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 天機閣的人就率先搜尋而來。
他們有了萬全的準備,都經過改頭換面的易容,所以, 即便是與天機閣的人擦肩而過, 都沒人認出他們來, 在成功糊弄那些人後, 明渢催促道:“我們快加快腳程!”
就在他們三人走後不久, 天機閣的人又折返而回。
騎在馬上的人看了看四周,很快就發現了端倪,他惱恨道:“糟糕, 給他們騙過去了!”這荒郊野嶺的,怎麼還會出現一對老夫婦和一個相貌醜陋的少年, 肯定是他們喬裝而成, 他發號施令道:“沿着這條路, 快跟我往前追去!”說着,他一甩馬鞭。
其餘的天機閣衆人立即追趕而去。
***
步行加輕功, 又是走偏僻小路,一一他們很快就離開了荒村。
正好在半路上看到一個老大爺騎着驢車,他們也顧不得許多,給了一塊銀子就買了過來,三人坐着驢車往前而去, 到了下一個鎮集, 才又改了裝束買了三匹快馬。
自從青蓮宗掌門被害之後, 他們的處境變得更加危險, 不同於之前, 他們現在若是不喬裝根本寸步難行,江湖中還出了許多懸賞令, 衆多武林俠士都欲將他們捉拿。
餐風露宿許多天之後,他們留宿在了無人的荒山中。
大家圍着篝火併不想說話,除了疲倦之外,沉重的心情也讓他們沒有興致。
自從那日,她想到二師父也許沒死,極有可能是金鼎山莊的莊主夫人後,她激動不已,可是這幾日她徹底冷靜下來,便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自私了,二師父有了歸宿是一件好事,儘管那個人並不是大師父,但可以看得出來,蘭莊主對她真的十分好,所二師父現在一定是幸福的,而她自己,是個江湖惡名遠傳的殺人兇手,若是自己真的過去找她,不僅會讓她擔心,還會將危險帶給她,二師父對自己有大恩,她絕對不能這樣做!
想到這裡,她擡起頭來,果斷道:“我想清楚了,我們不去金鼎山莊了!”
明渢看向她。
其實,他早就想阻止她,但他知道她的個性,若是真下了決心,恐怕誰勸也沒用,假如她真的要去,他勸阻不了,能做的就是保護她不受到傷害,可她現在怎麼突然想明白了?他看向她,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他看到了些成熟的意味。
也許,她是真的長大了吧!
曲寒清則是不解道:“爲什麼,你的師父不是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一一很是堅定道:“正是因爲太過重要,所以我纔不能出現破壞她的生活!”有的時候,愛並不是要緊緊握住,放手,也是一種愛的方式。她只要二師父幸福就好!
曲寒清看向她,贊同道:“你想的很周到,那我們不去就是了。”
明渢將在曲寒清面上的目光移開,他道:“好了,天色不早,我們也快些休息!”
想到師父,一一哪裡睡得着。
她靠着一塊大石,擡頭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卻想到了很多事情:假如二師父是蘭夫人,她那個時候看到自己,該是多麼激動,可是她卻忍住了,沒有跟自己相認,她一定有許多苦衷,她的內心一定比自己痛苦百倍,曾經,她或許會怨二師父爲什麼拋下自己,但現在,她只怪自己當初太過自私!
她自私的想要找回師父,想要重鑄她心中的夢,她希望她兩個師父能夠永遠陪伴她,可師父們自己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們不可能長久地留在那裡,她一直固執地想要追尋一個結果,卻發現事實是如此殘酷,一切,早就回不去了。
我真的錯了……
她閉上眼,任由一行淚緩緩落下。
***
二師父站在寒冷刺骨的冰湖之中。
她拼命地向她游去,拼命地呼喊着她,二師父只是微笑,卻不應答一聲,她迫切地想將她救出天池,卻從四周涌出無數的大魚來,那些大魚張開血盆大口,朝着二師父咬去,不過一會兒,二師父的身體就被啃食殆盡,只剩下了森然骸骨。
“二師父,二師父……不要這樣……”
她抽出刀奮力砍了過去,那些魚都被她用盡全力砍死,她好不容易游到了師父的遺骸面前,想要將她帶出這個地底惡淵,可是她的手一觸到骸骨,骸骨就化爲了粉末溶在了水中,她用盡了全力,卻什麼都抓不到,耳邊只有汩汩的水流讓她痛苦不已。
夢中的人,絕望地哭着。
明渢和曲寒清聽到動靜,立即圍了過來,呼喚道:“一一,一一,你快醒醒!”
一一驟然睜開眼,發現剛纔又做了那樣的噩夢,不由長出口氣道:“對不起,我嚇着你們了。”見他們這麼擔心,她安慰道:“沒事,噩夢而已!”
從刀宗回來之後,這個夢,就成了她的心魔。
明渢坐在了她左邊,說道:“睡吧,我就在旁邊!”
曲寒清看着他,坐在了一一的右邊。
一一不大好意思道:“你們不用這樣,我真的沒事。”
曲寒清道:“不要拒絕,前路生死未卜,就讓我們珍惜這一刻吧!”
