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甕中之鱉
楊鋒等人面面相覷,不知在房門口說話的是誰。但可以肯定的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果然,隨着“放箭!”房門外的一聲令下,一支支冷箭朝房子裡射了進來,“撲撲”釘在桌子上,地板上,牆壁上,箭尾的羽毛兀自顫抖着。
“啊”地一聲慘叫,被楊鋒捆綁着的胖子,行動不便,身中數箭,倒地氣絕。
“快找地方掩護。”楊鋒大聲提醒着。他一口吹滅了擺在桌子上的油燈,將桌子掀翻,將呆在一邊的倪虹攬了過來,以桌子爲盾,邊擋邊退,一步一步退到木牆邊沿。
房間裡隨着油燈的熄滅,剎那間,伸手不見五指。
從房外射進來的箭支逐漸變得稀疏。
“這是誰啊?怎麼招呼也不打一聲,沒來由就想要我們的命啊?”許鬆抱着頭,如同一隻縮頭烏龜,躲在一塊牀板後面,頗爲鬱悶地說道。
“可能是剛纔我們聲音太大,驚動了躲藏附近的暗哨。”秋實躲在另一邊的牆角,說道。
“別說話。”楊鋒小聲地警告着他們。
“撲撲”幾聲,幾支箭準確無誤地釘在了被許鬆和秋實當作擋箭牌的木板上。
許鬆和秋實倆人嚇得不敢再說話。
楊鋒攬着倪虹香溫玉軟的細腰,感覺手上像握着柔軟無比、光滑柔順的綢緞一般,一陣陣清新的少女體香肆無忌憚地鑽進他的鼻中,不斷地刺激着他心靈深處的神經,不禁心旌盪漾,神飄千里。
倪虹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將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一雙玉手一下滑到了他的腰間,環抱着他的腰身。
楊鋒臉色一紅,渾身燥熱,不敢再攬着,微微將她一推,小聲地說道:“你在這等着別動,我去看看外面的情況。”
“好的,我等你。”倪虹擡起頭,將臉對着楊鋒說道。
楊鋒感覺倪虹溫軟如玉的身體不禁沒推開,反而靠得更近、更緊了。他感覺她呼出來的熱氣,如同蘭花的悠香一般,拂面而來。一雙眼睛如同浩瀚星河中璀璨明星,注視着自己。他心神俱醉,忍不住低頭輕吻了下倪虹小巧的嘴脣。他感到懷中的倪虹似乎像受到電擊一般,渾身抖了一下,她的雙手從他的腰間遊離了上來,一下箍住他的脖子,閉上了眼睛。就算在如墨汁般的黑夜中,楊鋒依然能感覺到她那不停抖動着的睫毛,不斷跳動着的眼瞼,瑩潤香甜的嘴脣,柔軟嫩滑的香舌。
楊鋒恍如夢遊中,門口亮閃閃的鋼刀一下驚醒了他。糟糕,房外的人要偷偷摸進來了。楊鋒從遠飄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伸手倪虹的嘴脣上按了一下,示意她別出聲,接着輕輕推開倪虹,沿着牆角,悄悄地接近到房門口。
兩個黑色的身影,準備偷偷潛到房間裡。
楊鋒藏身房門後,手裡捏着小刀,貓着腰,準備結果兩人的性命。可他並沒有注意到房門後放着兩根用來栓門的木栓。那兩根木栓被他輕輕地碰了一下。楊鋒警覺,趕緊伸手去扶,卻已是來不及。只聽得“吱”的一聲,木栓在木牆上輕輕滑動的聲音,在寂靜無聲的黑暗當中顯得尤爲刺耳。
兩道寒光,一前一後,伴隨着呼呼的刀風,向楊鋒的藏身處迅疾而來。楊鋒暗叫不好,他身處房門後,前後左右都有障礙物,進無可進,退無可退,忙舉起手中的小刀格擋。“當”一聲,火光四濺,第一道寒光被他準確地格擋開來。第二道寒光,卻直直朝着他的右胸口刺來。楊鋒的心臟在他的右側,如果被寒光擊中,還蔫有小命在?他手中的小刀因爲格擋了第一道寒光,無法及時收回。情急之下,楊鋒只得舉起左手,試圖抓住那道已近乎在胸口的寒光。這一招實屬無奈之舉,就算格擋了那道寒光,他的左手恐怕也要廢了。
