。你的實戰能力還是有些偏弱,如果你過去,非但不能完全達到目的,反而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鋒哥……”秋實哽咽着,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趙傑聽了,震撼之極,沒想到楊鋒爲了一羣村民而準備犧牲自己的性命,對他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辦法總比困難多,我們還是在看看有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趙傑惺惺相惜,顯然不願失去眼前這位剛結交的重情重義的兄弟。
正在這時,天空中忽然劃過一道閃電,“轟隆隆”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響。
楊鋒擡起頭一看,天空漆黑如墨,一場傾盆大雨馬上就要來了。雨水一來,澆滅了村民身後的大火,就算有大羅神仙恐怕也救不了了。
“大雨將至。別再猶豫了,聽我的,我們趕緊出發。”楊鋒急道。
趙傑略一思索,將手中的槍,順帶着幾個彈匣,又拿了兩個掛在腰間的**,一併遞給了楊鋒,深情地說道:“兄弟,這些東西你拿着。如果你能安全逃脫,我們一起再痛快喝酒。”
“謝謝好兄弟,我屬貓,有九條命,不會這麼容易就掛的。”楊鋒笑道。他不再客氣,接過趙傑手中的裝備,簡單地整理了一下,催促着說道:“時間不多了,你們趕緊準備。等我槍聲一響,馬上出發。”楊鋒一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狼人羣中奔去。
“鋒哥……”秋實衝着楊鋒的背影,輕輕地喊了一聲,淚如泉涌。以前他對楊鋒所有的怨恨,全都消失彌盡,隨之而來的,只有感激、尊敬和崇拜。
二
按照和趙傑他們商定的計劃,楊鋒直接衝到了距離狼人羣左側約五十米的距離。
這個位置,有幾個小土堆,是當地人先民的小墳頭。再往邊上,還一條不深不淺不寬不窄的小河。楊鋒站在墓碑邊上,將兩顆**擺好,把槍架好。
一陣風起,稻田裡的稻穗隨風滾動,“嘩嘩”作響。稻穀成熟的香氣漫天飛舞,混合着大地清新泥土氣息,一起飄進楊鋒的鼻孔,令人心曠神怡。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遍地是稻穀的大平原,彎腰伸手擼起一把顆顆飽滿結實的稻穀,放在嘴裡細細地嚼着,品嚐着人類幾千年以來賴之生存的穀物。
也許過不了多久,這片稻田因爲無人收割,稻穀掉落、稻禾枯萎,成爲孕育下一輪新生命的有機營養。但只要有人活着,稻穀就可以爲人類提供最基本的生存條件。他看了一眼被狼人們團團圍困的村民們,那裡還有不少的婦女小孩。對,只要他們活着,人類就會有希望。加油,親愛的村民們,尊敬的老班長,還有可愛的秋實、許鬆、陳華們。楊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據着***,打開保險,通過瞄準鏡,慢慢地將一頭狼人的後腦勺套進了十字架中。
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食指輕移,微微用力,“啪”一聲,槍口迸射出一團火光。一顆子彈呼嘯着,帶着對狼人的憎惡,帶着對人類的希望,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一頭狼人腦袋,**四濺。
聽到槍聲,狼人羣先是嚇了一跳,又驚又愕,不知槍聲從哪響起,子彈從哪飛來。楊鋒手中的槍開始瘋狂地響了起來。幾頭狼人應聲倒下,又緩緩地站起。在短暫的驚慌之後,狼人終於聽清了槍聲傳來的方向,認清了槍口火光跳動的地方。當中領頭的小頭狼,“嗷嗚”一聲,護住自己的頭部,率先衝向了楊鋒。其它的狼人也撇下村民們,紛紛嚎叫着,緊跟在小頭狼後面。
楊鋒手中的槍,如同一朵盛開的金菊花,專挑狼人的眼睛射擊,一刻不停向狼人羣傾泄着憤怒的子彈,狼人紛紛中槍,狼眼受傷,團團亂轉。但更多的狼人,如同成羣的螞蟻一般,瘋狂地衝向楊鋒。
眨眼間,狼人已快接近楊鋒。
楊鋒隨手拿起**,一口咬下拉環,拋後狼人羣。“轟”地一聲,四五條狼人被**的氣流掀翻到半空中。
狼人羣被**巨大的威力震懾住了,衝在最前面的狼人低垂着尾巴,發着像受傷小狗一樣的聲音,停住腳步,不敢再往前。
楊鋒趁着狼人害怕的機會,趕緊換上新彈匣,一邊射擊,一邊準備淌過小河,游到河的對岸。
狼人羣眼睜睜地看着楊鋒逃跑,一愣之下,立即反應過來,撒開四腿,瘋一樣朝着楊鋒追去。
