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甫落,黑雲蔽空,天地驟然失色。
這個破落的宅院明明大敞着門,卻像是埋伏着千軍萬馬,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將可能給他們帶來致命之禍。兩人後背緊緊相貼,將呼吸放緩,留心這四處潛藏的危險。
明渢突然大叫一聲:“一一,左邊!”
只聞寒刀破風之聲,一一手中的霜雪落乍然出手,唰的一聲,像是削斷了什麼東西,似弓弦樣的細線被瞬間彈開,一陣鈍響,這驚人的力量,竟將旁邊的梅樹攔腰截斷,兩人一怔,緊接着,右邊又傳來一陣動靜,明渢俊眉一動,劍如驚雷,身如飆風,繞着一一所行幾圈,只聽數聲悶響,旁邊的樹木、屋檐、廊柱皆被細線反彈的力量截爲兩段。
高手過招,誰先動,誰便先露出破綻。
他們在明,敵手在暗,出手瞬間,先機已失,危險頓時加身。
唰唰唰數聲再現,像是毒蛛吐絲般,一霎那間,從四面八方涌來無數飛針暗線,如一張巨網,想要將他們困鎖其中,明渢喘了口氣,道:“原來是銀蛛奪命網!”
“嘻嘻,小哥哥果然有見識。”
脆生生的聲音自西北方出現,兩人循聲而望,只見西北角的亭榭上坐着個白衣女童,她嘻嘻笑着拍手,兩條細腿還在不斷晃盪着,像是看好戲一樣瞧着他們:“極說了,希望你們永遠留在這裡,唔,這個荒院,就作你們的墳場好不好,嘻嘻……”
對於五行門,雖然沒有正面交過手,但明渢還是瞭解一些,也知道他們之中有個機關高手,冽、熾、垢都先後敗亡,她又提到了屬木的極,那麼,這個看似無害的小女孩,應該就是五行門中的機關高手“鏡”,看來,在他們來這裡之前,這個荒院就已經被密佈了無數機關,在那三個人聯手都敗落之後,這個機關高手才真正現身了。
見他們戒備至深的模樣,白衣女童又嘻嘻笑着:“可不要讓我失望呀!”說完此話,白衣女童就在他們面前消失不見,彷彿他們剛纔看到的只是個幻影。
來不及多做解釋,明渢對一一輕聲道:“小心機關!”
一一回應了一聲。
現下夜已深沉,四周萬籟俱靜,明月懸空,院舍中清輝遍灑,但是藏在細微處的機關卻難以發覺,方纔的銀蛛奪命網才只是開始……只聞轟然一聲巨響,他們所站之地的十尺之外竟生出數道牆來,每道牆上都懸着一個月輪,月輪還在不停旋轉。
見勢不妙,明渢大喝一聲:“小心!”
唰唰唰數聲,四面擊來無數暗器,被困住的兩人緊貼後背,成陰陽互濟的太極之勢,一人援護,一人出手擊落暗器,兩人如同被包圍在刀林劍雨之中,頃刻間,奪目的劍光、絢麗的刀光交織成一幅詭麗之景,暗器發出的速度不及他們打落的速度。
“就是這個時候!”
明渢身形颯動,一舉上前將那幾堵牆上的月輪擊落,暗器這才徹底消失。
奮戰一刻,兩人皆是汗透衣衫,喘息不止。
那白衣女童清亮的笑聲再度響起:“嘻嘻,果然厲害,對得起我的精心部署!”
這次的聲音是在西南角。
兩人看向那邊的時候,卻再不見半個影子……
明渢卻知,機關暗器本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背後操縱它的人,若是不能將那白衣女童抓住,他們是絕難脫身的,與這些死物糾纏,根本就是在浪費他們的力氣。
明渢低聲道:“一一,擒賊先擒王!”
一一也小聲應道:“明白!”
女童消失不過須臾,那些牆似乎會動一樣,直接朝着他們迫來,他們不由得朝天上看去,但眼睛卻如同蒙着一層紗,想必也是有古怪。
這時,那四堵牆就已經離他們三尺遠了。
咔嚓數聲響動,牆上又乍然顯現出不停旋轉的機括來,這次不是暗器,是許多盛綻的鐵蓮花,每堵牆上都不均勻地分佈了四五個之多,這幾朵鐵蓮花的花瓣都是由尖銳的鐵片組成,若是碰到人的身上,恐怕連五臟六腑都要絞碎了。
雖未言,兩人對視一眼,好似默契在心。
一一的刀是罕世神兵,正是這些銅鐵之物的剋星,她目色一動,對準面前一側牆上的機括,霜雪落散發出無比驚豔的麗光,只不過幾下就將那些鐵蓮花掃光,明渢再借力騰空而起,手中之劍如一條巨龍般直入雲霄,又是哧啦哧啦數聲,結在頭頂的銀蛛網出現破裂,但是要出去還是遠遠不夠,見那暗器之牆即將臨身,兩人再度聯手,不刻,就已開闢了頭頂上的生機,明渢挽住一一的胳膊將她拉出,此時,四堵牆瞬間合併,只聞咔嚓咔嚓數聲,鐵做的牆已被鉸出了窟窿。還好他們兩人已經身在三尺之外。
“嗚嗚,你們竟毀掉了我心愛的蓮心牆,嗚嗚……”
一陣嗚咽聲從不遠處傳來,未等白衣女童真正現身,一一頓時掠身朝着西北方而去。
“啊,你你你,怎麼知道的!”
