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都要早起,舍友們很早就睡下了,行李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初夏也躺在牀上,但沒睡着,枕着枕頭,長髮掃在一邊,脣邊帶了淡淡的笑意,好似童話故事裡,等待着王子來親吻的公主。
一想到又是一整個暑假都見不到他,初夏有些沮喪,而且她知道冷菲沒有假期肯定也是在這邊的,這樣漫長的兩個月,他們處在一個城市裡,真的會不見面嗎?她不想回去了,但父母一定要她回,生怕她在外面吃苦,而她也不能以打工爲藉口,她家裡哪會輪得着她去打工,怕是這一說全家第二天就到上海圍剿她了吧。
把手按在手機鍵上,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打上去,她幾乎不會打字了,這些日子他對她的好,她時時刻刻都記在心裡,她想,是不是到了可以問他要一個答案的時候了?可是,她不敢當面問他,因爲,不想讓他看到她流淚的樣子。
可是他能給她一個她想要的答案嗎?在她還沒有信心能得到那個答案時,她不敢問,可是麗麗說過,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哪怕那個答案,你承受不起,可是試過了,就不會再有遺憾。
費了好長時間纔打出幾個字:[老師睡了麼?我剛看完一本小說,上面說,愛上一個人會有一種觸電的感覺,不論他走在哪裡,你的眼裡都能看得到他,因他喜,因他悲,老師,你遇到過這樣的人嗎?我想我遇到了,我同意嫁給你,不是害怕被退學,也不是因爲你長得有多帥,更不是你擁有一個讓我很崇拜的工作,而是我愛你,所以冒着變成一個二手貨的危險,我還是願意和你共同撐起一樁陌生的婚姻,但我知道,哪怕我愛你,愛到天崩地裂,卻還是無法左右你愛不愛我,這一別又要兩個月,太難熬,我真的沒有信心,你能給我一個答案嗎?]
發出去,很久很久都沒再有短信進來,初夏自嘲地笑笑,在黑暗中自嘲的笑罵: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要沉住氣沉住氣,問什麼問,看吧,被BS了吧,看你還有什麼臉見他,他這樣若即若離時好時壞的態度,最是折磨人,認識他這麼些日子了還根本猜不透他究竟是什麼性格,是天生就這樣冷漠,還是高明的僞裝?於她而言,他就像一團迷霧,讓人摸不着頭腦。
突然短信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內驟然響起,初夏急忙摸到手機,果然是那個熟悉的號碼,她愣了兩秒,點開短信,[我想,我離遇到的時間應該不遠了。]
所有的力量剎那間全被抽走,她一個翻身坐起,眼前一片模糊,大腦沉重的旋轉,胸口憋悶到無法呼吸,鼻根酸澀得刺痛,他的意思是,他也快愛上她了麼?
原來,‘愛’就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咒語,愛上一個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字字入心,他做的每一個動作,都讓人全神貫注,再枯燥再晦澀的事,只要是他都做的都甘之如飴……是這個男人,讓她嚐到了戀愛的感覺,心跳、惦念和依賴!沐辰逸沒有用虛假的浪漫帶給她激情,卻憑着脈脈的溫情給了她安全感,現在她終於可以百分百的相信自己是嫁對了人。
今晚真是太驕情了,這樣不好,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淚,好久纔將編好的信息發過去:[希望她不用等太久,晚安。]親愛的!
而在同一片星空下,某個酒吧的角落裡閃爍着白光的手機屏幕上還停留着這一段話,一段沒有任何溫度的文字裡,卻掩蓋不住刺傷人心的傷感與悲哀,沐辰逸看了許久,直到每一個字都能背下來,才慢慢地一條條的刪去,放下手機,冷眼看着酒吧裡的人聲鼎沸和高臺上冷菲妖嬈的舞姿,突然間很煩燥,拿過扔在一旁的手機,他穿過那些衣香鬢影奪門而去,臨上車間給冷菲發了條短信:[喝多了,先走。]
手機很快響了起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皺緊了眉頭,反感的按掉,再扔到副駕駛椅上,不過兩秒鐘,又再次響起來,沐辰逸又是按掉,如此反覆了十幾次,他終於忍不住惱火的接起來,劈頭蓋臉的就開罵:“我說了喝多了要先走,還有完沒完了?”
