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緩緩移動到他面前。
那不是一個人,分明是一堵牆,更是一座山。
他足足有兩個明渢這樣粗壯,每踏出一步,地面都在抖動,每行一步,呼吸聲都如同猛浪,他的整個人,就像一座巨山緩慢向前移動着,要將明渢生生壓死在裡面。
這世上居然有這樣的巨人?
明渢呼吸變得沉重起來,他以劍橫胸,慢慢往西側的拱門處退開,就在那一刻,巨人手中的狼牙棒猛然出手,一股極強悍的氣息逼迫而來,狼牙棒如閃電般襲向他胸口,明渢長劍一劃,勉強接住了那駭然一招,但由於力量的懸殊,他整個人都被迫地退後了好幾步,腳下的青磚碎裂開來,未等他喘息,那巨人大喝一聲,震得滿院鴉蝠驚散,接着他整個人都朝着他撲壓過來,明渢臉色一變,藉助輕功快速退到後面半倒的涼亭邊。
以這巨人的身量,如此窄小的拱門他是通不過的。
此刻情勢對他不利,明渢雖然僥倖脫身,依舊不敢大意,見巨人還未追來,他立即翻身躍上屋檐,他剛穩住,只聞轟然一聲,本就破敗的屋頂被飛來的狼牙棒砸出了大洞,明渢只得飛身而下。
可怕的是,等在下面的是個渾身火紅的男童,他不僅一身豔紅的衣衫,他的手中更是玩着兩個火球一樣的東西,正目光幽幽地朝他看來。
明渢方知不妙,這個陷阱的確是爲他而設。
面前是這個火一樣的男童,巨人正從左側緩緩行來,他一擡眸,朝着自己的右側看去,果不其然,在右側的屋檐之上,正立着那個冒充一一的蛇蠍美人。他們三人正形成三才之勢,將他死死圍在中央,可想見,不管是哪一邊的人,都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因先前與那女子交手,他大抵知道她的武功底細,而另外兩個人實在摸不着深淺,若是讓他們三人聯手起來,恐怕自己將再難脫身了,再無時間猶豫,明渢長劍一旋,足尖輕點,整個人都似一把飛劍直朝那女子而去,女子手中的追魂鏢再度出手,只見空中幾道炫光飛轉,女子險些被他逼得摔下去。
“哈,冽,這下你可死心了,還是得我們出馬纔是!”
紅衣男童哈哈笑着,手中的燭焰環攜着烈火朝明渢後心襲去。
察覺一股炙熱的殺氣臨身,按照往常的反應該是以劍護住後心,但明渢知道武器帶火切不可近身,他立即側身閃避,隨後劍擊火環,當下被打偏的火環便轉向女子飛去,女子花容失色,爲免火灼自身,只得收回追魂鏢飛身下了屋檐,明渢身處下風的局勢陡然直變。
見他要逃走,紅衣男童不由面色變了,立即對巨人道:“垢,愣着幹嘛,上!”
巨人這才喝了一聲,龐然大物般壓逼而來,此時巨人手中的狼牙棒,女子指尖的追魂鏢,紅衣男童的燭焰環同時朝着明渢襲去,三人聯招,明渢倍感壓力。
看來只能想辦法瓦解他們之間的默契!
他眼眸一動,長劍一掃,將女子的追魂鏢打向巨人,巨人手中的狼牙棒則朝着那紅衣男童而去,紅衣男童連連撤退,此時那個蛇蠍美人就被孤立,明渢覷準時機,高深劍勢上手,若是不能在三招內取她之命,那麼,死的就是他自己!
好在那女子雖然妖媚過人,但武功與那兩人相比實屬低微,沒想到明渢率先對上了她,她臉色一變,藏於身上的短劍再度出手,明渢爲了接近她,只能硬吃了她一劍,一潑血雨飛灑,女子胸口血如泉涌,很快就沒了聲息。
“冽!”