一一所立之處,傳來白衣女不可置信的聲音。
明渢鬆了口氣,用力按住左肋下血流不止的傷口。
一一押着那個白衣女童飛身而下,她道:“明大哥,你所猜不錯,她果然就藏在西北角。”她說着,見女童掙扎不已,心知她狡詐,便封住了她數道大穴。
“這一關,我們總算過了!”明渢應道。
一一見他不斷咳嗽,臉色極差,顯然是早先傷到要處後又失血過多,已然損耗過大,她不由將女童扔在一邊,上前爲他止住血。
明渢則望向女童,問道:“到底是誰指使的你們?”
白衣女童擡頭看了他一眼,又悶着頭嚎啕大哭,一副根本就不想理他的樣子。
被她哭得心煩意亂,一一蹙了蹙眉道:“明大哥,既然她不說,我們不如將她帶回去?”
明渢點點頭,將女童手腳縛住,然後毫不客氣的將她提了起來,女童哪裡見過這架勢,嚇得更是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嚎着道:“啊嗚嗚嗚,極,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死了哇哇哇!”
明渢目光一寒:“極在哪兒?”
***
在瑤臺鎮後面的高山之巔,有人負手而立。
那人雖穿着一身黑衣斗篷,但這樣的氣勢,儼然一股霸者之風。
碩大的風帽將他整張臉都遮蔽起來,只露出一雙冷冽的眼眸來,此刻,他的眼,正對這山後不遠處的詭異荒院,似乎荒院中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算計,在此時,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閃過,很是恭敬地立在了他的身後。
“大哥。”那人垂首輕喚了一聲。
“嗯,你來了!”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並沒有轉頭,只是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那小子離去之前有所部署,我未免劍崖的人察覺,所以耽誤了片刻,還請大哥恕罪!”
“無妨。”他的目光直落在荒院中,似乎能夠察覺到裡面的驚濤駭浪,不由彎起脣道:“這裡面,可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一切盡在大哥的掌握之中!”
“等我掃除劍崖這個障礙,整個江湖都將會在我的掌握之中,呵呵呵……”穿黑衣斗篷的人笑着,格外陰森。
“難道,那個周遙……真的是大哥安插在劍崖的人?”
“呵呵,你才發現麼?”
“可是,”站在他背後的人頓了頓,問道:“大哥爲什麼要先對付劍崖?”
“這個原因很簡單啊!”穿黑衣斗篷的人冷笑一聲,“劍崖的人,實在太多事了!”
“可是,那個姓蕭的和姓凌的,不是已經……”
“沒錯,這兩個多事的傢伙已經不能再破壞我的局了!”
“當然,還不止如此,要知道,聚義盟當初是由天機閣的嶽昭和劍崖的蕭翊組建,現在天機閣已經敗落,劍崖若是也倒下,聚義盟將失去最後的擁護者,那時江湖纔會大亂。”
“大哥爲什麼要幫姬無淵?此人野心太大,心計深沉,絕對不會甘心對我們俯首稱臣,我們幫他登上掌門之位,或許,他很快就會翻臉無情了!”
“姬無淵麼,我與他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他還不足爲懼!”
“既如此,大哥爲何不留着那個姓明的小子用來對付他,那時,姬無淵一旦人心失離,劍崖豈不是爲我們所控,何須現在如此費力對付他們?”
“他留着固然好,但若他與那個丫頭聯手,將會成爲我們計劃中的一大隱患,既然五行門已經答應爲我行事,這兩個人,交給他們才最好。”
“所以,大哥才讓我誘那丫頭入局!”那人說着,又頓了頓,“你就不怕……”
“怕?呵呵呵……”
“你太小看五行門的‘極’了,何況,即便是失敗,對我們而言,又有什麼損失?若是他們真的活着出來,我大抵就知道他們的深淺了。”
“再者,五行門的人,實在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