就這危急之刻,又聽得“當”一聲,致命的第二道寒光與另一道反向而來的寒光相互碰撞交擊,化解了楊鋒的危急。
電光火石之間,楊鋒見機不可失,身形一閃,上前一步,揮起手中的小刀,一刀刺進了一個黑影的脖子。他剛側身,準備對付另一個黑影。可那個黑影卻已經軟軟地癱倒在地。
“啾啾”幾聲利箭刺破氣流的聲音。
“快閃。”房門口一道明顯蒼老的聲音急促地提醒着楊鋒。
原來是秋長山救了他。還沒等楊鋒回過神來,他已被秋長山一把推進房門內。緊接着他用腳一勾,將房門關上。“撲撲”幾聲,利箭全都釘在了房門上。
楊鋒和秋長山摸索着,將旁邊的一個櫃子推倒,頂住房門。
“你們還安全嗎?有沒有受傷?”秋長山將門堵上,小聲地詢問着屋裡的衆人。
衆人應了一聲。
“還好。”楊鋒長吁了一口氣,撫着胸口說道。
“這樣下去可不行,我們成了他們甕中之鱉,得想個法子出去才成。”秋長山說道。
“可是現在這周圍都是他們的人,我們怎麼出去?”楊鋒說道。
“我們還是呆在這裡吧,門窗都已經堵上了,他們想進也進不來。況且外面形勢不明,還是房子裡比較安全一些。”許鬆建議道。
“不行,他們人越聚越多,如果傾盡全力來攻,我們恐怕一個也跑不了。”楊鋒說道。
“那怎麼辦?”秋實一臉懊喪地說道,“難道我們就困在這裡等死嗎?”
倪虹湊了上來,說道:“鋒哥,這房子不是還有個小門嗎?我們可以從小門偷偷溜走啊。”
“那個小門恐怕早就被他們安排人手盯着了。”楊鋒苦笑一聲,說道。
衆人商議着如何突圍出去。正在這時,房外火光大起,紅通通的光線順着門縫、木縫等各種縫隙透了進來。楊鋒等人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正想一探究竟,卻聽見房門外的人冷冷地說道: “你們躲在裡面不肯出來嗎?只要你們出來,我可以饒你們一命。”
這聲音怎麼聽上去這麼耳熟。楊鋒心裡想着,趴在房門口,順着門縫朝外望去。只見房子周圍,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火把。一個身材高大之人,身穿黑色錦衣,威風凜凜地站在人羣中間。
怎麼一下來了這麼多人?看來王子文也非等閒之輩,消息傳播如此之快,充分體現了王子文手下們的應急反應能力。這可不是一次兩次就能訓練出來。楊鋒暗暗心驚,王子文在深山老林中稱霸了這麼多年,果然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房子裡的人聽着,我不管你們是誰,只要現在走出來,我就可以放你們走。”身材高大之人接着喊道。
恐怕等我們出來,你後悔都來不及。楊鋒心裡苦笑一聲,定睛將剛纔說話之人又仔細瞧了瞧,見那人臉上一道自眉心到嘴邊的又粗又長的刀疤,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既光又亮,尤顯得猙獰恐怖。
這不是刀疤嗎?難怪剛纔這聲音聽得如此的耳熟。楊鋒叫苦不迭。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王子文最得力的手下刀疤這麼快就趕來了?剛纔刀疤還說如果他們現在走出去,還能放他們一馬。如果讓刀疤認出了他們,恐怕不得將他們大卸八塊、生吞活剝?
“我們要不要出去?”陳華指了指外面的刀疤,問道。
“不可。你看見那個滿臉橫肉,臉上有一條刀疤的人沒?”楊鋒搖了搖頭,苦笑着,向衆人解釋道,“那人可是王子文的左膀右臂。我、秋實、倪虹跟他打了好幾個照面,恐怕他早已將我們恨之入骨了。”
“大家趕緊再想想其它辦法。”秋長山着急地催促着。可是他們全都在這一棟破木頭房子裡,四周全都被王子文的手下包圍着,要想全身而退,這辦法又豈能這麼好找?