男童嘶喊一聲,被狼牙棒震退的身形方纔穩住,那邊,追魂鏢打在巨人身上,如同打在鼓上很快反彈回來,明渢揮劍以對,追魂鏢叮叮叮數聲便掉落在地。
就是這一瞬的時機,明渢按住左肋下的傷口往後退去。
似乎是察覺他要逃的意圖,紅衣男童大喝一聲,那個巨人手中的狼牙棒再度出手,明渢飛身閃避,狼牙棒將地面砸出了大洞來,他又退數步,紅衣男童手中的火環再度襲來,兩人交戰在一起。
時間不多,等那個巨人來了,他的處境會更危險!
他必須快速將這個詭異的男童制服!明渢心中暗忖,雪谷自創的招式接連出手,不料這個男童的武功實在太驚人,他可以保證自己不傷於他手,但要制服他,卻是很難。
男童的火環被打偏出去點燃了地上的乾草,烈火頃刻燃起,明渢立即退到大火之後,與男童纏鬥在一起。出乎意料的是,那個巨人竟似不怕火般,一腳踩在了地上燃燒的乾草上,重重向這裡奔來,而明渢已經被逼到了窄小的角落裡。
兩人的圍攻,令他難以喘息。
就在這關鍵時刻,夜空突現一道寒光,生生將他與那紅衣男童分開。
插在他們中間的,是一把清光絕豔的刀。
刀只有七寸來長,但那種懾人心魂的寒冷,駭人的殺伐之氣卻從它周身散出,這樣的寒氣,如寒水凝冰一樣,正慢慢在向四周擴散,像是要將周圍全都封凍起來。
而它的主人,正站在七尺之外,一身白衫,如仙似幻。
明渢望向緩緩現身的女子,驚道:“一一!”
少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着淺淺笑意,含着婉轉深情,雖未言,卻猶訴千言萬語,她額前還淌着晶瑩汗珠,顯然是匆匆趕來的,見面前局勢堪憂,她不待休息片刻,隻身形一旋,似輕雪飄轉,眨眼間,便將地上的霜雪落收回,未等那紅衣小童反應過來,她就已經護在了明渢的身前。
“明大哥,你還好嗎?”
她後退一步,攙扶住了他。
明渢搖了搖頭道:“我沒事,你,小心!”
一一擡眼,清亮的眼眸中英氣逼人,見紅衣小童面色猙獰,手中的燭焰環攜風帶火朝她而來,她並無所動,待那火紅大環將欲近身之刻,她手中的霜雪落驀然出手,交擊之刻,短刀散發出一股如冰似雪之意,生生壓蓋了那火環的氣勢。
有她相助,明渢則專心對準那銅皮鐵骨的巨人。失去幫手相助,巨人的破綻便逐漸顯露出來,明渢的劍法向來靈活多變,巨人與他周旋不過片刻就氣喘吁吁了。
而這邊,一一對招紅衣男童。
師父說過,一招制敵,需在關鍵。
她左手翻轉數回,霜雪落便幻化出數影,從各個角落給與火環重重回擊,但聞那童子一聲慘叫,火環已經重重擊在了他的胸口,彷彿都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響,他吐出一口血來,才發現他身前的衣衫都被燒着,“啊啊啊!”他手忙腳亂地想要撲滅火,可是火越燃越大,他只能滿地打滾火才熄了,最後,紅衣童子面目慘白躺在地上,好似死了一樣,他胸前的衣衫被火灼出了大洞,還散發着焦臭的味道,好不悽慘。
紅衣男童倒下,巨人不由驚了一驚,明渢瞧見他下盤露出的破綻,趁勢繞到後背,巨人身體笨重轉身不及,他的右腿膝蓋處便中了一劍,碩大的身軀難以支撐,搖搖欲倒,明渢適時再出一招,了結了他的性命。
敵手全數殺除,兩人背靠背喘息着。
明渢按住左肋下的傷,問道:“一一,你怎麼會來?”
