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

詛咒

拉澤的死亡,來的十分突兀。

完全的和平至少已經持續了半月之久,拉澤,這位人送外號“戰地之花”的破鑼嗓子青年,也在百無聊賴中開始了自己的休閒娛樂。

那天前線剛下了一場薄雪,遠近的山頭都被覆蓋成了白色,情景十分好看。拉澤無所事事,就帶着一位擅長攝影的隨從登上了近處的一座矮丘。

當時他一手扶着棵枯樹,一手j□j軍裝大衣的口袋裡,模仿英國男星邁克爾擺了個很瀟灑的姿勢,等待隨從爲他拍照。軍裝大衣全是仿英式的,穿在他身上尤其顯着氣度不凡。攝影師蹲在地上連換了幾個角度,都覺着不能拍出拉澤身上十分之一的俊美。

後來他終於調好了焦距與光線,在按下快門的那一剎那,他忽然聽見頭頂上隱隱傳來了一種怪異聲音,就好像是空氣被什麼力量撕碎了一般。

做着姿態的拉澤愣了一下,隨即大喊一聲就要臥倒。下一秒,一枚炮彈在這兩人身前轟然爆炸,攝影師和拉澤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楚軍的突然開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而拉澤的死亡則給前線佈防帶來了堪稱毀滅性的打擊,因爲穆家再也沒有哪一位青年擁有拉澤那樣的軍事天分了。羣龍無首的前線軍隊立刻陷入混亂之中。穆世在大驚之下,不得不帶着他那二叔急急忙忙的趕往前線——穆賓在短時間內老了十歲,抹着眼淚前去處理他那兒子的後事。

拉澤那裡是沒有什麼後事可言的,他根本連屍身都沒有留下,穆賓只得帶着幾套拉澤穿過的軍服回了家。穆世守在陣地之上,這回是真正見識到了戰爭的酷烈。

楚澤紹那邊像是發了瘋,架起大炮不停的向這邊狂轟亂炸;而沒了拉澤的指揮調度,穆家一方的還擊就顯得混亂不堪。如此過了三天,原本固若金湯的防線就開始顯出了瓦解的趨勢。

與此同時,扎爾貢一方也開始了新一輪的猛攻。同先前那種騷擾似的出擊不同,這次這個土財主也和楚澤紹一起發了瘋,彷彿是要一鼓作氣的撲上來進行肉搏。幸而穆致這一陣子精神還好,尚能抵擋。

連續幾天沒能安穩睡覺,穆世紅着眼睛坐在指揮部內,頭腦疲倦的簡直不能運轉。

炮彈接二連三的落在半里開外的陣地上,傷員被源源不斷的從火線上被運下來。戰地醫院內早已沒有牀位,這些缺胳膊少腿的可憐傢伙就被放在冰凍的土地上;他們先是血肉模糊的j□j,漸漸那j□j聲低下來,就說明人是快要被凍死了。

混合着濃郁血腥的硝煙味道讓穆世一直微微皺着眉。死亡無時不有、無處不在;他簡直不知該如何超度這些早逝的亡靈。

穿着一身薄呢子軍服,他木然起身走到外邊,在一名傷兵面前蹲了下來。

傷兵看起來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左側的手臂已經被齊根炸斷,露出了白森森的骨碴和青紫的筋脈;污穢的臉上煙熏火燎的看不出本來面目。他或許是痛哭了許久,因爲雙目的睫毛都被厚厚的白霜粘連在一起,幾乎無法睜開眼睛。

穆世凝視他片刻,隨即擡手捂住嘴,身體也隨之顫抖起來。

擡頭四顧,他急切的大喊:“軍醫!軍醫哪裡去了?”

小傷兵氣若游絲的發出了聲音:“我冷……我要回家……”

軍醫不見蹤影。而穆世聽了他那低低的哀求之後,便伸手將他的上身抱起來摟進懷裡,想要給他一點溫暖;同時又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會送你回家的。”

小傷兵把臉在他衣襟上蹭了蹭,嘆息似的答道:“我叫格桑……”

然後,這男孩就像睡過去了似的,把頭沉重的抵在了穆世的胸前——他死了。

穆世摘下手套,用手掌抹去了格桑眼睛上的霜雪。這麼多人因爲他的仇恨而死去了,罪孽感沉重的壓在他的頭上,這簡直令他感到窒息。

普嘉從遠處跑過來,見他抱着具屍體發呆,便彎腰將格桑從他懷裡扯出來安放回土地上:“少爺,前線要頂不住了!”

穆世隨手從地上抓起一把雪,糊在額頭上揉搓開來,以求給自己的大腦降降溫:“已經到了什麼程度?”

wωω¤ ttkan¤ c ○ 普嘉擡手爲他抹去額上的殘雪,又將自己頭上的鋼盔摘下來爲他戴上:“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而且那些人都是新兵,隨時有可能集體投降的。”

Wωω▲ TTKдN▲ c o 穆世聽到這裡,頹然站起身來:“那我們就往堪八奇鎮上的要塞裡撤,那裡工事堅固,可以重新佈置防禦。

普嘉拉起他就走:“汽車已經準備好了,您還是先動身吧!”

穆世被他拽的踉蹌了一下,臨走前他回過頭來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格桑,心中感到十分悲傷。

穆家殘兵撤到堪八奇鎮,因外界天寒地凍,一時無法深挖戰壕,便只得全部縮進了要塞之內。

穆世從戰地一鼓作氣的直接奔回了穆家大宅。前線大敗的消息早已傳遍全家,楚小姐見他安然無恙的回了來,真是喜極而泣,可惜肚子太大,不能擁抱他。而在穆世一方,他的慈悲和憐憫全被前線的靈魂們所分去了,所以無暇再去關愛楚小姐,只草草敷衍了她幾句,便開始了他那一番邪門的新事業。

他把自己的朋友嘉措喇嘛請進家裡來了。

嘉措喇嘛,與其說是一名宗教徒,不如說他是一個巫師。

他帶着自己的衆多徒弟佔據了穆家大宅內最偏僻的一處房屋。穆世特地爲他開闢出一處單獨的寬敞院落來做法會,而嘉措喇嘛還有更多的要求:“我需要一張新鮮的人皮,和一個**而生小男孩的頭顱。”

穆世聽後,立刻答應下來。不想嘉措喇嘛又加了一句:“有罪之人的不可以。”

穆世這回猶豫了一下:“這……”

嘉措喇嘛很平靜的望着他:“其餘的貢品,你都知道,儘快送過來吧。”

穆世微微一點頭,神情無奈的離去了。

當人皮鼓伴着咒語的吟誦聲響起時,一場威猛的詛咒法會開始了。

爲魔鬼所青睞的貢品被擺在高臺之上。嘉措喇嘛晝夜不息的唸咒——因爲只有當魔鬼接受了貢品之後,纔有可能聽從他的命令。

漫長的兩日兩夜過去後,不眠不休的嘉措喇嘛發現男孩頭顱骨中的鮮血和芥子忽然全部乾涸消失了!

他大喜過望的張開雙臂向天空讚歎了一聲,而後拿起尖刀劃破手指,用鮮血在面前的羊皮紙上龍飛鳳舞的寫下咒語和願望。

他很有信心取得這場大詛咒的成功。畢竟那個對象只是一個凡夫俗子,並非千軍萬馬。他一點也不明白穆世爲什麼這樣執着的要取楚澤紹的性命,同時也對此毫不關心。他只是出於一位朋友的立場,想爲穆世幫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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