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東行, 所遇到的金鼎山莊弟子越多,他們只得格外謹慎。
他們在山的這頭,就能隱約看到金鼎山莊那一片巍峨的建築, 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 但她依舊可以清晰地回憶在金鼎山莊中所見過的景緻, 那一磚一瓦, 一草一木, 她清楚地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她跋山涉水尋到了這裡,她沒有探聽到師父的任何消息, 但是她在金鼎山莊中見到了蘭夫人,病重的蘭夫人, 她看向自己那關切、憐惜又痛苦的眼神……
她好希望能夠進去看一眼, 若是她確定蘭夫人就是師父, 那麼只要她過的好,她可以永遠不會去打擾她, 但是,現在的她是江湖中人人唾棄的妖女,金鼎山莊的人都在捉拿於她,她根本探聽不到任何消息,她的出現只會讓她痛苦, 所以唯有忍住。
經過那一片竹林之時, 曲寒清看出她的猶豫, 他停下腳步道:“翻過這個山頭, 對面就是金鼎山莊, 你要是想知道你師父的消息,我可以幫你去打聽!”
“不要去, 我絕對不會讓你冒險!”一一阻止了他。
曲寒清搖搖頭:“我不在乎所謂的危險,只是不想讓你留有遺憾。”
一一內心很是感動,卻堅持道:“所謂的答案,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寒清,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因爲,我們就剩下彼此了。”
曲寒清目光微動,他應道:“好!”
搖曳的青竹掩去了兩人的身影,該往哪裡去?要怎麼走?一一心中茫然不已。她不知道何處纔是終點,這樣的逃亡什麼時候會是終結?所接近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她只能被無情的風浪逼得步步前行,步步艱辛。
曲寒清與她並肩而行,一邊催促道:“這裡地勢不好,我們難以藏身,若是被發現會多出許多麻煩,現在天色將晚,我們還是加快步伐,在天黑之前離開這個地方!”
一一跟隨他快步而行。
不料,剛要出這片竹林之時,在沒有風的情況下,他們眼前忽然揚起無數塵沙,隨即唰唰唰數聲,像是有什麼東西飛出,一股極濃的殺氣充斥四野。
一一和曲寒清本能地擺出防守之勢。
待塵沙盡散,他們才發現,這四周全被金鼎山莊的弟子包圍了,嚴不透風,讓他們插翅難逃,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架在四周,猶如人那麼高的巨型武器,從五個方向對準了他們。曲寒清小聲提醒道:“一一,你要小心,這是金鼎山莊的獨門武器‘傀儡’。”
一一緊握手中的霜雪落,冷冷掃視着面前的人。
這時,那些金鼎山莊的弟子們分開一路,有人騎着馬緩緩而來,馬上的人穿着一襲暗青色的長衫,他手中的長劍正對準他們,道:“你們果然經過這裡!”
來人正是金鼎山莊的大管事,莊主蘭懷瑄的堂弟蘭懷瑛。
曲寒清看着他,忽然開口道:“三爺別來無恙?”
蘭懷瑛看了他一眼,冷哼道:“想不到,仙笛公子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曲寒清面容不改,只道:“用出了所有的機甲,看來三爺是不會給我們留下活路了!”
“妖女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仙笛公子若是甘願與她爲伍,就別怪我們不念昔日之情了!”說着,蘭懷瑛眼色一動,就有弟子到機甲旁邊操控起來。
一一掃視了這周圍一圈。
她不知道這個的機甲到底多厲害,可看這樣的架勢,若真的啓動,恐怕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否則曲公子也絕不會跟他這樣交談,她看向曲寒清,強調着道:“那天晚上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不要忘記!”
“我沒有答應過你!”曲寒清目光冷冷,“何況,我們還不至於到那樣一步!”
“寒清……”一一扯住他的手腕。
“放心!”曲寒清給了她一個寬慰的眼神,隨後對蘭懷瑛說道:“我想見一見貴莊蘭莊主!”
“呵呵,可笑,我只要將你們的屍體帶回去覆命就行了!”
“不,蘭莊主不會同意的。”曲寒清從身上拿出一封信,“你看看吧!”
蘭懷瑛部下懷疑有異,於是先上前接過信件,小心翼翼地打開之後,發現沒有異常,這纔將信交給了蘭懷瑛。
蘭懷瑛將信件打開,看了一眼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曲寒清身上,像是不可置信,而後他又看了看手上的信件,確認了信上的字跡,最後纔對他們道:“好吧,你們跟我來!”
