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哲宗皇帝成年後執政,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廢了宣仁太皇太后親自選定並委派大員主持迎娶的孟皇后。
孟皇后雖然賢淑,卻是宣仁太皇太后和向太后兩個老太太自作主張給哲宗皇帝選中的;再加上孟皇后大哲宗皇帝3歲,故此,哲宗皇帝內心深處並不喜歡孟皇后。
因爲相對於孟皇后,哲宗更喜歡美人劉婕妤。
那劉婕妤也謀上了皇后的位置,遂利用哲宗皇帝喜歡自己的有利條件,百般取鬧,要讓哲宗皇帝廢了孟皇后,立自己爲皇后。
哲宗皇帝也有此意,遂費了很大週摺,終於廢了孟皇后,立了劉婕妤爲新皇后。
好不容易完成了這件大事,該着大展宏圖了,那哲宗皇帝又被章惇、蔡京等矇蔽,將保守黨復辟的罪責強加在宣仁太皇太后頭上。
之所以要誣陷宣仁太皇太后,是因爲在宣仁太皇太后的力主下,啓用了司馬光等守舊派大臣,打斷了新法推行的進程,這是其一;其二乃是因爲宣仁太皇太后曾包庇司馬光等守舊派大臣,當殿將章惇攆出大殿,貶往汝州任地方官,章惇這廝記了仇,乘哲宗皇帝也想幹一番大事業的心態,乘機誣陷宣仁太皇太后。
受章惇、蔡京欺哄,哲宗派蔡京、安惇親審內侍張士良,要讓張士良承認,司馬光等人曾暗通宣仁太皇太后,密謀廢立,要廢了哲宗皇帝,另立宣仁太皇太后的侄子。
蔡京、章惇受哲宗指派,高坐大堂之上,旁置鼎鑊刀鋸,佈置的森嚴壁壘,然後讓衙役押來了張士良。
高坐於大堂之上的蔡京、章惇,將驚堂木拍得震天響,大聲喝令道:“張士良!你肯說一個有字,高官任做,駿馬任騎;若諱有爲無,國法具在,你看見這些刑具沒?我們只好請你試上一試了。”
沒有的事怎麼能違心編造?!大堂上,張士良仰天大哭,聲淚俱下地說道:“天地良心!太皇太后不可誣,天地神祗不可欺啊!士良情願受刑,寧可喪命,絕不敢妄供。”
蔡京、安惇再三逼迫,張士良抵死不認,終究是無供可錄。
無供何以定案?蔡京自然有的是辦法,那廝最擅長的就是似是而非,無中生有。
蔡京、章惇審訊張士良一無所獲,便妄行職權,在雖無具體事情的情形下,卻籠統地編造一番,說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統歸是要把復辟的罪責強加在宣仁太皇太后頭上,然後呈報給了哲宗皇帝。
哲宗皇帝神志顛倒,接了奏摺,居然批下來了。
章惇遂擅擬草詔,呈入御覽,議廢宣仁太皇太后爲庶人。
哲宗皇帝接到章惇草擬的詔書後,正在燈下展覽着,忽有內侍趨入殿來,傳向太后懿旨,叫哲宗皇帝速速入宮,面見太后。
哲宗聞太后懿旨,趕忙收起章惇擅擬的草詔,藏於袖中,隨同內侍,急去宮內,覲見向太后。
哲宗皇帝見了向太后,向太后對哲宗皇帝說道:“我曾日侍宣仁太皇太后,青天在上,哪裡有什麼廢立之說?!我此刻已經上牀就寢了,猛然聽到此事,大爲驚愕,忙叫了你來。你試想想,那宣仁太皇太后,待帝甚厚,怎可能廢了你?!你啊!輕易受他人矇蔽,做事孟浪,簡直是糊塗至極!”
哲宗被向太后訓得啞口無言,回想起宣仁太皇太后在世時,雖然在執政方面多有不一致之處,但對自己的確是很好。哲宗皇帝心有悔悟,遂告辭向太后,出了後宮。
哲宗皇帝歸殿後,從袖中取出章惇擅擬的草詔,越想心中越懊悔,就在燈上,把章惇擅擬的草詔給燒了。
這個情況,恰被章惇心腹瞧見,遂往告章惇。章惇聞訊,心中生出一些怨怒來。
想到宣仁太皇太后曾當殿將自己攆將出去,章惇心有不服,遂連夜再寫奏摺,於次日一上朝,又遞了上來,堅請哲宗皇帝實施,定要廢了宣仁太皇太后尊號,追貶宣仁太皇太后爲庶人。
哲宗皇帝接過章惇奏摺,觀了幾眼,奏摺中語言甚是強硬,毫無尊諱,似有不準不行之意。哲宗不待閱畢,已勃然大怒,怒聲吼道:“大膽章惇,擅擬詔書,已是罪不可赦!今日又步步緊逼,汝等不欲朕入英宗廟麼?”
