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七方路
七方路一九六九年,六月。
在離楚宅五條街遠的七方路,楚澤紹有一處閒置已久的房產。
那是座殖民時代遺留下來的二層小樓,四周用鐵柵欄圍成了個大院子。因爲常年無人居住打理,所以院內雜草叢生,境況頗爲荒涼。
楚澤紹在院門口下了汽車,守門衛兵見他來了,便立刻直起腰一起敬了個軍禮。
楚澤紹用手指了那鑽出柵欄的豐厚野草:“上次讓你們把草割掉,這怎麼現在還留着?”
一名衛兵小心翼翼的解釋道:“報告主席,草叢裡住了一窩野兔子,穆先生說要是把草割掉,野兔子就餓死了;所以一直不讓我們割。”
楚澤紹哼了一聲:“胡說八道!我讓你們聽他的話了?”
衛兵嚇得不敢多說,趕忙回身找來鐮刀等物前去鋤草。
楚澤紹緩步進樓,無聲無息的走入陰暗客廳之內。
客廳內只有一架老舊長沙發同一張油漆脫落的破茶几。他躡手躡腳的走到沙發前,低頭凝視了正在午睡的穆世。
穆世穿着一身嶄新的襯衫長褲,規規矩矩的側着臉趴在沙發上。因爲天熱,所以他那襯衫的前襟是敞開着的;長褲的腰帶也沒有系,寬鬆的褲腰半退下來,微微露出一點白色內褲的邊緣。
楚澤紹第一次見到有人會趴着睡覺,便覺得頗爲好奇,心想這樣不胸悶麼?
彎腰伸手,他用一根手指勾了勾穆世的下巴,本意是逗弄一下,哪曉得熟睡中的穆世猛然就驚叫着彈了起來,隨即便抱住頭縮成了一團:“不要……”
楚澤紹被他給嚇了一跳,當即喝道:“你要詐屍嗎?是我!”
穆世擡起頭,這回看清了來人的面目:“你?”
楚澤紹打量着他那**的胸腹,很有力道的給了回答:“我!”
穆世驟然被驚醒,神智還有些迷糊,任他審視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動作敏捷的伸腿穿上皮鞋,他起身背對了楚澤紹,開始急急忙忙的整理衣裝。
楚澤紹的嘴很損,因見他是背對着自己,似乎略有羞澀之意,便毫不客氣的來了一句:“躲什麼躲,還以爲你的肉很金貴嗎?”
穆世的動作僵了一下,可也沒說什麼,還是繼續將襯衫下襬整整齊齊的扎進了長褲之中。
大開的玻璃窗外響起了衛兵們割草的嚓嚓聲,草汁那清新濃烈的氣味立刻就充滿了整間客廳。楚澤紹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不大耐煩的斜了穆世一眼:“我讓人把野草全部剷掉了!什麼兔子不兔子的,怎麼?現在兔子是你親戚了?”
穆世沉默着站在他的斜前方。經過方纔那番整理之後,他看起來頗爲挺拔利落,依稀又恢復了當初那個穆先生的風采。
楚澤紹對他招了招手。
穆世猶豫了一下,回身走到他面前。
楚澤紹探身抓住了他的衣襟,迫使他向自己俯身低頭。
擡手緊緊捂住他的左耳,楚澤紹低聲說了一句:“穆——盧比,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穆世垂下眼簾,面無表情的微微一點頭。
楚澤紹鬆開手,很滿意的笑道:“沒有全聾嘛!我還真以爲你這隻耳朵要廢掉了呢,看來全是那個混蛋醫生危言聳聽。過來過來……”他又向穆世招手:“再試一次!”
穆世一言不發的又把頭低在了他面前。
這回楚澤紹把聲音提的稍微高了一點:“盧比,你這個賤貨。”
穆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楚澤紹在他的臉蛋上掐了一把:“聽清了嗎?”
穆世這回沒有點頭。
楚澤紹反手給了他一個不輕不重的耳光:“回答我!”
穆世知道如果自己說沒有聽清,那楚澤紹就會把這些話一直重複下去,直到自己聽清爲止。
“聽、聽清了。”
楚澤紹向後靠進沙發裡:“重複一遍。”
穆世直起腰,聲音幾乎有些顫抖:“盧比——盧比你——”
他實在是沒有辦法說出那種話來,所以只得哀求似的望向楚澤紹:“我、我真的聽、聽清了。”
楚澤紹一聳肩膀:“哈哈,幹嘛要嚇成這個樣子?我只是關心你的健康!”說完這話他忽然站了起來。
他太高大健壯了,黝黑的臉上又總帶着那種傲然的神氣,很給人一種壓迫感。穆世承受不住似的後退一步——他知道現在在楚澤紹面前,自己就是個蒼白無用的小玩意兒。
楚澤紹不懷好意的微笑起來,穆世臉上那種屈辱的表情令他頗感愉悅。這位曾經的貴公子是徹底的栽到了他的手裡——雖然栽在他手裡的大人物很有幾個,可穆世顯然是其中最有趣的一位。
他覺着自己現在不是很痛恨穆世了。同鼎盛時期那個斯文僞善的穆先生相比,如今這個倒黴鬼似乎更讓人覺得可愛一些——有時甚至會顯出一點性感來。
他自認爲不會對一個已近中年的男人性趣勃發,不過偶爾拿他玩笑一番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