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冰冷箭頭對準中間的人。
衆人看着被圍困在中央的女子, 只見她衣衫獵獵,長髮隨風而揚,並非傳言中的妖媚入骨, 反而面容清素, 在這樣的情況下, 她身上倒浮現出一種不屈無懼之色來, 她握着那把七寸許的短刀, 就這樣靜靜站在中央,冷冷掃視着那一干弓箭手,有種不動則已, 一動便可撼動乾坤之勢來……是啊,到底是刀狂的傳人嘛!
不過, 她今夜, 恐怕在劫難逃了!
殺了這麼多無辜之人, 她早該償命!
圍觀衆人緊緊盯着這個犯下滔天罪行的刀狂傳人,等待着她將死的那一刻。
衆弓箭手看着君南浦的手勢行動, 見他微微擡起手,都屏氣凝息,緩緩拉起弓弦,只待一聲令下,這無數支弓箭將會從四面八方而來, 將她亂箭射死在中央!
就在君南浦手勢將落之際, 寂靜的夜中, 突然傳來一陣清越笛聲, 衆人心中一驚, 在那電光火石之間,一道白影如同鬼魅飄過, 弓箭手竟然嘩啦幾下從屋頂上倒下去一半。
怎麼會?
君南浦臉色發青,一邊道:“放箭!”
另一半的弓箭手得令,慌忙將手中箭射出,卻因心緒不穩,手中的箭難免失了分寸,有的射在了地上,有的射在了門上,只有極少數朝着一一身上而去,一一刀法何等凌厲,她身形微動,刀起刀落,一股極寒之意鋪開,那些飛箭還未近身全都被削斷落地。
衆人擡眼望去。
兩個人高高立在屋檐上,那個人衣衫狼狽,眉目間卻是清雅絕倫,他手中握着一支極精美的笛子,正冷冷瞧着底下發生的一切,而在他的身邊,則站着個柳眉杏眼的美貌女子,她身上穿着一襲黑衣,正是那日出現時的打扮。
仙笛公子?還有那個女子!
看到這裡,君南浦脣上鬍鬚一顫,當即明白哪裡出了紕漏。
在姬無淵告訴他明渢欲背叛劍崖之時,他們便擬定計劃,由姬無淵將計就計活捉明渢,而他在這裡佈下天羅地網等候刀狂傳人,卻忘記了,他們中那個武功低微的女子!他們自以爲勝券在握,在如約實施計劃時,面對刀狂傳人,所有的高手自然被調動出來,已被他們所擒的仙笛公子則被留在了客房之中,雖有人看守,但都是低階弟子,當這個黑衣女子神不知鬼不覺潛入之時,便可輕而易舉地將仙笛公子救出,以他們兩人之力,即可將他所排布的這些弓箭手全數解決……
在這個救人計劃之中,明渢根本就無關緊要,刀狂傳人出現也只是幌子,真正去救人的,就是這個武功不高的黑衣女子!!!
他們的確是疏忽了。
沒想到事情會一敗塗地,君南浦目光冷的可怕。
一一沉默片刻,淡淡道:“君掌門,我們並非想與你爲敵,我們只想救出仙笛公子!或許你並不相信,可我還是想親口說一聲,貴派的那些弟子並非我所殺。”
“狡辯!”君南浦雙眉緊鎖。
反正已經到這種地步,一一也不會在意衆人的看法,她朝着屋檐上的仙笛公子微微點頭,似乎是在告訴他快走,然後握着刀,緩緩掃視衆人,大有豁出一切之勢。
君南浦手中的絳雲劍指向她,道:“那本掌門,就親自動手!”
聽聞掌門此言,青蓮宗弟子即刻擺下劍陣,將她又重新圍在中央。
君南浦心知,此回若是讓妖女逃出,以後恐怕就更難將她制服了,於是,他運起九成內力,又施展出絕上乘劍招,極剛極正的劍勢如同泰山壓頂般朝一一而去,一一併不硬接劍招,反而連連躲閃,只聞轟隆數聲,青石板被這股力道震裂,碎裂的青石和泥漿混飛漫天,濺落滿身滿地,衆人連連避閃開來。
趁劍陣還未成形,屋檐上的仙笛公子飛身而下打散了他們。
雲蕊趁機將事先準備好的霧彈扔下。
“快走!”
四下濃霧遮眼,衆人發現這不僅僅是普通的霧彈,裡面還摻雜了迷藥,許多沒有防備的人都倒下去了,情勢陡然直轉。君南浦畢竟是江湖老前輩又內力深厚,自然沒有受到影響,他見此,怒喝一聲:“可惡!”手中的劍愈發凌厲,想要立即擒下一一,危急之刻曲寒清將一一拉出戰圈,雲蕊又扔下一顆霧彈,三人趁機朝着外面漆黑之林跑去……
濃霧掩映,君南浦憑着直覺追了出去……
***
而在這邊。
劍崖一干人正在處理門派之務,哪有空去管青蓮宗和刀狂傳人之事。明渢挾持了代掌門的師弟,衆人都不敢輕舉妄動,便由着明渢迫着元瓊出了客棧後門。
姬無淵早已氣得臉色發白,可是又不能不管元瓊,只能一邊往後退,一邊好聲好氣地勸他道:“明師弟,你受妖女迷惑,做出這等荒誕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若是傷害了同門師兄,犯下這等滔天大罪,我恐怕也保不了你。”
“你聽我一句,放開元瓊,什麼事都好商量!”
