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定目標
一
絢麗多彩的陽光下,楊鋒癱倒在車尾,喝了幾口礦泉水,終於把嘴巴里的餅全都吞嚥了下去,稍事休息,又經過前一晚的休整,精神大爲好轉。僵硬的思維得到充分的營養,開始快速運作了起來。
昨天那驚心動魄的經歷,讓他始終心有餘悸。他現在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夠好好地活下去,找到家人,找到兒子。
他坐在潮溼的草地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他們一家人的合照。照片上的他英俊帥氣,笑容滿面,他的妻子範影親密地挽着他的手臂,溫柔地依偎在他的身邊,可愛的小文側着頭,小手一邊牽着楊鋒,一邊牽着範影,咧着嘴,露出了參差不齊的大門牙。
他輕輕地撫摸着照片,眼眶裡禁不住又起了一層霧氣。
這是拍於一年前的照片。當時,正值深秋,範影拿着別人送的優惠券,興沖沖地拉着楊鋒和小文,開着車專程跑到離家半個小時的一家剛開張的兒童影樓,拍下一組全家福。剛開始,楊鋒還老大不情願,後來見照片沖印出來,效果還可以,於是又加印了幾張,擺放在辦公室、家裡。
他慢慢地托起照片,放在嘴邊,輕輕地吻了一下,又仔細地端詳了一會,用手輕輕地撫平照片上的摺痕,放在貼着肉的內衣口袋裡。
他從口袋裡翻出一包煙和打火機來,從中抽了一根,點燃,猛吸了一口。菸絲“滋滋”作響。他讓尼古丁在肺裡轉悠了一圈,然後才把它從鼻孔裡吞了出來。一支菸抽完,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全身每一個細胞開始興奮起來,精神爲之一振。
他想着能不能給遠在哈爾濱的範影打個電話,站了起來,摸出一隻電話手錶。昨天用自己的手機給她撥了幾個電話,剛開始的還有信號,可能因爲範影手機沒帶在身邊的緣故,並沒有接通。於是他給她留了幾條語音。等到與狼人纏鬥了一番,再加上落水時,平常用的手機泡了水,再想給她打電話時,卻已無法正常開機。而他現在手裡拿的這隻電話手錶,是兒子小文五週歲時,給他買的生日禮物。這種手錶裡面裝有SIM卡,功能多,待機長,可以正常通話,發語音,防泡水,但不能發短消息。
電話那頭“嘟、嘟”的忙音,顯示沒有信號。
他無言地掛了電話,摁熄了菸頭,將菸頭夾在食指和無名指之間,用中指用力一彈。那菸頭便划着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不遠處的草叢中。他搖了搖頭,向哈爾濱方向默默地遙望了一下,只得無奈地收起電話手錶。
遇見狼人以後,楊鋒本來還想着能不能到機場,碰碰運氣,看有沒有到哈爾濱的航班。可是當他駕着車,看到那繞城高速那密密麻麻的車子,知道能不能到了機場不說,就算到了機場,也不一定坐上飛機,便當機立斷,憑藉着對城市道路的熟悉,果斷離開了大路,從小路出發,左拐右繞,一路狂奔,躲着那些兇殘的狼人和四處逃竄的人們,終於摸出了城,暫時躲避到這個小山嶴裡來。
目前局勢未明,要想找到遠在哈爾濱的妻兒,只能自己一路駕車。而從上海到哈爾濱,直線距離一千多公里。所以如果要到哈爾濱,必須得先準備充足的食物和必要的用品。
神清氣爽,腦海翻騰。楊鋒想到做到。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清理現有的物資。他再次打開後備箱,把所有的東西都搬了下來,分門別類放好,又從副駕駛室座椅的手套箱裡拿出一支筆和一個本子出來,登記造冊。整理好完之後,他又把這些物資整齊地碼回後備箱。
現在他所急需的就是汽油,再次就是食物。這麼長的距離,沒了汽油,就相當於沒了雙腳,沒了食物,更加到不了目的地。
他關好後備箱的門,瞥見了那剛纔他扔的礦泉水瓶。想了一想,又上前把礦泉水瓶撿了起來,走到小山嶴邊上的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邊。
那小溪裡的流水潺潺,如一條透明的玻璃帶一樣,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之下,波光粼粼,如一顆顆閃閃發亮的珍珠,鑲嵌在玻璃帶上。幾條歡快的小魚,在溪底的石頭邊,無憂無慮地游來游去,渾然不覺人世間發生的驚天變化。山溪邊黃色的幾朵小花,還是在不知疲倦地迎風搖曳,偶爾還引來了幾隻五彩斑斕的小蝴蝶翩翩起舞。
楊鋒蹲在小溪邊,掬起清涼透骨的小溪水,匆匆地洗了一把,再把礦泉水灌滿。從現在開始,他對車上的一切物資必須省吃儉用,計劃管理,以便能夠撐到哈爾濱。
他返回到車上,調整好座椅,通電點火,讓車子重新回到小道。又在車子導航儀上按照避開高速原則,設置好路線,昂了昂首,挺了挺胸,讓小車在小道上奔跑起來。