正當衆人抓耳撓腮、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之際,房外的刀疤下了最後的通牒。只聽他冷漠地說道:“很好,既然你們不肯出來,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他後退了一步,揮了揮手。他身後的人上前了一步,彎腰點燃了手中的弓箭。
“不好。他們想把我們烤乳豬。”秋實一見那些人點起弓箭,一下明白了刀疤的意圖。
這所房子本來就是木頭壘築而成,如果遇到明火,那不是如同乾柴烈火,一碰就燃?在房子裡的衆人那豈不是真的成甕中之鱉,成了刀疤嘴中的肥肉?楊鋒大驚失色。
“在這裡等死,還不如我們衝出去拼了。”秋實緊握手中的鋼刀,雙眼滿含怒火,恨恨地說道。
衆人默不作聲。這是一條毫無勝算的辦法。他們手中雖有槍有刀,但刀疤人多勢衆,近身搏鬥,恐怕沒等他們衝出房門,已被射成刺蝟,或者變成烤豬。
楊鋒摸着下巴,緊鎖眉頭,說道:“按照這樣的形勢,要麼死,要麼險中求生,不如我們放手一搏。”
“怎麼個搏法?”衆人都齊刷刷地看着他。
“照剛纔刀疤所說,他顯然對我們這裡的人員情況沒有掌握清楚。老班長、許鬆、陳華,你們三人肯定沒有見過刀疤。既然這樣,那就索性讓他們以爲在房子中就只有你們三人。等你們出去以後,我們裡應外合,一舉殺他個措手不及。”
“這主意不錯。”許鬆輕輕地拳打在了楊鋒身上,輕鬆地笑道。衆人也紛紛點頭頜首,表示贊同。
“可是,這辦法其實也是兇險萬分。”楊鋒猶豫了一下,說道:“刀疤殺人如麻,心性狡猾殘忍。如果他是誘降我們,那我們必是死路一條,決無勝算。”
“橫豎都是一死,無路可退了。”秋實滿不在乎地說道。
“阿彌陀佛,保佑我們平安,阿門。”許鬆舉起右手,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架,然後雙手合掌,做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禱告。
“瞧你那樣,磨嘰個啥,一會阿彌陀佛,一會阿門的。”陳華揶揄着許鬆,笑道。
“你懂啥,我這是讓佛祖和耶穌同時保佑,等於上了雙保險。”許鬆白了陳華一眼,不滿地說道。
“呆會兒他們倆一起來,相互看不順眼,打起架來怎麼辦?”陳華說道。
“聖人還會打架?你當我白癡啊。”許鬆反駁道。
“你們倆別吵吵了,我們就按照楊鋒所說的行動。呆會我們如果順利出去,大家就聽我信號,一起動手。”秋長山沉聲說道,“信號就是我連着咳嗽三聲,大家明白沒?”
衆人齊聲叫好。
二
秋長山見衆人準備完畢,便運足力氣,向門外洪亮地喊道:“外面的兄弟別動手,我們出來了。”
許鬆和陳華倆人合力將堵在房門口的櫃子搬開,“吱吱——嘎嘎——”地,慢慢地打開房門。
秋長山向許鬆和陳華二人示意了一下,舉起雙手,將身體一點一點地挪出門口。
刀疤並沒有讓弓箭手放下手裡的弓,如毒蛇一般的眼神,如同纏繞在秋長山的身上,隨他身動而動。
三人魚貫而出。
“就你們三人?”刀疤將目光投向了房間深處,將信將疑地問道。
“就我們三人,裡頭沒人了。”秋長山鎮定自若地說道。
許鬆似乎有些害怕,躲在了秋長山的身後,身體像打擺子一樣,簌簌發抖。
刀疤不說話,雙眼像鷹聿的眼睛一樣,直勾勾地掃視着秋長山等人。當他瞄到如驚弓之鳥的許鬆時,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幾秒鐘,指着他說道:“你,過來。”
許鬆回過頭,看了看身後的陳華,又看了看刀疤,點着自己的鼻子,顫抖着聲音說道:“你說的是我嗎?”
刀疤點了點頭。
許鬆的臉“唰”一下變得慘白。他向來有些膽小,如果讓他逞些口舌之能,倒也還好,如今生死攸關,他嚇連腿也邁不開了。
“別怕,鎮定點,沒事的。”陳華在他身後小聲地安慰着他。
許鬆顫顫巍巍地向前僅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結結巴巴地問道:“找我……找我什麼事?”
刀疤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說道:“你說,房子裡還有沒有其它人?”
“沒有了,真的……真的沒有人了。”許鬆越想鎮靜就越緊張。他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看房子。
“是嗎?”
