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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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場一九六九年,二月。

地勢較低的利馬,天氣總是回暖的要比高原地區要早一些。早春二月時節,外界的冰雪已經出現了消融的趨勢,雖然花草蘇生還是許久之後的事情,但酥鬆溼黏的融雪已經讓人覺得春意盎然了。

可惜這春意透不過德堪監獄那嚴密的鐵絲網與厚實的磚石牆。大面積融化的雪水滲入土地,也只是讓那地下牢房內更爲陰冷潮溼了。

黑牢房是一間面積不超過六平方米的單人監室,房門是沉重而嚴密的鐵門,在嚴絲合縫的關好後就透不進一絲光線。

牢房內空空如也,犯人在這種漆黑環境中伸出手去,能觸碰到的存在除了水泥牆面就是水泥地面,牆面地面都凝結了水珠,角落處還生出了滑膩的青苔。臭蟲緩慢而悠然的四處爬行着,偶爾會響起老鼠竄過的窸窣聲音。

穆世側身躺在牢房中央,極力的想要縮成一團以便禦寒。他那件厚實的大衣早就被扒走了,而餘下的一身單衣的作用本是遮羞,並非保暖。

他閉着眼睛。在黑牢房內他永遠都是閉着眼睛;似睡非睡的進行着一種自我催眠。他在想象自己已經成爲一具行屍走肉——這一個多月內他一直在等待死亡,可是楚澤紹一直不肯給他個痛快。而他又不能夠在水泥牆壁上撞碎自己的腦袋,因爲自殺者的靈魂會在死後墜入極大痛苦之中,即便能夠繼續進入輪迴,也將在未來的八世中繼續自殺而死——他對這個說法是深信不疑的。

面前擺着一隻鐵碗,裡面裝着分量不多的食物,也許是骯髒變質的糙米飯,也許是半生不熟的土豆……這個很難猜測,即便是吃到嘴裡了,也未必能分辨得出來,因爲那味道是統一的惡劣和噁心。

穆世把左手擡起來送到嘴邊,開始伸出舌頭,輕輕的**手背上的破損。幾天前的某個晚上楚澤紹來了牢房,冷不防的一腳跺在了他的手上,隨即就開始用力的摩擦碾壓,幾乎活活踩碎了他的手骨。後來他發現左手手背的皮膚已經被粗糙的水泥地面大塊的磨破,露出了皮下帶着甜腥味道的血肉。

他像貓一樣滿懷愛意的從手背舔到指尖,他想自己這一世很快就要結束了,這其實令人感到惋惜,因爲他年紀不大,而且擁有一副很好的皮相,是個英俊的男人。

他想自己好像是在人生的某一個環節出了錯,結果才導致了今天這樣的下場。可到底是哪個環節呢?他想了又想,還是覺着問題出在最開始時——他不該去喜歡男人。

如果他不喜歡男人,昆迪婭就不會對他進行詆譭,楚澤紹也不會對他進行侮辱,而他也就不必去誘拐邦妮、並且發動戰爭去報仇。

“喜歡男人,這也不是我的錯。”他在心裡對自己說:“醫生說這是病,宗教說這是罪;可我什麼也沒有做啊,是上天把我生成這樣子的。”

舌尖捲過指尖,指甲破碎了,被唾液浸潤過的傷處泛起了絲絲縷縷的疼痛。這些天他受了許多酷刑,可他依舊沒有說出邦妮的下落。

楚澤紹心急如焚,一度幾乎要爲自己的妹妹發瘋;爲了儘快得出楚邦妮的下落,他對穆世下了狠手——當然也不是頂狠的,多多少少還是留了點餘地。

穆世的心裡對此有點高興。他和楚澤紹之間是雙向的折磨,甚至他比楚澤紹還要更主動一點。不過現在他也厭倦了,冤冤相報何時了,他想自己是個要死的人,或許可以不要再這樣執着於仇恨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覺着自己面前出現了光。

久處黑牢房的人是不能夠直面光線的,他用雙手抱住頭,儘可能的把臉埋進黑暗。

楚澤紹用手電筒在穆世身上掃射着照了照,發現這人在蜷縮起來時顯得非常小,好像可以把他塞進一個旅行袋裡拎走。

“這幾天,我去問了你的寶貝兒普嘉。”他籍着光芒察看了飯碗內那絲毫未動的食物:“他說他不知道,於是我就打斷了他的一條腿。”

穆世一言不發,顯然是並不爲之所動。

楚澤紹接着說道:“你的寶貝兒哭的好厲害,因爲我把他的腿骨敲成了三段。”

說到這裡,他冷笑一聲:“可憐的傢伙,對你倒還是忠心耿耿的,爲什麼?因爲一夜夫妻百日恩?哈哈,我打算讓他休息兩天,然後再接着來,直到敲碎他身上所有的骨頭,如何?”

