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中,朱勔得知太上皇在亳州進香完畢後,將在童樞密、高太尉的護送下,前來南京居住,心裡甚是歡喜。接下來幾天,朱勔跑前跑後,忙着給太上皇準備別宮,等候着太上皇的到來,好邀功請賞。遺憾的是,這次朱勔的運氣不好,他未能等到太上皇趙佶的到來,倒等到了朝廷派來的御林軍將領及其率領的兵士。
那御林軍將領騎在高頭大馬上,率百十名御林軍兵士,一路疾馳,來到朱勔府邸門前,大聲吆喝着,命令兵士們圍住了朱勔府邸的大門。
朱勔府邸大門前的門役們見狀,驚恐至極。這之前,所有來朱府的官員及將領,皆是畢恭畢敬的,早早就下了馬下了轎子,求着他們往裡面通報,極爲耐心地等候着老爺傳喚。今天的情況顯然不同,看着架勢,似有大事要發生。
衆門役們驚恐之餘,領頭的忙令人進去通報。一門役慌忙跑入大廳,望着朱勔稟告道:“大老爺!不好了!數百軍士將府邸大門給圍住了。”
大廳太師椅上,朱勔正在妻子小妾們的陪同下喝着茶,猛然見門役賊急慌忙地跑進來,又聞聽門役道兵士將府邸大門給圍上了,勃然大怒,將妻子小妾們推至一旁,將手中端着的茶杯拍在八仙桌上,高聲吼道:“此乃朱府!聖上欽賜,誰如此大膽,敢冒犯皇威?!此乃大不敬也!”這朱勔,仗着徽宗趙佶的寵幸,常常打着徽宗的旗號唬人。平時唬得住人,此時唬不住奉命前來關押他的御林軍了。
朱勔剛剛吼畢,御林軍將領便手中掂着馬鞭,大步闖入府中。
朱勔色厲內荏地吼叫道:“站住!你乃何人?不經通報,擅闖官府,該當何罪?!此乃聖上欽賜的宅邸!你大不敬也!”那御林軍將領也不搭話,幾步趕到朱勔跟前,揮起手中馬鞭,望朱勔便打。
朱勔着實捱了幾馬鞭,疼得又跳又叫。朱勔府中妻妾及下人們嚇得驚叫亂跑。御林軍將領對隨後跟進來的兵士們吼道:“把亂臣賊子朱勔拿下!”隨着御林軍將領令下,幾個兵士衝將過來,擰胳膊的擰胳膊,按頭的按頭,另有手中那繩子的兵士,將繩子搭在朱勔脖子上,幾個兵士一起動作起來,將朱勔捆成一團。
朱勔驚恐地叫道:“俺乃朝廷大員,此乃聖上欽賜宅邸,你等不得放肆!”
御林軍將領見狀,又揮起馬鞭,抽了被捆住的朱勔幾鞭,罵道:“你這狗賊!聽旨!”
朱勔聽到有旨,慌忙跪了下去。
御林軍將領展開聖旨,宣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罪臣朱勔,諂事蔡京、童貫,逢迎上意,迷惑聖聰,大肆收刮花崗石,靡費官錢,百計求索,勒取花石,致百姓倍遭塗炭,結怨與東南地帶,引發民變,動搖朝廷根本,不懲處不足以平民怨。欽令:免除朱勔本兼諸職,於循州關押,等候朝廷進一步處置。欽此!”
御林軍將領宣旨完畢,命令兵士道:“將朱勔及家眷押至循州囚禁!將朱勔家產一律充公!”
朱勔聞旨,癱成一團。
兵士們聞令,將朱勔提溜起來,拖出了大廳,關入囚車中;將朱勔家眷一律搜索並打將出府,一根繩子捆了,跟在囚車後面。
御林軍將領下令道:“出發!”
