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噶瑪的好心
當噶瑪養息到可以自由行動之時,便向穆世提出了告辭。
這是穆世在兩個月內第一次與他見面,聽了這話就隨口客套道:“急什麼?旅途顛簸,我擔心你的身體要吃不消啊!”
噶瑪心中有了感想,認爲穆世是關心兼捨不得自己。
“我不會讓你等很久的。”他告訴穆世:“我只是要回家裡去看一看。在外面久了,我很不放心。”
說完這話,他擡眼望向穆世,頗有深意的一笑。
穆世含着微笑點點頭,也沒多想,只是覺得噶瑪這模樣看起來很像扎爾貢。
噶瑪臉上的傷口早已癒合,形成粉紅色的一道傷疤,時時做癢。此刻他擡手在臉上撓了一把,又垂下眼簾想了想,覺得再無其它心事,便走到穆世面前,向他伸出了雙手:“我們做個告別吧!”
穆世近來比較自嬌自貴,養了許久還覺着腿傷疼痛,不能站立。噶瑪這個姿態界於握手與擁抱之間,讓他遲疑着擡頭望向對方,不知如何迴應。
他這樣微微的仰了臉,因爲目光裡滿含迷惑,所以瞧着很有一點天真的迷離。而噶瑪伸手等待了片刻,見他一臉期待的望着自己,卻又不肯起身,便自以爲領會了意圖,俯下身去握住穆世的肩膀,隨即歪過頭,非常溫柔的親吻了他的嘴脣。
穆世驟然紅了臉,心想這是哪國的告別吻,居然親的是嘴——同時也有點暗暗的心動,因爲實在是喜歡噶瑪身上的男子氣息。
心動了不過三五秒,噶瑪把舌頭探進來了。
心動立刻轉化爲心跳,穆世用力一扭頭:“幹什麼?”
噶瑪看了他那個面紅耳赤的模樣,就笑着用手指一擰他的面頰,而後直起腰來說道:“害羞了?”
穆世聽了這話,越發的不知所措,對着噶瑪張了張嘴,他終於也沒能說出什麼來,只莫名其妙的嚥了口唾沫。
噶瑪又在他臉上摸了一下:“親愛的,我走了。過一陣子我們再見。”
這句話倒是很易懂的,穆世立刻糊里糊塗的點了頭:“好的,再會。”
在苗家兄弟離去後的第二天,穆世忽然反應過來,覺着自己是被噶瑪調戲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曉得像自己這樣的一箇中年男子,應該是完全沒有被人調戲的資格,不過……
不過,他的確是被調戲了。
他現在閒來無事,有時間進行深入的思索。而在幾天的揣測之後,他得出了結論——經過了雨夜那次野合,噶瑪現在大概是開始拿自己來開玩笑了!
多有意思的玩笑,對方只是用一個滿不在乎的吻,就把他逗弄的滿臉通紅,好似番茄成精,這個樂子的成本實在是低極了。
思及至此,穆世感到了無比的不痛快,覺得是受了侮辱。
“都把我當成怪物來看待……其實家裡養着男孩子的人也有很多,偏偏就只瞧着我是喜歡男人的……難道男孩子以後不會長成男人嗎?”
他在腦子裡亂糟糟的抱怨了一通,末了感嘆道:“這些該死的混蛋啊!”
穆世深感鬱悶的度過了這年的夏末,在進入秋季之時,他終於坐的厭煩了,決定起身使用雙腿走路。然而經過了沒有必要的長期休養之後,他那腿部的肌肉有些萎縮,居然是欲走而無力,只能踉蹌而行了。
這可把他嚇了一大跳,以爲自己要落下殘疾。拄着手杖扶着扎陵,他開始了瘋狂的復健,終日在院內散步不止,從日出走到日落,累的要死要活。
如此又過了一個月,他總算是恢復了較爲從容的步態,同時也曬黑了些許。
普嘉趕在下雪之前來探望他,這讓他深感愉快。在穆宅小住了半個月後,普嘉眼看着天氣冷的很快,便惦記起家裡的梅朵和牛羊,急急忙忙的啓程回去了。
在普嘉離去的那天,噶瑪回來了。
噶瑪不是一個人,還有郭布林城內的一位財主坦傑羅同行而來。坦傑羅早在兩年前曾被嘉措喇嘛借去了一筆錢,那嘉措喇嘛欠債不還,而坦傑羅又沒膽子向他去索要,只好轉而投向穆世,讓他幫忙拿個主意。
在穆宅外圍的公路上,噶瑪看到一輛汽車沿着路邊逆行而過,透過玻璃車窗,他一眼就認出了車內的普嘉。
“哎——”他伸手指了那車,卻是一瞬間忘記了普嘉的名字。坦傑羅順着他的示意看過去,口中立刻發出一聲長長的“哦……”
普嘉的汽車已然開出好遠了,坦傑羅才“哦……”完,然後搓着手嘻嘻一笑:“穆先生的那個。”
噶瑪皺着眉頭,也是笑。
坦傑羅知道現在有了苗家力量,穆世在布確地區不是唯一的了,便也敢於在噶瑪面前說兩句關於穆世的閒話:“我們都認得他,原來是穆先生的衛士,現在是個大莊園主啦!”
噶瑪依舊皺着眉頭,還是笑。
這兩位不速之客徑直到了穆家,而穆世毫無準備的迎接出來,萬沒料到這兩個人會湊在一起。三人進房落座後,那坦傑羅稍事寒暄,緊接着就進入正題,很隱晦的向穆世訴起苦來。穆世瞭解詳情之後,立刻給了答覆:“嘉措喇嘛嗎?那好說,你把欠條給我看一看。”
坦傑羅從懷裡摸出一隻大錢夾,打開後從裡面抽出一張小紙條遞給穆世。穆世展開一看,見落款處的確是嘉措喇嘛本人的簽名,便滿口應承道:“沒問題,這筆錢算在我身上,不過我現在也沒有這麼多現金,今天還你一半,過了年再付給你剩餘款子,好不好?”
坦傑羅略頓了頓,暗想嘉措喇嘛已經沒了影兒,那自己如今能拿到一分錢也是好的。
“那就多謝您了……”他一邊計算着金額一邊道謝:“您作爲朋友,真是沒的說!”
坦傑羅拿了錢後便喜滋滋的離去了,留下穆世與噶瑪相對而坐。
穆世早把上次的吻別之事忘懷,只是不明白噶瑪怎麼又回了來。兩人對着微笑片刻後,噶瑪先開了口:“我沒想到會在家裡耽擱這麼久。”
穆世客客氣氣的反問道:“苗先生還好嗎?”
“老樣子,已經完全不能起牀了,幸好還能認得我。”
穆世聽了,忽然有些傷感:“真是沒想到……”
噶瑪這時轉換了話題:“你如今在經濟上,是不是很緊張?”
穆世猶豫着答道:“本來也還過得下去,哪曉得今天來了個坦傑羅——不過嘉措喇嘛也的確是不對,不怪人家會跑來向我要債。”
噶瑪見房內再無旁人,便起身坐到了穆世身旁,又用手拍着他的大腿道:“不用擔心,我來替你還上這筆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