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

下卷 爭吵

爭吵穆世直休息了三四天,才又恢復了常態。

楚澤紹沒想到自己會好心辦壞事,心中幾乎有些委屈和沮喪。在這種情緒之下,他接連幾日不肯露面,倒是讓普嘉感覺愉快許多。

這天天氣是格外的和暖,晴空萬里的。普嘉將穆世脫光衣服放在大牀上,引逗着他同自己踢打玩鬧。陽光暖洋洋的灑進房來,很快就讓穆世熱出了一身細密汗珠;普嘉拿着毛巾爲他渾身擦汗,而穆世得了機會,就顫巍巍的擡起一條腿,輕飄飄的蹬在了他的下腹上。

普嘉很高興:“少爺現在有力氣了。”

穆世得到了鼓勵,就竭盡全力的又蹬了他一腳。

普嘉笑着向後一躲,他被穆世踢到了下身。

擦汗完畢後,兩人繼續打鬧,直玩了一個多鐘頭才罷手。其時穆世累的頭髮都被汗溼透了,氣喘吁吁的,興致卻很好,對着普嘉不住的笑。

普嘉起身下了牀,想要試着攙扶穆世站起來走路;可他連試幾次,發現穆世依舊是站不住;末了只好還是抱着他去了浴室。穆世漸漸重了起來,普嘉瘸着一條腿,簡直擔心自己以後要服侍不動他了。

穆世坐在溫水裡,一頭一臉的香皂沫子,讓他睜不開眼睛。普嘉撩水爲他擦洗着,從前胸洗到後背,遇到那個“楚”字時,他不由自主的皺了一下眉頭,只做不見。

從這一處刺青推斷,他堅信自家少爺曾在楚澤紹那裡受過非人的折磨——這片土地上戰爭是時常發生的,做過俘虜的大人物們也很是不少,但至多就是以談判收尾,談得攏放人,談不攏槍斃,滅門也有,可沒聽說過在敗將的身上留記號的。

無論是在布確還是在利馬,留記號都是忌諱的事情,除非是本人自願。牛馬才被人烙上印記呢,這實在是太深層的侮辱了。

一時洗好了,普嘉將他搬運回了牀上;待他在滿室陽光中晾乾身體後,又爲他穿上了一身不丹式長袍。利馬的秋季不算冷,這種服飾易穿易脫,料子又柔軟,很適合現在的穆世穿着。

穆世運動了一番,又洗了澡,自覺着很是疲憊舒適,便側身轉向普嘉招呼道:“我們睡覺。”

普嘉蹲在牀邊,歪着腦袋和他對視:“現在睡覺,夜裡怎麼辦呢?”

穆世笑道:“夜裡不睡,夜裡我們玩。”

他所說的“玩”,指的自然是方纔那種玩笑似的廝打。

普嘉伸手去摸了他的臉:“不要,還是按時睡覺的好。少爺要是犯困,我推您到院子裡坐坐?”

穆世很猶豫。

普嘉又笑道:“院子裡有新送來的小狼狗,很好玩的——”他擡手比劃了一個長短,以一種哄孩子的口吻描述道:“就這麼大。”

穆世笑起來,也學着他用手比量,口中模仿道:“就這麼大!”

這話其實重複的毫無意義,不過普嘉聽後就笑的了不得,好像穆世說出了什麼驚人之語一般。

普嘉用輪椅把穆世推到院中,因利馬秋天的陽光十分厲害,所以又給他帶了一副墨鏡保護眼睛。穆世老老實實的坐在輪椅上,眼望着普嘉拖着一條腿,一搖一晃的牽着條小狼狗走了過來。

小狼狗不怕人,見了穆世後,便躍躍欲試的拱起前爪,想要扒在穆世的小腿上站立,同時口中發出狗崽子特有的嗚咽叫聲。普嘉在旁邊緊張的防備着,又怕狗崽子撓破了穆世的腿,又怕狗崽子咬傷了穆世的手;可自己是以狗崽子爲誘餌將穆世哄出來的,所以也不好貿然將其抱走。