一隊人馬遂離了南京,望循州而去。
這御林軍將領帶着兵士,押着朱勔及家眷一行,前往循州關押,於路途中又接到朝廷派人傳來的聖旨,旨令將朱勔就地處死。御林軍將領得令,遂將朱勔於途中殺死,將朱勔家眷一律格殺。
幾日後,朱勔被殺的消息傳至南京,整個南京城都沸騰了,積怨已久的南京百姓,衝進朱勔府邸,搶砸一番後,一把火將朱勔府邸給燒了。
這個時候,在汴京前往南京的路途上,迤邐行走着六七輛馬車,頭車上打着旗子,上書“蔡”字。隨從號稱,朝廷蔡太師奉旨任職南京。一路上,敲鼓打鑼,好不威風。沿途百姓得知此幾輛車乃蔡京極其家眷的,遂遠遠躲避,無人前去問候。即使是有前去問候的,也是於遠處偷偷丟幾塊石頭,打在蔡京車駕上,嚇得蔡京家眷一陣驚呼。
剛開始時,蔡京尚令人追趕,欲捕捉回來,以騷擾朝廷大員之名義治罪,殺一儆百,殺雞儆猴,好讓沿途百姓誠服於他。待此類事情多了,蔡京也有了醒悟,遂令偷車將掛着的‘蔡’字大旗撤去,並囑咐隨從道:“你等前面開路,莫要再鳴鑼打鼓,也莫要再對外號稱此乃蔡太師之車駕,只管加速趕路便是,儘快趕至南京,到那裡後,一切都會好的。”
隨從聞令,將蔡字大旗撤了下來,在行事上也低調多了,不再鳴鑼吆喝迴避了,也不打蔡京的名號了,也不迤邐而行了,而是加鞭催馬,一路疾馳起來。
蔡京與妻子徐氏、妾王氏及小兒子蔡脩同乘一車。一路上,蔡京及徐氏、王氏及小兒子蔡脩乘坐的馬車,也遭到過石塊襲擊。徐氏、王氏驚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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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此番南行,乃是被貶南京,朝廷無任何兵馬護送,陪同蔡京一家前往南京的是一羣家丁。這幫家丁也看出了名堂,知道蔡太師塌臺了,不再有以往的威風了,再加上這些家丁中有許多人乃是汴京人氏,誰情願跟着蔡京前往南京?遂於路途中溜走了許多。
蔡京離開汴京五日了,因前番迤邐而行,近乎遊山玩水,五日下來,滿共走了四百餘里路程,便有十餘名家丁於夜間開溜了。自此至南京,路途尚遠,不定還有多少周折呢!
蔡京看到這個情況後,非常着急,心裡暗想,若家丁們全都跑了,路途上被刁民截擊怎辦?想來想去,蔡京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拿銀子來安撫剩餘的家丁們。
這日中午,天氣燥熱,蔡京叫停了馬車,停在一顆大樹下面。蔡京將數十名家丁召集道一起,對他們說道:“諸位隨老夫時間長了,老夫對諸位如何,想必諸位心裡都清楚。此番,朝廷令老夫前往南京任職,雖說是貶職,然不失爲朝廷的一方大員。諸位隨老夫前往南京,路途上多有勞累,老夫心裡也清楚,待到南京後,每人得金百兩,有願爲官的,老夫予以推薦,責令南京地方官員錄用諸位。”
家丁們聞聽到了南京後能得金百兩,且會被推薦做官,那個不願?遂異口同聲道:“俺們願隨太師前往南京。”蔡京見狀,大喜,令埋鍋造飯。廚師長報道:“回太師,離開京師前,因天氣炎熱,未帶太多的食材,現在已剩之不多。”蔡京聞報道:“食材不是問題。這一路往南,皆富庶之地,魚米之鄉,只要有銀子,買就是了。無需多慮,只管做就是了。”廚師長聞令,帶着幾個伙伕,埋鍋造飯。
蔡京坐在樹蔭下,與徐氏、王氏及小兒子蔡脩乘涼。蔡京的其他兩個兒子與蔡京不和,遂在另一棵樹下乘涼。忽然,一股水從樹上散落下來,正澆在蔡京頭上。“如此晴朗的天,怎下雨了?”蔡京擡頭去看,見樹上一個小孩,正站在樹杈上,笑嘻嘻地往下撒尿。
蔡京大怒,顫抖着站起身來,指着樹上小孩道:“哪來的野種!敢往朝廷太師頭上撒尿!”那小孩嘻嘻一笑,蹭蹭蹭地,靈巧的像只猴子,攀着樹丫,跳過幾棵樹,跑了。
蔡京頓覺懊喪。
飯做好後,蔡京已沒了雅興,慌里慌張地與家眷、家丁一同吃飯,然後與徐氏、王氏等各自登車,繼續往南行去。
馬車上,蔡脩對蔡京說道:“父親四次爲相,權傾一時,馳騁朝廷二十餘年,曾是何等風光,不曾想於年邁之際,被貶南京,卻遭如此災難。”
蔡京見說,捋了捋鬍鬚,淡淡笑道:“這個你不懂。此時,汴京遭金寇圍困,城池能否保住,尚不得知,此情勢下,俺父子全家,得以離京南下,又是何等幸運,焉何能說遭此災難?漢時劉安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爲父此番被貶南京,何嘗又不是一種福氣?這等福氣,並非人人能得的。”
蔡脩道:“如此說來,倒也不能算是災難。”
蔡京妻子徐氏道:“相公如今已八十有餘,官海沉浮,多有疲憊,不如奏請聖上,致仕退休,回興化仙遊慈孝裡赤嶺,終老一生,倒也不錯。”
蔡京道:“夫人之言,說的也是。若是平常,倒也可奏請聖上,請求致仕;目今乃非常時期,只能遵從聖旨,不可妄提要求,以免再遭不虞。”
王氏也道:“老爺說的是,我等隨老爺,老爺到哪裡,我們就到哪裡。”
蔡京頻頻點頭。
此時的蔡京,雖然嘴裡說不一定是災難,但究竟是不是災難,蔡京心裡是清楚的,無非用此番言語來寬慰徐氏、王氏及蔡脩而已。就在蔡攸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幾個兒子正在被欽宗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