一一轉過身去扶住他,一邊扣住他的脈一邊道:“我在香泉鎮遇到了秋姐姐!”
“我大嫂?”
“是,我見秋姐姐十分不便,便打算送她回劍崖,半路上聽說了劍崖的事情。”
一一將他扶着坐下,從身上的錦囊中拿出藥喂他服下,她看了眼他肋下的傷口,把金瘡藥敷在了傷口上,說道:“所以,我們連夜而回。沒想到,我們剛一到瑤臺鎮,就有人問我怎麼獨自回來了,我細細聽來,才知道,原來有人冒充我引你步入陷阱!”
“我本想將計就計,不曾想,這些人在這裡設下了這樣的陷阱,是我太過輕敵了!”明渢說着,疑惑道:“可是,這裡如此隱秘,你剛到瑤臺鎮,又是怎樣找到這裡的?”
“是有人告訴我,說你在後山竹林中。”
“我到後山青竹林的時候,發現許多黑衣人的屍體,還有毀壞掉的青竹弩,我仔細看了看那些黑衣人的傷口,料想應是你所爲,所以就沿着地上的血跡追蹤到這裡!”
“地上的血跡?”明渢蹙了蹙眉,心中覺得有些奇怪。他是追蹤那個黑衣人來這裡的,根本沒有血,那麼,在他之後來的一一又怎會看到地上有血?
“是啊,地上的血跡雖然不是很明顯,但瞞不過我的鼻子!”她笑了笑,扶着他起身,“我一到院前就聽到激烈的打鬥聲,就立即趕來助你,好在還算及時!”
女子的容顏在月下泛着柔和的光,微微閃爍的眼眸中是似水深情。
“一一,多謝你!”明渢看向她,舒然一笑。
一一攙扶着他,微微抿了抿脣。
兩人齊步往回走去,經過巨人屍體時,明渢突然駐足,而後又看了看那個紅衣男童和女子的屍首,像是想起什麼道:“五行門!”
“五行門?”
她還記得,當初遇到蕭大哥和秋姐姐的時候,就是五行門的人,他們的手段之狠辣,她是親眼見過的,但是與他們交手,還是頭一回。
“這是江湖上一個非常陰險的門派。”明渢解釋。
“女子爲陰屬水,男童爲火,巨人身形如山是爲土,看來他們真是五行門的人,若我沒猜錯,一一,這應該才只是開始……”他目中染上憂愁,凝視了一一好一陣,似乎在提醒她要當心,而後又查觀四周,只見破院中一片殘敗之景,風幽幽吹動,帶來一股異常聲動,他不由冷笑道:“水火土都已經出現,木和金想必也在不遠處了!”
“哈哈哈……”
“熾、冽、垢三人都敗在你們手上,江湖上果然後生可畏!
風中有人回答他的話,低沉而蒼老,可奇怪的是,對於武功算是江湖高手的他們來說,卻難以聽出來這個聲音是從哪個方位出來的,像是一個悶鍾,將這四周都箍緊了一樣。
“難怪他要這樣忌憚你們,想迫不及待要你們死,呵呵呵……”
“他,到底是誰?”明渢急問。
“一個將死之人,沒有必要知道這麼多,呵呵,珍惜你們在一起的時間吧!”
“我們?”從他的語氣中判斷出,他對一一的到來並不感到意外,所以說一一的到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方纔她又說,來的時候有人曾指點過她,還有路上的異常血跡……想到這裡,他面色一變,立即望向一一道:“一一,你也中計了!”
“中計?”一一尚不知怎麼回事。
“哈哈哈,憑我的三言兩語就能猜到這麼多,果然聰明過人!”
“到底是誰?你所說的他,究竟是什麼人?”明渢與一一背靠背,站成互援之勢。
“等你見到我,就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