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新氣象
噶瑪覺得穆世很可憐。
穆世緊緊攥了他的手指,手心裡已經漸漸開始出汗。噶瑪倒是有心這樣一直陪他下去,然而枯坐了一個多小時後,他忽然覺出了尿急。
他輕輕抽了一下手指,沒能從穆世的手中抽出來。
他又等了半個小時,感到自己的**都快要爆炸了。
這回就沒有辦法了。他將穆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來,獲得自由後便立即起身,大踏步的前去方便。而穆世心在夢鄉,正魘的熱鬧,卻也沒有因此甦醒。
佩雷斯懶洋洋的仰靠在沙發上,斜着眼睛望了寶貝微笑。
寶貝坐在他身邊,也是笑,不過笑容僵硬得很,是強擠出來的。
佩雷斯伸手在他的鼻尖上擰了一下:“別和我說這個,我又不管事!”
寶貝握住了他的手,綠眼睛裡幽幽的,很有一點可憐兮兮的情意:“二哥,我不要你管事,你只要幫我說兩句話就是了。”
佩雷斯把手撤回來,又做了一個抱頭的動作:“我不敢,噶瑪會打我的。”
寶貝笑的快要哭了:“大哥和你關係最好了,只要你肯張口,他一定會往心裡去的。”
佩雷斯渾身扭成一條肉蟲,捏着嗓子說道:“不嘛不嘛,人家怕噶瑪生氣嘛!”
寶貝眼看着佩雷斯,真想一槍打爆他的大腦袋!
寶貝是真的走投無路了。病牀上的穆世大概永遠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寶貝那裡的分量——寶貝是把他當成最後一處庇護所,千辛萬苦投奔過來的。噶瑪眼裡不揉沙子,天曉得他是費了多少心機、說了多少謊話才獲得了這個前來布確的機會。
然而,穆世已經成了癱在牀上的一具軀殼,除了會發熱之外,再無用處。
他年紀還小,可是覺得自己已經活了很多年,經見了無數險惡世面。苗先生是早就選定噶瑪做繼承人的,可惜後來又喜愛上了他這個小兒子;他曉得自己是噶瑪的眼中釘、肉中刺。苗先生愛他,把他派來布確管大事,然而一旦老人家當真病倒了,他就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後盾。
苗先生,大概是縱慾過度的緣故,把身體搞的很虛,一旦染疾,便立刻病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人人都看出這老花花公子是要完蛋了,所以也很聰明的一起倒戈,全部擁在了噶瑪門下。
寶貝的處境在一瞬間就變得無比艱難起來。他知道噶瑪饒不了自己,苗家人是不講親情的,一旦動起手來,往往比對待外人還狠毒。
“我不能坐以待斃!”寶貝暗暗的起了心思:“反正也沒有活路了,索性想法子幹掉他!”
當晚,噶瑪等人就留宿在了穆宅。佩雷斯無事一身輕,住在哪裡都無所謂;噶瑪是專門探病的,也算是有事而來;只有寶貝的身份不當不正,但他既然一定不肯走,自然也沒有人多管他。
翌日下午,普嘉到了。
他沒等汽車停穩便推門跳了下來,而後就一路狂奔的飆進樓內。
氣喘吁吁的推開房門,普嘉直衝到牀前,見穆世是睜着眼睛的,就俯下身一把將他抱住,邊喘邊問:“盧比哥……你這是怎麼了?”
穆世剛醒,還在犯迷糊,見普嘉過來了,也不知是真是幻,只怔怔的發呆。後來他清楚的嗅到了對方身上的汗味,這心裡才漸漸的反應過來。
普嘉真來了!
“普嘉……”他啞着嗓子,發出的聲音其實更類似嘶嘶的氣流:“我沒事,只是發燒而已。”
普嘉和穆世面頰相貼了,又上下撫摸了他的後背,就覺着手下浮凸出一根根肋骨,肉都讓病給熬幹了,只剩下一層蒼白的皮膚。
這樣的觸感讓普嘉回想起了在七方路的時光——那時的穆世,也曾瘦的這樣可怕。
“怎麼就病成了這個樣子……”他心疼的幾乎要落淚:“這是病了多久了……吃藥也不見好轉麼……”
穆世在他耳邊輕聲答道:“慢慢養着就好了……你彆着急。”
聽了這話,普嘉吸了吸鼻子,而後輕手輕腳的放開穆世,站起來動作利落的挽起袖子,無言的開始重操舊業。
扎陵和小黑豹倚在門口,甚感羞愧的望着普嘉在房內忙裡忙外。
臥室的窗子已經被打開了,把沉鬱已久的病室氣息一放而空。普嘉見穆世身上的衣服、以及蓋着的棉被都被汗水浸的潮溼不堪,甚至生了異味;便先在被窩裡摸索着爲他換了一身乾淨睡衣,然後展開一牀柔軟的新毛毯給他蓋了上。
送走髒衣髒被後,普嘉又用熱毛巾擦了穆世的頭臉手腳,且將幾個大枕頭靠牀頭壘起來,讓他可以依靠着半坐半躺。穆世本來是氣息奄奄的,如此被他折騰了一番後,精神反倒顯得健旺了些許,也不昏睡了,一雙眼睛只盯着普嘉滿屋亂轉。
普嘉在牀頭桌子上看到了一大堆西藥。依次仔細讀過標籤後,他分門別類的將藥瓶整齊擺好。端起水杯深深的嗅了嗅,他皺起眉頭,把水杯連同杯旁的幾隻勺子一併拿起來,帶進洗手間去好一頓洗涮。
扎陵聽着嘩嘩的水聲,臉上很是掛不住,簡直不好意思繼續站下去。而小黑豹看在眼裡,心中便想:“怪不得先生會給他一座大牧場呢……我和他的確是有差距。”
這時噶瑪聽見樓上熱鬧,以爲穆世的病情有了變化,便很關切的走上來察看。然而進門之時,就見眼前一片窗明几淨的新氣象,而穆世乾乾淨淨的坐在牀上,臉上居然還帶了點血色。
他十分好奇,以爲來了神醫。正巧普嘉洗好杯子走出來,見了噶瑪這張陌生面孔,便很茫然的彎腰一笑,算是問好了。
噶瑪也向他一點頭,猶豫着沒說話。
普嘉邁步要往外走,穆世在後面見了,就掙命似的發出一聲蚊子叫:“普嘉!”
普嘉回頭向他展示手裡的杯勺,口中笑道:“我去廚房,把這些用開水燙一燙。”
穆世繼續蚊子叫:“讓扎陵去。”
普嘉因見扎陵就在旁邊,便笑着搖搖頭,心裡有話沒好意思說出來:“這扎陵瞧着挺乾淨的,怎麼伺候起人來就這麼不講衛生了?讓他去,我可信不過。”
普嘉前去爲水杯消毒,而噶瑪留在房內,就對着穆世笑道:“這是哪一位呢?”
穆世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心裡就剩下個高興。又因爲無力再做回答,他便對着噶瑪無聲一笑。
噶瑪見他笑得怪好看的,眼裡也有了光芒,心裡就忽然一沉:“這不是迴光返照吧?”
因爲這不是噶瑪自己的家,所以他做事之前總要忖度一下。思索着走到牀邊,他柔聲問穆世:“你現在覺得身上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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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世剛換了衣服被子,周身都乾燥清爽,當然很舒服,故而就又笑着點點頭。
噶瑪試探着繼續問:“剛吃藥打針了?”
穆世搖頭,耳語似的嘁嘁喳喳答道:“沒有,我剛睡醒。”
噶瑪不問了,開始暗暗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