穆世一度覺得這種對抗很有意思,可現在他要死了,他準備和對方講和。

“我告訴你邦妮的下落,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他毫無預兆的開口說道。

楚澤紹一愣,隨即從心底裡生出了一股輕蔑:“喲,還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聽說寶貝兒斷了一條腿,就心疼的倔不下去了?”

穆世懶得理會他,繼續低聲說道:“我要你殺掉我。”

楚澤紹在他面前蹲了下來,把手電筒近距離的湊到了他的頭上:“好的,這條件太容易做到了,本來我也不打算留下你這混蛋雜碎!”

穆世又說:“我不要光。”

楚澤紹“啪”的一聲關掉了手電筒:“快說,邦妮在哪裡?”

穆世在黑暗中微微的伸展了身體,忽然覺得有些愉悅:

“邦妮死了,死於詛咒。”

穆世慢條斯理的講述了楚邦妮的慘死以及那個被打成碎片的鬼胎。他的語言還算精煉,只講事實不加渲染,其間楚澤紹一直沉默不語。

講述完畢後,穆世便很平靜的等待楚澤紹做出反應。

楚澤紹卻是沒有反應。

雙方在黑暗中一個躺着一個蹲着,良久之後楚澤紹出言問道:“邦妮去世前,有沒有被那個東西嚇到?”

穆世不願再去回想當時的情景,所以隨口答道:“沒有,那時她已經昏迷了,她流了太多的血。”

楚澤紹脫力似的向後跌坐在地面上。

穆世向他射來一支毒箭,而他卻轉手將箭插入了妹妹的胸膛——還是一屍兩命!

這算是誰的錯?或者說,誰的責任更大一些?

重新打開手電筒,他以手撐地站起身來,聲音冷硬的好像冰錐一樣:“我這就派人去找邦妮的屍身,至於你家裡那些姓穆的大大小小,就等着給邦妮陪葬吧!”

穆世緊跟着追問道:“我什麼時候可以死?”

楚澤紹低頭凝視了他。

半晌過後他擡起腳,用力的踢向穆世的肚子。

他的力氣很大,出腿也很重,能夠把穆世踢的滿地亂滾。踢到後來他扔下手電筒,彎腰抓起穆世的領口和腰帶,將人舉起來抵在牆上繼續痛打。穆世默默的承受着,以爲楚澤紹要把自己活活打死;而楚澤紹也的確是動了這個心思。

朦朧的黑暗中接二連三響起沉悶的撞擊聲音,楚澤紹咬牙切齒的把穆世擊倒拎起來再擊倒,直到他聽見自己拳下響起了一聲輕微的“喀吧”。

他想自己大概是把穆世的肋骨給打斷了。

鬆開雙手後退一步,前方的穆世立刻就無聲無息的癱倒在了地上。

“穆世?”

他呼喚了一聲。

穆世給了他一個氣若游絲的回答:“我……還活着。你、你爲什麼不來扭斷我的脖子?那樣一下子我就可以……”

楚澤紹撿起手電筒,突然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你疼不疼?”

燈光下的穆世渾身血污,姿態扭曲的趴在地上,瞧着幾乎沒了人形:“不疼。”

楚澤紹重新靠近他蹲下來,握住手電筒,向他的後腦用力敲下去。

手電筒的燈光明滅了一下。

楚澤紹站起來,拎着手電筒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我現在要去找邦妮的屍首,你乖乖的等我回來,我必定會給你一個很美妙的下場!”

普嘉番外苦樂參半清醒後清靜番外不聽話的晉美清醒後放牧者空屋噩夢風中之船清靜娛樂番外佩雷斯的毒舌負罪者大變化番外噶瑪的好心雪崩抵達苗宅仇人相見預料外楚穆二人的爭吵番外楚家生活番外皮膚飢渴症番外異想天開的二哥開戰了雪山末路清靜樹下談話錄刺青小扎爾貢之死會面交換失蹤番外兄弟番外滑稽午夜愛人番外快樂的晉美和談接應愛人番外暈車雨夜大戰話不投機的一天大變化愛生恨詛咒沒死奔喪者娛樂雪山末路番外長夜後大撤退放牧者小扎爾貢番外二哥來了開戰番外異想天開的二哥談話錄回家雪山末路行蹤雪崩空屋噩夢誘拐寶石光之行番外不聽話的晉美德堪之行穆宅之行番外滑稽番外快樂的晉美番外寶貝的來意大變化求婚者各懷心事愛生恨仇人相見視察也好小可憐和平了星空奔喪者番外寶貝的來意開戰番外楚的大罵小扎爾貢之死也好離去番外佩雷斯的毒舌番外去利馬番外兄弟寶石光之行清醒後穆宅之行開端所謂糖果番外噶瑪的好心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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