罵畢,哲宗皇帝撕碎奏摺,擲於地上,餘怒未消。
章惇見哲宗龍顏大怒,嚇得膽戰心驚,狼狽逃出大殿,從此再不敢提廢除宣仁太皇太后尊號之事,此事方纔得免。
雖是如此,但哲宗皇帝篤志變革之心不變,仍然重用章惇、蔡京,實指望着他們幹出一番轟天動地的大事來,使得朝廷能一掃近些年來的萎靡,重新強大起來。
然而,沒過幾年,哲宗皇帝竟一病不起,嗚呼哀哉,歿了,年僅二十五歲。
哲宗皇帝歿後,徽宗皇帝即位。
此時,大臣韓忠彥首陳四事,即:一、宜廣仁恩,二、宜開言路,三、宜去疑似,四、宜戒用兵。
徽宗皇帝聞奏,深以爲是,很是嘉許。
這時候,司馬光等保守派大臣大多病故,韓忠彥乃司馬光門徒,得以重用,乃致力於舊制。
徽宗皇帝也傾向於舒緩,給民以休養生息的時間,便按舊例,罷章惇宰相職,貶爲山陵使,護送哲宗皇帝靈柩前往永泰陵。
也是挨着章惇倒黴,在護送哲宗皇帝靈柩去永泰陵的路途中,哲宗皇帝靈柩竟陷於泥淖中不能出,因此耽擱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才得出行。
保守派得知這一情況,便羣起攻之,奏章惇大不恭。
那章惇在朝廷商議徽宗皇帝繼位時,曾對向太后說道:“端王輕佻,不可君天下。”徽宗聞之,早已記恨在心,此刻,更是藉着這個機會,乾脆將章惇再貶爲武昌節度副使,安置潭州。
王安石爲相時,蔡京便吃香;王安石的死對頭司馬光爲相後,蔡京也吃香;等司馬光的死對頭章惇當了宰相,這個蔡京仍然吃香,可謂是朝廷中的不倒翁;但這次不行了,因依附章惇之故,朝中大臣放他不過,羣起彈劾,也被奪職,黜居杭州。
無奈這蔡京這廝運氣太好了,黜居杭州沒多時,正苦無事,日望朝廷複用之際,恰好就來了個供奉官童貫,奉詔南下,採辦書畫玩物。
童貫,字道夫,開封人。少時,童貫在宦官李憲門下做事,爲人性情乖巧,特有眼色,極會來事,深受李憲擡舉。哲宗朝時,經李憲介紹,童貫入宮奉侍,善於揣度皇上意旨,常預先做出順承之事,深受哲宗皇帝信賴。徽宗即位後,更行吮癰舐痔之能事,成爲徽宗皇帝身邊紅人。後來,朝廷在杭州設置金明局,徽宗皇帝便命童貫以供奉官的身份,主管此事。童貫由此開始和蔡京結識並交往。
童貫此行的任務是採辦書畫玩物,而蔡京恰是書畫方面的高手,學術造詣極深。
蔡京得知童貫南下江南,採辦書畫玩物,眼瞅着是個機會,便極力巴結童貫,送錢送物,兩人遂結爲密友。同時,蔡京使出了平生之本事,刻意加工,精雕細琢,畫就屏障扇帶,委託童貫進呈徽宗皇帝,以博徽宗歡心。
童貫回京後,獻上了蔡京字畫,徽宗皇帝見了,果然大喜。
那蔡京書法,博採衆家之長,又自成一體,筆法姿媚,字勢豪健,痛快沉着,獨具風格,徽宗看了甚是喜歡,直誇是神來之筆!
童貫趁機進言道:“吾皇萬歲,以臣觀察,蔡京實具大才,不應放置閒地,埋沒人才。”
除此之外,童貫收受了人家蔡京的錢財,拿人手短,少不了代爲周旋,遍賄宦官宮妾,大家均得到好處,自然是交口稱讚蔡京,直稱讚得徽宗皇帝也以爲蔡京實具大才,放置閒地給埋沒掉了,因此調蔡京入京,爲翰林學士承旨。
蔡京因此得到朝廷複用。
此時,正是曾布、韓忠彥任正、副相之時。
曾布因與韓忠彥有嫌,見蔡京爲人幹練,才華出衆,便引蔡京爲聯手,以共同對付韓忠彥。
誰知蔡京乃是狼子野心,早已盯上曾布宰相職務了,心中暗謀着要將曾布、韓忠彥一併排斥,他好個人專權,便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運作自己的兄弟蔡卞入朝任禮部尚書。
隨後,蔡京又籠絡了一班朝臣,感到有底氣了,便專門和曾布作對,凡曾布提出的施政策略,蔡京一律反對,從中阻撓曾布。
曾布眼看情況不對,心裡無限懊惱,悔不該將蔡京提攜起來,當務之急也只好是想辦法對付蔡京的挑戰了。
基於此,曾布也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把自己的親家陳佑甫運作爲戶部侍郎。
蔡京爲使徽宗皇帝反感曾布,故意在殿堂上奏道:“爵祿乃是國之公器,奈何使宰相私給親家?”
曾布聞言,勃然大怒,高聲說道:“京與卞系是兄弟,如何亦得同朝?佑甫雖系我的親家,但才足勝任,何妨薦舉。”
蔡京聞言冷笑,譏諷道:“恐怕未必有才吧?這個誰知道呢!”
看到蔡京陰陽怪氣的樣子,曾布更怒,全然失了體統,跳將起來,怒吼道:“蔡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怎就見得佑甫就沒才呢?!”
韓忠彥因受曾布排擠,心裡有氣,此刻也藉機指責曾佈道:“曾布,天子面前,你怎敢如此放肆!像個潑婦罵街,簡直不成體統!眼裡還有沒有天子陛下?!”
曾布聞言更怒,又衝韓忠彥大吼起來,把個徽宗皇帝氣得拂袖退朝,其他大臣也一鬨而散。
曾布無奈,也悻悻趨出。
第二天,徽宗皇帝便有旨下來,貶曾布爲右揆,升蔡京爲宰相。
此是蔡京第一次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