“少爺別摸它,怪髒的。”他出言提醒道。

穆世擡頭對他一笑,沒說什麼。

正當二人其樂融融之時,楚澤紹忽然來了。

楚澤紹進院之時,大步流星帶着風,烏雲蓋頂板着臉,瞧着真有些駭人的模樣。穆世和普嘉一起愕然的望着他,而他走過來一腳踢開小狼狗,隨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氣哼哼的卻不說話。

穆世和普嘉對視了一眼,也不敢出聲了。

楚澤紹現在很憤慨。他剛在政府大樓內和自己的岳父玉將軍吵了一架,原因是玉將軍偷偷的把玉冰濟派去了布確,私自從鮑上校那裡接管了地區管理權。

楚澤紹這些年來一直搞的都是一言堂,獨裁統治行使的慣了,眼皮底下就容不得一點挑戰;又因他是個野獸般的性子,一旦發火便六親不認,居然把年高的玉將軍給臭罵了一頓。玉將軍平時也是個德高望重的,又是他的岳父,萬沒料到會受到如此冒犯,也是氣了個倒仰,掄起手杖撲上來要和他拼命。少壯的主席和老邁的將軍在政府內大打出手,驚的旁人趕忙涌上來勸解,大亂之下會議室內就成了一鍋粥,本來就是個摻雜不清的事件,由此更是失了頭緒,變成角鬥了。

政府大樓內的劇鬥告一段落後,楚澤紹憤然離去回了家。他那太太玉丹罕已然聽說丈夫同父親打起來了,慌的正要出門去阻攔,忽見他回了來,便迎上前詢問詳情。楚澤紹好容易又逮到了個姓玉的,張口便是一頓咆哮,嚇的玉丹罕有如驚弓之鳥一般,除了流淚之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時便顯出了家外有家的好處。楚澤紹看到太太就想起岳父,恨的牙都癢癢,憤然之下就離家出走,乘着汽車跑來了七方路。只是他這樣凶神惡煞的,倒是把穆世和普嘉都震懾住了。

席地而坐了許久,他漸漸的緩過了這口氣,扭頭對着穆世問道:“你這兩天還好?”

穆世點頭答道:“好。”

楚澤紹對着普嘉一揮手:“瘸小子滾遠點!瞧你就礙眼!”

普嘉無奈,只得退下。穆世孤伶伶的坐在楚澤紹身邊,心驚膽戰的,幾乎都不能正視對方。

楚澤紹倒是沒有留意——他的敏感與警覺都留在軍事上了。拍拍屁股站起來,他圍着穆世走了一圈,口中自語道:“現在倒還是你省心一些。”

穆世“哦”了一聲。

楚澤紹把滾熱的大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乖乖的聽話,以後我只要你一個人,讓別的混蛋都見鬼去吧!”

穆世遲疑着問道:“那普嘉呢?”

楚澤紹不耐煩的答道:“這不用你管!”說完又繞到穆世面前蹲下,語氣很不善的說道:“你也和我親近親近嘛!怎麼見了我就嚇成這個鬼樣子?”

穆世向前俯過身去,伸手摟住了楚澤紹的脖子。

楚澤紹稍稍低頭,把臉蹭到了他的肩膀頸窩處。穆世身上的氣息十分潔淨,帶着一點香皂的餘香。他用力嗅了兩下,隨即伸手扶住了對方的腰。

穆世的身體已經不再是那樣瘦骨嶙峋的了,隔着絲綢長袍摸下去,隱約也有了點柔軟的肉感。

楚澤紹突然就把玉將軍之流拋去了九霄雲外,又戲謔又憐愛的低聲笑道:“總算是恢復過來了。瞧你偌大的年紀卻活成了孩子,真是不讓我安心。”

穆世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喃喃問道:“我多大年紀了?”

楚澤紹擡手撫摸着他後腦勺上的短頭髮:“你還沒滿月哪!”

穆世詫異的發出了一聲“嗯?”。

楚澤紹笑道:“從你醒過來那天開始算,之前的年月都不算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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