一一也感覺莫名其妙,不由看向了曲寒清。
曲寒清沒有說話,而是對她點了點頭,彷彿在告訴她,不必擔心。
他們上了馬,跟着蘭懷瑛而去,他們身後則是跟着浩浩蕩蕩的金鼎山莊弟子。
金鼎山莊就在眼前,看起來依然是與世無爭的寧靜模樣,但蘭懷瑛沒有帶他們走正門,而是走了隱蔽的偏門。不知道爲什麼,再次走到這個地方,一一的心中有種不安的感覺。
好像是什麼東西,在她的心中逐漸顯山露水。
她心中默默道:明大哥,對不起,我還是走上了這條路。因爲我們從來就沒有脫離過幕後之人的控制,你的離開,我的身不由己,所以,我只能順着這條路慢慢走下去。不管我在這個地方是生是死,你一定要找到我,你找到了我,就會知道全部真相。
一一步履沉重,跟着他們往前走去。
此時,莊主蘭懷瑄正坐在上首喝茶,見到他們來了,他微微擡眸。
“莊主,他們來了。”蘭懷瑛俯身稟告。
蘭懷瑄緩緩將手中的茶盞放下,他道:“懷瑛,你先下去。”
蘭懷瑛不明所以,只得暫且退下。
一一注視着眼前的一切,在他們面前的蘭懷瑄溫雅如初,他穿着一襲繡着青竹的雪白緞衫,風采卓絕,與他最初所見的曲寒清,倒是有那麼幾分相似的意味。
“你們來了!”蘭懷瑄先說道。
曲寒清淡淡一笑,答道:“是,我們來了!”
他們間的一問一答坐實了她的猜測,一一側頭看向了曲寒清,然而,曲寒清沒有理會她,而是極恭敬地對蘭懷瑄道:“大哥,我將她送到你面前了!”
一一的瞳孔一縮,怔怔望向蘭懷瑄。
蘭懷瑄道:“你做的很好!”
聽到這裡,一一渾身都覺得發冷,彷彿一盆冰水從她的頭頂澆了下去,這股寒氣幾乎冷的讓她窒息,她看着他們兩個人,嘴脣微顫,卻因有太多問題,反而不知想問什麼。
蘭懷瑄看着她,對曲寒清道:“看來,她還沒有想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阿清,你來告訴她,到底爲什麼會這樣!”
曲寒清“是”了一聲,對她道:“從頭到尾,你都在我們的局中,包括我們的相識!”
一一的眼眶有些發紅,她冷冷對上他,哽咽道:“一切,都是假的?”
雖沒有男女之情,可她一直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即便是明大哥提醒過她,她也一直希望不是這樣,可是,他真的背叛了自己,此時此刻,她難受的就像有一把匕首狠狠插在了心口,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在她交付了全部的信任之時,選擇了無情的背叛她。
“是,都是假的!”
曲寒清冷淡的像是他們從未相識過一樣。
她望着他,悲慼的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好,這樣也很好!”她咬住脣,“這樣,我就不必再欠你!”
曲寒清沒有說話。
一一也沒有再看向他,而是對蘭懷瑄道:“你就是那個幕後兇手?”
看着面前狼狽又可憐的人,蘭懷瑄淡淡一笑,承認道:“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他就這樣坦誠了自己的罪行,無恥無羞,從容地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爲什麼?”一一不解。
“這個動亂的江湖,需要一個英雄來終結,而我,就是那個人!”蘭懷瑄目如寒淵,此刻雖不動如山,但是,只要他輕輕一動手指,就可以掀起無邊風浪。
“所以,你就殺了那麼多無辜之人?”
一一無法理解這種人的心理,用冷血無情都不足以形容他,他簡直是喪心病狂的魔鬼。
“呵呵,是啊,我只要達到我的目的就行。”蘭懷瑄毫無愧疚,見她投來這樣的目光,他略帶嘲諷地笑道:“是他們太弱了,這個江湖,強者爲王!”
一一退後了幾步,緊握手中的霜雪落。
對於她擺出這樣的出刀之勢,蘭懷瑄冷然一笑,一甩袖,阻止了就要出手的曲寒清,他緩緩走到了一一面前,對她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一一覺得自己彷彿墜入一個漩渦之中。
那股可怕的氣息壓迫地自己不能呼吸,面前的蘭懷瑄身上所散發出的殺氣,比初次交手時強過數倍,她腳步一頓,接住了他迎面所發出的第一刀,尚無出招的機會,對方極其高深的內力就全部傾注在了刀上,一一咬牙,被迫地左膝重重跪倒在地。
曲寒清雙眉一鎖,對她道:“放棄吧!”
蘭懷瑄見她毫無所動,手中的力道加重幾分,一一頓時吐出一口血來,手中的霜雪落也掉在地上,曲寒清見勢,出手封住她七八處大穴。
誘騙她,背叛她,擒下她的都是曲寒清,一一更是氣急,她狠狠瞪看向他,恨意陡生。
對於她所投來的目光,曲寒清冷漠地撇向了別處。
蘭懷瑄收起刀,不屑地看向她:“挑戰我,你還沒有這個能耐!”
一一認清了事實,她道:“好,但是在我死前,還想知道一件事情!”
“呵,你說!”
“我的二師父,就是你的夫人,是嗎?”
蘭懷瑄又笑了起來,他道:“是,你猜對了,你的二師父,就是我的夫人!”
“可以了!”一一眼中只有將要解脫的快意,她看向曲寒清和蘭懷瑄,自嘲地笑了笑,彷彿在笑自己的天真,然後道:“你們的目的已經達成,要殺我,就動手吧!”
“殺你?”蘭懷瑄大笑了兩聲,“若要殺你,我早就動手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那你想做什麼?”不知爲何,一一的心中生起徹骨的恐懼。
“沒有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你就甘心赴死嗎?”
“事情的全部真相?”一一看向他,恐懼道:“還有什麼?”
“呵呵呵……”蘭懷瑄笑的極其陰森。
“來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你一定會感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