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渢與靈曄去了瑤臺鎮的後山竹林。
他們發現那裡的土地有被掘過的痕跡,果然,唐往的屍體已經不見了。
明渢惱恨自己的大意,靈曄則安慰他道:“既然他們兩個有鬼,不怕拿不到他們的把柄!”
明渢暫且壓下了心中的情緒,心知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他看向不遠處的瑤臺鎮,問道:“靈曄,你可知道,未名酒家的掌櫃到底是怎麼死的?”他無法從尹時兩人那裡得到任何消息,因此只能問靈曄了,否則,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查這起案子。
靈曄拍了拍胸脯:“這你就問對人了,我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
明渢恍然大悟,原來無淵師兄讓他調查唐往的案子,另一方面,也是讓他協助自己。
離出事正好三天時間,大家生怕未名酒家主事林伯的遺體有損,故將他停留在瑤臺山的萬冰窟中。明渢跟着靈曄,很快就到達了萬冰窟。
萬冰窟中寒氣逼人,深處的石臺上躺着一個用白布蒙着的人,他們站在遺體邊鞠了一禮,然後上前將白布揭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佈滿皺紋的面容,若不是肌膚有些詭異的青灰色,他平靜的像是睡着了一般。看來他走的很乾脆。
明渢的眼睛在他身上掃視一圈。
死者全身的衣裳十分齊整,不像是久戰的模樣,雖然身上沒有血污,但明渢卻敏銳地察覺到,他的領口邊有一滴褐紅色,很快,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他的頸部,他看了看旁邊的靈曄,見靈曄也點點頭,於是將燈盞拿近,一邊拉開了林伯頸間的衣裳。
果不其然,在那青灰色的皮膚上有三點硃紅,呈三角之式排布。
靈曄解釋說:“我們查看過,他身上沒有其他傷痕,這必然就是致命傷!”
明渢按了按那三處紅點,最下端的傷口正在喉結處,其他兩個點均勻地分佈在左右,看到這裡,他將整個屍身翻轉了過來,撥開他後頸的頭髮看了看,果然在相對的位置,也找到同樣大小的幾點硃紅,他又用手摸了摸,發現頸後的傷口是朝外泛出的,也就是說,林伯是正面被人殺害的……林伯將近六旬,是劍崖資歷最深的弟子,若真正算下來都是他們祖師伯一輩,可想而知,他的武功已在劍崖高手之列,是什麼樣的人能夠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用這麼厲害的東西貫穿他的咽喉,以至於他連血都沒來得出就斷了氣?
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他想到這裡,又將燈盞舉得更近,他在屍體的口鼻中仔細看了看,很快,就在鼻中發現了一點白色的東西,他聞了聞,道:“果然,是迷煙……”
靈曄疑道:“迷煙!”
明渢思索道:“我若猜得不錯,他們必定是對林伯使了迷煙,而後才動手殺的他!”
靈曄感嘆道:“原來是這樣,可是,究竟是誰殺的他呢?”
“只要找到殺人武器,就知道誰是兇手了!”明渢說着,他又仔細檢查了下傷口,這麼細窄的東西,肯定是便於隱藏的武器,想到這裡,他失聲道:“是暗器!”
靈曄也贊同道:“起初我們也是這樣猜測!”
明渢將白布蓋在了屍體上,問道:“你們可有找到暗器?”他正欲轉身之際,發現那白布上有一點污漬,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觸摸過林伯傷口的指尖有些泥土。
靈曄搖了搖頭道:“難就難在這裡,我們將酒館裡裡外外翻遍了,就是沒找到暗器!”
明渢看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道:“我大概知道原因了,走,回去看一看!”
靈曄不明就裡,跟着他回了瑤臺鎮。
鎮上許多劍崖弟子在巡守,他們兩人未免打草驚蛇,就換了便裝去了未名酒家。
酒館裡的一切還是原樣,桌椅擺放相當齊整,明渢站在門口想象着,出事的時候,林伯已經將四處東西都收拾好,就在準備打烊時兇手來了,兇手以迷煙迷倒林伯,趁他不備之時用暗器殺害了他……想到這裡,他退回到櫃檯邊,問向靈曄:“是這裡麼?”
“不,是這裡!”
靈曄上前,指着櫃檯旁的椅子,說道:“我來的時候,酒館的門是緊閉的,林伯就倒在這張椅子旁邊,可是我們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暗器!”
明渢依言走到椅子邊,蹲下身來,拿起劍鞘在地上颳了刮,隨即,他眼眸一亮,“在這裡!”說着,他拿出匕首將土挖出來一點,靈曄順着他的目光,果然在土中發現了三支比銀針略粗的東西,“就是這個!”他用衣服下襬包住手將東西撿起,“林伯中了迷煙仰天倒下去,兇手用暗器將他射殺致死,而銀針穿過他的咽喉再射入土中,所以你們纔沒有找到!”
“原來是這樣!”靈曄恍然大悟。
明渢將那三支暗器舉起來看了看,與普通銀針不同的是,它首尾皆細,中間略粗,對着光一照還泛着藍光,他拿起酒館之中的抹布將其中一根擦了擦,但銀針依然散發着幽藍的光芒,他再仔細看了看銀針上的花紋,一下子,幾乎可以確定了。
“這是五行門的暗器,碧落針!”
“什麼!五行門?”靈曄幾乎要跳了起來。
明渢將暗器交給他,指着上面的花紋道:“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轟動江湖的玉刀門掌門被害之案,就是兇手買通五行門下的殺手,用的暗器便是這個!”
