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起

下卷 再起

再起苗先生,是神的老寵兒。

穆世自認爲並不是伶牙俐齒的人,可也能夠把他哄的十分開心。除了開心之外,苗先生並不肯往戰場上多花半分心思,全憑寶貝一人調兵遣將。寶貝不比小扎爾貢年長許多,也不比苗先生高明許多;可就是這麼父子兩個,居然把楚澤紹打回利馬境內去了。

苗先生爲什麼會勝利,楚澤紹爲什麼會失敗,大概雙方本人也不清楚。當然,苗先生這邊的武器的確是先進許多,而且只打陣地戰,既不投機取巧的去搞偷襲,也不露出破綻被人偷襲。

陣線穩定,武器就成了士兵的矛和盾。苗先生的軍隊緩慢而堅定的向前推進着,有如巨大的鐵輪,把一切反對者都碾成齏粉。

布確北方的大部分地區都是山地,地形崎嶇,易守難攻。當戰線無法繼續前進之時,穆世這位嚮導就派上用場了。

穆世很忙。

他忙的是自己的事情。

小扎爾貢在戰場上現在是一敗再敗,因爲自知絕沒有勝算,所以乾脆向南進行了混亂的大撤退,以求保存實力,能夠活命。潰敗的布確士兵們四散奔逃,卻又無處可逃——這個時候,穆先生就出現了。

穆先生本來就是布確地區的正宗領導人,如今他肯重整旗鼓,無家可歸的士兵們也就自然而然的投入到了他的麾下。他就這樣不動聲色的且行進且招兵,不知不覺間便拉起了一支幾千人的隊伍來。

穆世養不起幾千人。

他去找了苗先生,滿面微笑的說道:“我很願意爲您效勞,不過軍餉的問題,我實在是無力解決。”

苗先生一邊抽雪茄一邊嚼口香糖,忙裡偷閒的還要喝可樂汽水。聽了這話,他放下汽水瓶子,頗爲無禮的用雪茄煙指了穆世:“向我要錢?”

穆世聽他說話如此直白,就笑了一下:“難道您只攻不守嗎?”

苗先生不愛拐彎抹角:“你給我守?”

這回穆世也直白了:“也可以做點別的,只要別讓我的人當炮灰就好。”

苗先生認認真真的反問道:“我要炮灰幹什麼?”

穆世做了一個手勢——似乎是想解釋,然而後來又放棄了,大概也是覺得和苗先生不好溝通。

苗先生,因爲對穆世有好感,所以當場應下了軍餉一事——他讓穆世去找寶貝要錢。

穆世聽了,立刻就顯出了爲難的神色:“我去和令郎提這件事……是不是有些冒昧呢?”

苗先生很懵懂的疑惑道:“哪裡冒昧?是我要你去的,難道你怕他會不聽我的話嗎?”

穆世笑微微的凝望着苗先生,沒說話。

穆世不愛和寶貝打交道,因爲寶貝太漂亮了。那種美麗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距離感,讓人在他面前不由得就自慚形穢起來。

穆世看到寶貝,就如同正常男人見到傾國傾城的高貴美人一般,因爲知道這等仙女肯定沒有自己的份兒,所以寧願遠遠觀望,心情倒還平靜一點。當年他對家裡那個美男拉澤就是一直冷淡,如今見了寶貝,爲了表明自己對其毫無興趣,所以此地無銀三百兩,那態度更是格外的漠然。

他如此漠然,寶貝自然也就不會對他熱情。雙方偶爾見一次面,也不過是略略的寒暄兩句,然後便直奔主題,有事說事,無事告辭。

聽說穆世要支取軍餉,寶貝有點詫異。

他藉故離開,到隱秘處給苗先生打去電話詢問:“我們爲什麼要給他錢?不是保證他的安全就好了嗎?”

苗先生嘻嘻哈哈的,不把這話放在心上:“只要讓那幫布確窮鬼吃飽肚子就可以啦,這也不是大開銷,給他就是了嘛!”