“真的……真的不騙你。”許鬆戰戰兢兢地說道。
“你若不信,大可以叫你的手下放火燒了這棟房子。”秋長山見許鬆如此膽小,皺了一下眉頭,接過許鬆的話頭,高聲答道。
秋長山感覺刀疤的目光如同長着倒刺的藤條一般,從上到下地鞭打着,讓他感覺渾身刺痛難忍。
“哈哈,好,我相信你們。”刀疤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他臉上的刀疤隨着面部肌肉的抽動而抖動着,如同地獄裡出來的凶神惡煞一般。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許鬆一聽,大喜過望,欣喜地說道。
“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刀疤還沒說完,只聽一陣鋼刀抽出鞘的聲音。刀疤的手下頓時將三人圍了起來。
楊鋒所料沒錯,刀疤果然是誘降自己。秋長山暗忖着,手心裡暗捏了一把冷汗。
“我問你,你們幹嗎來了?”刀疤厲聲問道。
“沒幹嗎,我們迷路了,不小心闖到這裡來。”
“是嗎?迷路了,還殺我這麼多的弟兄?”
“是他們動手在先,我們是迫不得已才還手的。”秋長山沉着答道。
“是嗎?不說實話,我就宰了你。”刀疤一把把鋼刀架在秋長山的脖子上,惡狠狠地說道。
“千真萬確。”秋長山不爲所動,依然鎮定地說道。
刀疤盯着秋長山看了半天,忽地冷冷地說道:“連死都不怕,果然不是一般人。我問你,爲啥要殺王老大?”
秋長山一聽刀疤提起王子文,心裡“格登”了一下,頓時暗叫不好。可能他們在房間裡討論時,被刀疤聽到了不少。說不定,房間裡幾個人,爲何而來,刀疤都一清二楚了。要不要現在就發信號,大家一起動手?秋長山猶豫着,可是現在刀疤手下舉着弓箭一動不動地瞄準着自己。雖然已方腰中有槍,但雙手舉着,雙方距離這麼近,只要一動,便可能被對方發現,說不定沒等拔出槍來,就被對方射成了刺蝟。
“快說,你們爲何要殺王子文?”刀疤加重了語氣,惡狠狠地說道。
秋長山一聽,刀疤前後兩句話,竟然將“王老大”叫成了“王子文”,莫非他們有間隙?既然如此,索性不如死馬當作活馬醫,說不定還有條出路。秋長山打定主意,向前走了幾步,橫在許鬆面前。刀疤的手下將刀一揮,示意他別靠得太近。秋長山並不在意,冷笑道:“我爲何要殺王子文?因爲我要報仇。”
“報什麼仇?”刀疤追問道。
“殺親人之仇。”
“殺親人之仇?”
“你知道十五年的億萬富翁綁架案嗎?”
“知道。”
“那你可否知道被你們重傷而亡的那個無辜的獵人嗎?”
“你是那個獵人的親人?你跟秋歌她們是什麼關係?”刀疤驚問道。
“我是秋歌的伯父。”
刀疤示意手下將火把湊到秋長山的跟前。他再次仔細端詳着他的面容,像是回憶起了什麼,驚叫道:“你是那天在村落裡狙殺我們的槍手?”
“正是。”秋長山朗聲說道。
刀疤大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闖到這裡來。”
“我又有何不敢?”秋長山正氣凜然地說道。
許鬆見場面失控,父親危在旦夕,自己恐怕也命不久矣,不禁嚇得魂飛魄散。陳華倒是沉着冷靜,瞅準了機會,一把掏出了腰間的槍,對着刀疤,視死如歸,沉聲喝道:“來呀,要死,大家一起死。”
刀疤的手下們紛紛將弓箭瞄準着陳華。
“這麼說來,那房子裡面的恐怕是楊鋒他們吧。”刀疤冷笑一聲,厲聲喝道:“你們還不快滾出來。”刀疤的手下們聽得房子裡還有人,一部分的弓箭手又重新瞄準了木房子。
楊鋒一聽,既然刀疤猜到了自己的藏身之所,事先籌劃的計劃流產,再在房子裡躲下去已經毫無意義,大笑兩聲,從房子裡面出來,一邊走,一邊說道:“果然是好眼力,一下就被你發現了。”
倪虹和秋實默默地跟在他的後面,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刀疤手下們圍了上來,隨即用刀架着楊鋒他們三人的脖子上,押送着他們走到刀疤面前。
“你還舉着槍幹嗎,不累嗎?”刀疤嘲笑着陳華,說道。
陳華一看這形勢,恐怕再怎麼拼命也毫無結果,只得無奈地將手放了下來。刀疤手下們一擁而上,將他的槍卸下。
這下,楊鋒等人,無一例外,真成了刀疤的甕中之鱉,一個也沒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