小河並不寬,楊鋒三下五除二淌過小河,本想稍緩口氣,可回頭一看狼人,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跳”。衝在最前面的狼人已然緊跟在他的屁股後面,淌在河水之上。
楊鋒端起槍,朝着最前面的狼人就來了一梭子。狼人畢竟在河水中,行動並不便,一下被摞倒了好幾頭狼人。
楊鋒眼看爭先恐後的越來越多的狼人淌下水,他不敢再停留,沒了命地朝前跑。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得越遠越好。自己跑得遠,意味着趙傑他們準備的時間越長,而村民們生存的希望就越大。可在這寬垠無邊的大平原裡,沒有任何遮擋的地方,又能跑到哪去?狼人奔跑的速度遠比人類要快得多,持久力也比人類要好得多。
不一會兒,楊鋒就已跑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狼人緊追不捨,就在他身後二十來米的距離,一米一米地接近着。如果被狼人羣追上,手中就算手中有加特林機關槍也沒用,更何況他的子彈已經所剩不多。
難道就這樣死在狼人的狼爪之下?楊鋒不甘心,拼盡全力,朝前跑着。他隱約看到左前方有一個像麪包的一樣的大土堆。那是什麼?楊鋒愣了一下。不管是什麼,總比光禿禿的除了稻穀就是稻穀的大平原要好得多吧。
楊鋒折轉方向,朝着大土堆跑過去。等跑近一看,大土堆原來是一座廢棄的小磚窯,豎着一根五六米高的小煙囪,兩孔黑漆漆的窯洞,像是兩張血淋淋的大嘴巴,等着獵物上門。
楊鋒哪管窯洞裡有什麼恐怖的東西,現在還有什麼東西比身後緊追不放的狼人更恐怖?他閉着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衝進了一孔黑乎乎的窯洞裡。
窯洞裡如同墨汁一般的黑,黑得他睜着眼、閉着眼,沒啥區別。
“唉喲。”楊鋒慌亂之中,腦袋碰到碼放得整整齊齊的磚,忍不住輕哼一聲。他用手捂了捂腦袋,鼓起了一個包,摸到了粘乎乎的液體,似乎是撞破頭了。命都快沒了,這點傷又算什麼?楊鋒不敢停歇,雙手摸索着繞過磚頭,躲在磚牆後,背靠着窯洞壁,端起***,準備戰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面對如此衆多的狼人,楊鋒心生悲壯,只求能多擋狼人一點時間。
楊鋒等了一會,卻發現原先就快追到他屁股後面的狼人羣並沒有跟着他衝進來。他隱約聽見狼人羣在窯洞外面長長地低鳴着,似乎在交流着狼人之間的語言。
怎麼回事?難道狼人也怕黑?還是看自己帥,放咱一馬?楊鋒自嘲地笑了一下,異想天開地窮開心了一把。
還沒等笑出聲來,他鼻孔裡鑽進了一股狼人的腥臭味道。楊鋒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將槍口對準味道傳來的方向。
終於來了啊。嘿嘿。誰讓你這麼心急,那就只能請你先嚐嘗花生米的味道。楊鋒心裡暗忖着。
一隻碧綠的眼睛,從窯洞更黑暗的深處一閃一閃,如同一顆發着綠色幽光的魔法寶石一樣,攝人心魂,令人膽顫心驚。楊鋒覺得全身汗毛豎起,如同墜入到一個冰窖當中。但他又覺得奇怪,怎麼只有一隻眼睛呢?他定睛一看,這碧綠的眼睛看上去好像特別的眼熟。獨眼狼?
他忽地想了起來。就在前面村莊,撞破屋頂逃走的狼人。被他一刀刺瞎的可以假裝嬰兒發聲的碧眼狼人。
它怎麼在這裡?是不是從村莊裡逃出來以後,躲在窯洞裡練功療傷?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楊鋒苦笑着搖了搖頭,準備扣動扳機,先解決了眼前的這頭碧眼狼人,再與外面的狼人拼個你死我活。
這時,窯洞外面又響起了狼人羣的低鳴聲。一頭身材高大的只剩下一隻耳朵的狼人低着頭,斜着眼睛,看着碧眼狼人,小心翼翼地探進窯洞洞口。
碧眼狼人朝着獨耳狼人呲着獠牙,狠狠吼了一聲。獨耳狼人頭一縮,往後退了一步,似乎對碧眼狼人心存恐懼,但又不甘心失去到嘴的獵物,不肯離去。
碧眼狼人見獨耳狼人不走,後腿一蹬,一躍而起,直接朝獨耳狼人的另一隻耳朵撲咬了過去。
“嗷嗚”一聲,獨耳狼人不再是獨耳狼人,而是變成無耳狼人。它的耳朵硬生生被碧眼狼人一嘴撕咬了下來,吞進了肚子裡。
無耳狼人顯然不是碧眼狼人的對手,它忍住劇痛,再也無心戀戰,落荒而逃。
楊鋒眼見兩頭狼人相鬥,本來心中暗自高興,還以爲碧眼狼人不計前嫌,要從狼人羣的嘴中救下他的命。可他卻高興得早了。碧眼狼人趕走了無耳狼人,朝着楊鋒,眼露兇光,一步一步地逼近楊鋒。
哇靠,難怪它不讓圍在窯洞之外的狼人進來,原來它是想吃獨食啊。楊鋒這才反應過來,既然免不了一死,那就來吧。他大吼一聲,食指一扣,槍中的子彈,帶着刺鼻的二氧化硫的味道,朝着碧眼狼人傾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