明渢也朝她點了點頭,一一這纔沒有拒絕。
***
金鼎山莊後院之中,一派與世無爭的寧靜。
有人正立在百花綻放的花叢之中,她的手輕輕拂過一朵白色的山茶,隨後拿起小瓶將花瓣上的水露收集入瓶,她搖了搖手中的瓷瓶,淡淡一笑,清淺的眉目溫柔含情,儘管她的臉色很是蒼白,甚至太過柔弱,但這份淡然脫俗的美麗,卻令這一片芳菲都失了色。
有丫鬟匆匆趕來,將一襲雪青色的大氅輕輕蓋在了她的身上。
“夫人,您怎麼又出來了,今天風這麼大,夫人若是着涼了,莊主回來可要心疼了!”
蘭夫人笑了笑:“這麼緊張做什麼?我不過是採些花露而已!”
丫鬟碧雲接過她手中的小瓷瓶,彈了彈另一株花上的水露,水露便沿着瓶口流了進去,她攤了攤手道:“像這種事情,我們下人來做就可以,何必夫人親自來!”
蘭夫人嘆了口氣道:“一天到晚在屋裡,都要悶壞了。”
碧雲生怕她會絆倒,就將她腳邊的裙襬微微提起,她道:“現在可不一樣,夫人的身子剛剛好轉,又有了小少爺,莊主可高興壞了,咱們不得當心着點嘛!”
蘭夫人的身段雖然還十分窈窕,但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聽到碧雲這樣說,她輕輕撫摸着小腹,有些憂愁道:“唉,我的身體這樣差,也不知道這個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來?”
碧雲撅起嘴道:“夫人不要老這樣說,莊主爲了夫人,天南海北都跑遍了,現在夫人的病終於好了,小少爺自然也會好端端生下來,夫人要是還這樣想,反而不好呢!”
蘭夫人點點頭道:“是我想太多了。”
碧雲將蘭夫人扶到涼亭邊,說道:“夫人,前些時日莊主讓人帶回來極爲珍貴的玉綢,又滑又軟,用這個來做小少爺衣裳的裡料定然最好,我要不要先拿給夫人看一看!”
“好,你去吧。”
蘭夫人緩緩坐下。
滿院花香四溢,濃淡皆宜,清風送來陣陣花香,讓人心曠神怡,一隻彩蝶翩翩而飛,落在了一支蝴蝶蘭上,蘭夫人欣然一笑,遂而起身,往那邊走去。
經過月洞門時,恰見碧雲在與一個丫鬟說些什麼,她隱約聽到了莊主幾字,心想:她們大抵是在說懷瑄的事情吧!她慢慢向她們那邊走去,兩人之間的談話落入她的耳中:
“莊主也要去嗎?”
“那自然了,江湖上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我們金鼎山莊怎能不聞不問?”
“也是,上次若非是舅老爺在這裡,恐怕我們山莊也要出事,險些驚嚇到夫人!”
“你也別太擔心,就算那個什麼刀狂傳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到這裡的!”
“那個刀狂傳人……”
“你們說什麼?”蘭夫人走上前來。
那丫鬟屏息不敢再言。
碧雲發現夫人的臉上絲毫沒有血色,嚇得顫聲道:“都是我們兩個在胡說八道,夫人不要往心裡去!夫人,我送你回去吧!”
蘭夫人道:“刀狂傳人,是嗎?”
碧雲看向那個丫鬟,那小丫鬟嚇得頭都不敢擡,只哆哆嗦嗦道:“夫夫夫人,奴婢也是道聽途說!”
蘭夫人走到她面前,追問道:“怎麼回事,將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碧雲勸阻道:“夫人,這些都是江湖上的事情,莊主定然也不願你煩心,我們……”她的話還沒完,就被蘭夫人打斷:“告訴我,刀狂傳人怎麼了?”
那小丫鬟跪倒在地,說道:“夫人,我聽說,刀狂傳人在江湖上濫殺無辜,不僅迷惑了仙笛公子,還勾引劍崖的弟子,致使其背叛師門,就連身爲青蓮宗掌門的舅老爺都被他們聯手殺害,所以現在江湖上,衆多門派都結盟起來,想要將刀狂傳人捉拿歸案!”
蘭夫人渾身發抖。
碧雲連忙攙扶住她,一邊給那小丫鬟使眼色,小丫鬟慌忙跑開。
碧雲安慰她道:“夫人,這都是江湖上的事情,莊主會處理好的!”
蘭夫人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話,她喃喃道:“怎麼會走到這樣一步,怎麼會啊?你這個傻孩子,到底做了什麼?難道,你要步你大師父的後塵嗎?”
“不,不可能,你是我親手教出來的孩子,你從小就善良聽話,我教你救人,教你那麼多道理,你怎可能會去濫殺無辜?”
“對,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江湖那麼險惡,你一個人在江湖中流亡,你讓我怎麼放得下心?”
“師父不是不願與你相認,師父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一一……原諒我……”
碧雲彷彿明白了些什麼,見她如此情態,生怕她擔憂過度傷了身子,哀求道:“夫人,我求求你,別再想了,我們快回去吧!”
蘭夫人失魂落魄,由她將自己攙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