但願今天會有一個美好的旅程。他在心裡默默地祈禱着,對前方的征程惴惴不安。
二
導航儀設計的路線似乎有些偏僻。楊鋒駕着車,小心翼翼地在小道上行駛着。這條小道,似乎是一條盤山的小路,路面雖是水泥路面,但路況複雜,彎彎曲曲,時而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時而如臨深淵,時而上徒坡,時而下急坡。路的兩邊盡是茂密的樹林,偶爾還有些青翠色,耷拉着頭的毛竹林。
本來車子的油箱並不多,又在這樣複雜的路面上行駛,汽油消耗很快。楊鋒的心情如同油量的指示針,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再找不到汽油,今天就得趴窩。楊鋒心急如焚。在這樣偏僻的小道上,雖然沒有車子,沒有行人,沒有兇殘的狼人,可同樣也沒有可供他車子行駛的汽油,也沒有他所需要的食物。
他把車子停在靠路邊相對平緩空曠的地方,操作着導航儀,試圖在導航地圖上查找着他所期望能看到的加油站、超市或者是便利店。他看到的,在這條漫長的小道上,沿途根本沒有這些商店。小道的邊上,倒是分佈着幾個零七落八的小村莊。
或許,那小山村裡有他所需要的東西。他想道。他看了一下地圖,最近的小山村,名叫甲山村。從地圖上看,這個小山村,幾乎就只有兩三幢的民居,距離他現在這個位置,最起碼有七八公里。他車上的油量,應該足夠支撐到他行駛到那個甲山村。
那裡最好有手機信號,也可以打個電話問問範影她們的情況。他這樣想着。
現在的人們過度依賴着手上的電子科技產品。從手機、電腦中,可以獲取他們想要的一切知識,包括求救、醫療、教育等等。而電子移動終端支付功能的出現,使得日常生活的一切變得更加快捷、簡便。人們一旦離開了手機、電腦,似乎像個二愣子一般,連個正常的生活也不會過了。
現在楊鋒面臨的就是這樣的情況。他抱着一絲絲的希望,從口袋裡掏出電話手錶,看看有無信號顯示。還是一格信號都沒有。從手機裡獲取範影或者外界信息的希望無情地破碎了。
他打開調頻收音機。這是他開車時的一個習慣。可收音機裡,並沒有聽到像以往那樣的主持人或歌曲的甜蜜聲音,滋滋的電流聲音不絕於耳。他本來就煩躁,聽到這收音機的雜音又使得他煩不勝煩。
“孃的。”他恨恨地咒罵一聲,正準備把這惱人的收音機關了,以靜耳根,忽然聽得收音機的雜音裡,夾帶着不甚清晰的人聲。他一驚又一喜,鬆了一下油門,放緩了車速,一邊開着車,一邊微調着頻率。
隨着他不斷的調整,收音機裡的人聲,逐漸清晰了起來。
他把音量按鈕再放大些,可以清楚地聽得明白收音機裡說的話。
這是一個女中的聲音。從陸續的播放聲音中,他終於聽懂了收音機播放的內容,也終於明白了狼人的產生原因。
據收音機裡介紹,兇殘的狼人是因爲實驗室裡用於疾病研究的病毒不慎泄露,導致接觸過病毒的科學家基因突變。而這種病毒具有強烈的傳染性,一經傷口傳播,在幾分鐘內便發作,變成同樣的具有攻擊性的狼人。
難怪,他昨天看見那些狼人越來越多,原來是一個傳兩,兩個傳四,成幾何倍數增長。他又豎起耳朵,仔細接着聽。
收音機裡的主持人告誡着說,受感染的地區一夜之間,在上海以外的迅速漫延開來,結果可能要比想像的要嚴重許多。希望所有未受到攻擊和感染的人們,儘量躲在室內,禁止擅自到室外活動,等待軍隊的救援。
他對主持人的建議不置可否。面對這漫漫無期的非常危機,他絕對不會呆在家裡,坐以待斃,他寧願和家裡人相擁而死,也不願意一個人孤苦終老。
收音機裡反覆強調着同樣的內容,使得他又開始煩躁起來,隨手關閉了收音機。
車子在山道上緩慢地行駛着,甲山村逐漸呈現在他的眼前。
如地圖顯示,這個叫甲山村的地方,果然就孤零零的留了幾座破舊的房子。小道左邊有一間,靠着山坡而建,半堵牆已然坍蹋,只剩下殘垣斷壁,幾根黑色的木頭櫞子,橫七豎八地躺在黃泥堆上,一大片的破碎的瓦礫散落得到處都是。
道路右邊分散着零零散散的幾座房子,全都破敗不堪。當中的有一座房子比較顯眼。門口有一個小小的菜園子,搭着簡易的蔬菜棚子,上面爬滿了青綠茂盛的絲瓜葉子,盛開着朵朵黃色嬌豔的小花。旁邊還種着一些四季豆、茄子、大蒜等農村常見的蔬菜。菜園子的邊上,則是一座鏽跡斑斑的鐵門,鐵門的把手倒是被摸得滑不光溜的。鐵門的門框上頂部,居然還是閃閃發亮的鍍鋅鐵管。這根鍍鋅鐵管,在楊鋒眼裡,這可能是這座逐漸沒落的小山村中,最具有現代化氣息的東西。
這麼偏僻的地方,連人幾乎都沒有,能有汽油嗎?能有食物嗎?楊鋒悲哀地想着。眼看着車裡油燈就要亮紅燈,他又不得不硬着頭皮,將車子停在甲山村不遠的隱蔽的地方,雙手拿着軍工鏟,貓着腰,悄悄地溜到右邊那扇有鍍鋅鐵管的鐵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