“可是憑什麼呢?我們又沒有責任去養活那幫乞丐一樣的士兵!”

苗先生在電話那頭不耐煩的“嗐”了一聲:“不要這樣小家子氣!這還不是看在穆世的面子上?”

“他有什麼面子?”

“不要這樣無禮,他是個體面人,如果不是倒黴,也不會落到這種境地,是值得同情的……你不要和我廢話,讓你給,你就給!”

此話說完,苗先生掛斷了電話。

寶貝有點主意,可是心思也不甚堅定。站在電話機旁思索了片刻,他不大情願的走出去,吩咐部下帶穆世到倉庫中去提取給養。

穆世得到答覆,道謝一聲便匆匆離去了。

寶貝見他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心中很不愉快。

對於走投無路的布確士兵們來講,穆世真是名副其實的大救星。

雖然現在是夏季,沒有糧食也能對付着活,不過吃米麪和吃野菜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

經過了接連幾年的戰亂,布確人開始懷念起穆家執政時期的好日子——起碼是太平歲月,窮人還可以不繳羊毛稅;而且外來商品因爲徵稅有限,所以價格不高,牧民們也能夠買得起糖和布料。

在連年戰爭中流離失所的百姓們絡繹的向北方遷去,希圖可以在穆世的庇護下恢復從前的生活。事實上戰線之後再無戰事,穆世所在之處倒的確是比南邊安全許多。

穆世沒想到自己會有如此的號召力,面對日益增多的追隨者,他在驚訝之餘幾乎感到了手足無措。不過他隨即便有了主意,將這些平民們引去了後方一處水草豐美的小平原之上生活。

山地之中氣候溫暖,放牧和生存都不成問題。躲避戰亂的百姓們就趕着牛羊暫居此處,不久便搭出了成片的帳篷,將日子安安穩穩的繼續了下去。因爲人口密集起來,所以利馬等地的商人們便翻越宗巴雪山,過來進行商品交易。不知不覺間,這一處地區竟是很快的繁榮起來了。

穆世派兵維持了此處的治安,一切規矩還是老樣子,該徵稅便徵,該降稅就降,讓軍人和百姓都能有吃有穿;而軍人和百姓們對此並無異議,而且都心滿意足,生出了一種“終身有靠”的感覺。

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可真正實施起來時,就會發現其中困難重重。穆世一邊要敷衍苗先生,一邊還要經營自己這一點事業,終日操勞,堪稱是殫精竭慮了。

累到了極致,他反而夜裡睡不着覺,鬧起了失眠,直到凌晨時分,才朦朦朧朧的覺出了一點睏意。

普嘉在旁邊瞧他像是要睡了,便輕輕起身,想要將腳下的薄被拉起來給他蓋上。哪曉得他剛坐起來,穆世便猛然睜眼望向他:“吵什麼?”

普嘉藉着黯淡天光,看出他氣色不好,就知道自己這是驚擾到他了。小心翼翼的將薄被扯過來,他陪着笑哄道:“睡吧,我不吵了。”

穆世氣哼哼的背對了普嘉:“我剛要睡……”

普嘉把被子蓋在了他的身上,像對待小孩子那樣有耐心:“睡吧睡吧,還早呢。”

穆世靜臥了沒有幾分鐘,忽然一掀被子坐了起來——也不說話,就是低頭坐着。

普嘉體諒他現在疲勞太過、心情不好,所以哭笑不得的也坐了起來湊過去:“你生氣了?”

穆世把頭扭向一邊,不肯面對普嘉。

普嘉伸手摟住他的肩膀輕輕搖晃:“都是我不對,我以後一定不會再亂動了。躺下吧,好不好?”

穆世用力一掙,依舊不說話。

普嘉跪起來挪到他身後,抱着他又拍又摸:“盧比哥,是普嘉的錯,你不要生氣了,還是睡覺吧。”

穆世沒有真生氣,他只是想要藉機發發脾氣,排遣一下心中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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