靈曄蹙眉道:“這就難怪了,此案我們雖有耳聞,但是並未親眼見過!”
明渢道:“我聽我大師兄說過一些。靈曄,五行門的先代門主爲我師父所殺,自那以後便結下了深仇,五行門的人一直針對我們劍崖,想不到,他們竟然又動手了!”
靈曄思忖片刻,斷然道:“這件事情關係甚大,我立即回去稟告掌門!”
明渢囑咐道:“好,你萬事小心,這裡有我!”
靈曄正欲走出去,正對上了他的師兄尹時和周遙兩人,懼於他們的威勢,他退了一步。
尹時先開口道:“做下這一切的,當真是五行門的人?”
明渢面容不改道:“是!”
周遙看了眼靈曄,道:“靈曄,如此重要之事,還是讓你尹師兄去稟告掌門吧!倒是你啊,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好好查一查你唐師弟的案子!”
“你們——”
靈曄氣得握緊了拳。
明渢拉住他,淡淡笑道:“靈曄師弟,讓尹師兄去吧!”
靈曄看了他一眼,心知他是讓自己忍,他磨了磨牙,將心中的不忿壓住。
周遙爲自己爭得了立功的機會,尹時得意之色自不必說,他立即出門而去,周遙見他走了,也隨意說了兩句,便自顧自回了房間,氣的靈曄捶胸頓足,罵他們無恥。
對此,明渢無奈搖了搖頭,將他勸了回去。
***
夜半時分,明渢輾轉反側,實在難以入眠。
不知爲什麼,心中總有種不安的感覺,尹時和周遙兩人爲什麼要針對自己?難道他們兩人一直都是他人安插在劍崖的眼線?爲什麼之前不動手,而是在這個時候?大師兄和凌雲師兄的失蹤會不會與這些有關?還是他們真的已經查到了什麼?
對門的靈曄房中燈還亮着,明渢心知,他定然是氣得睡不着,於是起身披上衣服,想過去與他說兩句話,只是,他剛邁出腳步,就聽見夜裡驟然一聲鳴響。
這驚破夜空的聲音,正是劍崖的預警信號!
今夜有人襲擊劍崖!
顧不及其他,他連忙拿起外衣和劍從窗口跳下。
而長街上已經聚集了安排在瑤臺鎮的所有弟子,周遙也在人羣之中。
明渢和靈曄會了面,大家都在議論怎麼回事,巡守弟子中爲首的許成向他們稟告情況,明渢立即道:“劍崖已經做好了部署,衆位不必太過憂心,我且回去看一看,許師弟,你帶着衆師弟們留守在這裡,務必保護好瑤臺鎮的人!”想了一會兒,他轉而對靈曄道:“靈曄,你也留下!”
靈曄奇怪道:“爲什麼?這裡有這些人手,已經夠了啊!”
明渢道:“還是小心爲上!有你在,我可以放心。”
靈曄應道:“好!”
就在這時,劍崖又發出了第二聲警戒之音,衆人擡頭,可以看到那綻放在空中異常的煙火,那是劍崖情況危急的信號,明渢看了靈曄和許成一眼,翻身上馬。
明月和星辰照路,前方的一切依然被籠罩在黑暗中,耳邊風聲颯颯,不易察覺的危機潛伏在四周,行至半途的明渢忽然勒住繮繩,戒備地掃視着四周。
“不好,我太心急了!”
看到信號後,大家的第一反應都是劍崖出事了。
事實上,劍崖有代掌門坐鎮,必定不會有事,但是瑤臺鎮就危險多了。
瑤臺鎮中大多都是普通鎮民,但卻是劍崖採買物品之地,也可以算是劍崖的前線,一旦失守,劍崖的處境將會更加孤立和危險,鎮上還有這麼多無辜的百姓,若是因爲這些所謂的江湖紛爭而丟失性命,那纔是最可惜的!
想至此,他立即扯着繮繩掉轉馬頭,朝着瑤臺鎮飛奔而回。
就在這時,一陣風動,殺氣驟然臨身。
他長劍如光凜然出鞘,迴護後身空門,與飛來暗器發出清脆交擊聲,他足尖一點如輕燕掠起,劍如凝光直刺暗處之人,沒料他反應如此之快,暗處之人不及躲閃,被明渢刺穿右肩動彈不得,明渢將劍抽回,瞬間封住他幾處穴道,側身一閃又接住了另處飛來暗器,等他回過頭時,方纔那人已經不能動彈了,看來是服藥自盡了。
然而,攔在他面前的,還有兩個人。
他不敢大意,劍崖的上乘劍式出手,哪料,這兩個人好像十分熟悉他的武功,他的破綻被他們瞧得一清二楚,“尹時,周遙!”明渢長劍一劃,指向他們。尹時他們熟悉他的武功,那他怎會不清楚他們的深淺?如今這一出,是所謂的掩耳盜鈴嗎?
“你們竟然不顧瑤臺鎮的安危,冒充敵方來對付我?”他實在難以置信。
那兩個黑衣人不說話,聯手而上,那樣的架勢,是非要置他於死地之勢。
明渢徹底被激怒了,他更明白,再耽誤下去,瑤臺鎮的百姓就危險了,他手中劍再凝清光,當初在雪谷新創之招式接連出手,不過三招,就打得尹周兩人眼花繚亂,落花流水。
大抵沒想到他的武功高到這種地步,周遙也有些慌亂,他捂住身上的傷口,對一邊的尹時低聲道:“退……”隨即,他們虛晃一招,在他眼前逃了。
明渢上前兩步,想了想,也沒有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