冷菲愣了下,從小到大,不論她怎麼折騰他,怎麼任性鬧他,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厲聲訓斥過她,立時就委屈了起來,也跟着嚎:“沐辰逸你這麼晚纔過來我都已經不說什麼了,這纔來了不到一小時就要走,你把自己當哪根蔥了?當個叫獸就越來越了不得了是不是?你今晚喝的是酒還是炸藥?你衝我撒什麼野呢?我一年就過這麼一次生日,這麼多同事在看着,我男朋友就這樣半路纔來又半路失蹤,你要我臉往哪放?”
電話裡他緩緩‘噯’了聲,似乎是真的很疲憊。
冷菲發過了脾氣也慢慢放緩了語氣:“阿逸,回來好不好,馬上就十二點了,等切了蛋糕我們一塊兒走,今晚回錦苑好不好?我現在在大門外等你。”
手機裡他的呼吸在夜晚聽得格外沉重,冷菲站在夜店外緩緩地走來走去了好幾圈,纔等來他的回答,“抱歉,我真的很累,不能奉陪了。”
然後,關機,將手機扔到操控臺上,整個人趴在了方向盤上,不久前纔剛與初夏擁吻在一起,那種難以言喻的滋味還在心頭,他實在做不到轉身就又與冷菲開開心心的糾纏在一起,這種突破道德底線的事他做不來,其實,他哪邊都不想理了,只是想回去睡一覺,這個暑假,他不會和初夏在一起,也不打算和冷菲一起過,他是該躲到一個清靜些的地方,重新梳理一下自己將要面臨的選擇了。
這個晚上,冷菲將自己灌得不醒人事,沐辰逸關了機,是江小野在醫院裡守了她一整夜。
第二天沐辰逸果真沒有去送機,初夏一步三回頭的找了許久,才嘟着嘴走進了候機廳,真是的,都不知道女人愛說反話的嘛,居然還真的不來了,不來也好,如果這時候看到她,她說不定真的會把行李扔下拉着他一起私奔的。
直到飛機衝上了藍天,沐辰逸仍坐在機場咖啡廳裡靜靜地看着候機廳的方向,下巴上有些青青的痕跡,眼裡布着血絲。
其實假期過得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麼無聊,每年暑假家裡人都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就是全家人一起出國渡假,所以當初夏再接到沐辰逸電話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她人已站在了羅馬的土地上,本來她是不想來的,但去這些神秘而古老的國家是她的夢想,每到一個地方,她都會自拍一張最有當地特色的照片傳微信給他。
山清水秀,空氣新鮮,小橋流水人家,這地方,倒是個養人的好地方,這個時候的沐辰逸已經躺在了南方一個美麗小縣城的家庭旅館裡,看着手機裡那一張張無論背景怎麼變化,但女孩兒總是在呵呵傻笑的照片,終是嘆了口氣,他現在唯願她快樂的過好每一天,永遠記住自己曾經有過這樣明媚的笑容,哪怕日後終有一天,她會經歷人生中的最黑暗。
終於得到了冷菲將要去北京進修的消息,沐辰逸才回了上海,因爲他先前對冷菲的態度,江小野也N久沒搭理過他,整個暑假,除了接了一個小官司打發時間,別的時候他都是形單影隻的窩在宿舍裡看書。
晚上睡覺前,他的電話準時而到,這個時候初夏正躺在距離金字塔不遠的一家酒店的豪華牀上,在埃及聽到他的聲音有些遙遠,但初夏還是能想象出,他皺起眉頭與脣角微微上翹的樣子。
“明天還要去事務所嗎?”初夏問。
“明天休息,有個高中同學過來,幾個在上海的老同學可能會聚一聚。”沐辰逸遲疑着開口,現在每對她說一個謊,內心都是一種煎熬。
初夏沉默着,久久沒出聲。
“你要介意我就不去了。”沐辰逸知道她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