“呵呵,是嗎?”看着他僞善的模樣,明渢面如寒霜。
“明師兄!”靈曄上前一步,哀求道:“你收手吧!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你還記得你說過的那些話嗎,你說你要好好練武,不談成名,但求以手中三尺之劍鋤強扶弱,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你常常說,你師父是這樣教導你的,可是,你看看,你今日在做些什麼?”
“你爲了那個妖女,不惜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對同門出手,你這樣,對得起死去的蕭師叔嗎?對得起劍崖衆長老師兄對你的培育之恩嗎?”說着,他哭了出來。
“你要是還執迷不悟,就真的再回不了劍崖了!”
聽到這些,劍崖一干人都沉默了,有不少弟子紅了眼,極少數悄悄擦了擦眼淚,明渢慘然而笑,任由一行淚緩緩滾落下來:“靈曄,你還不明白嗎?我早就回不了頭了!”
“你!!!”靈曄失望地側過頭,再也不想看到他如此冰冷的模樣。
“大不了就一死!”他咬咬牙,“我絕不束手就擒!”
姬無淵拍了拍靈曄的肩,安慰道:“靈曄,你下去吧,他已是失了心,任由你再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
靈曄跑到旁邊,一拳砸在牆上。
姬無淵對明渢道:“說吧,你想怎樣?”
明渢冷冷道:“我無非是想自保,你們都不許動,敢跟來,我立即殺了他!”
事已至此,姬無淵只得壓下怒火,看着他拉着元瓊朝着後山退去,漸漸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過了片刻,他們聽到元瓊一聲慘叫,於是立即追了過去。
只見元瓊癱倒在地,是驚魂未定的樣子,四下哪裡有明渢的身影。
姬無淵一甩袖,對在場所有人道:“衆人聽着,明渢勾結妖女背叛師門,傷及同門師兄,罪大惡極,只要有人看到他,格殺勿論!”
衆弟子皆是默然領命。
***
一一和曲寒清等人脫身後,到了約定的地方。
他們的計劃的確是成功了,但明大哥幫助他們的事情被發現,他付出了更大的代價,若是他沒有被擒住,必定會趕來與他們會和,她焦急地在原地踱着步子,很擔心他的狀況,心中又暗自惱恨着,方纔怎麼就先回來了,應該再回去客棧一趟,也好暗中幫助他纔是,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脫身,唉……
曲寒清咳嗽了幾聲,雲蕊驚嚇道:“少爺少爺,你怎麼樣?”
曲寒清擺擺手,聲音有些嘶啞:“沒事,不必如此擔心,你的傷還好嗎?”
雲蕊哭着道:“我就是死了也沒什麼,倒是少爺受了這麼多苦,嗚嗚嗚……”
聽見曲寒清和雲蕊的交談,一一回神,一邊又責怪自己,好不容易將曲公子救了回來,這個時候卻因太過擔心明大哥,反而將受傷的他們二人給忘了,真是該死!
她立即撤身而回,到曲寒清面前,問道:“曲公子,你的傷勢如何,讓我看看!”她下意識伸手解開他衣服查看傷情,沒想到曲寒清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深深凝視着她,說道:“一一,我沒想到你會爲我如此,我……很是開心!”
雲蕊見此,立即轉身走開。
一一愣住,想要抽回手,卻發現他的力氣好大,只得咬了咬脣,說道:“曲公子本就是爲我才受的傷,就是今夜明知是死,我也會來救你的。”
曲寒清握着她的手緊了緊,冷聲道:“我不准你爲我死!”
一一心如擂鼓,不想繼續說這個話題,便道:“曲公子,讓我看看你的傷。”
曲寒清鬆開手,任由她給自己看傷,一邊道:“還叫我曲公子嗎?我們這樣陌生?”
“不是……”一一的手一頓。
“叫我寒清!”他說着,一絲笑意在他脣邊漾開。
一一的手又一顫。
曲寒清看着她如此表情,笑道:“怎麼,難道我們不是朋友?”
一一沉默片刻,覺得有些話還是得說明白纔好,她滿心歉疚道:“曲公子,一一是個不祥之人,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禍……”剛說到裡,曲寒清卻坐了起來,道:“我不准你這樣說,就算這個世界都拋棄你,我也絕不會離開你!”
一一又是爲難道:“曲公子,你何必……”她話還未完,就被曲寒清打斷,“還叫我曲公子,你是不願意這樣叫我?還是不想把我當做朋友?”
一一默然,只好道:“寒清,我不是這個意思!”
曲寒清一邊咳嗽一邊道:“我不要聽其他的,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一一有些內疚自己的衝動,忙問道:“哪裡不舒服嗎?”
曲寒清搖了搖頭,吐出一些血沫來,一一觀他臉色極差,她不免想到,曲公子早先受傷不輕,今夜又勉強動用內力,此刻恐怕傷情加重了,她探了探他的脈息。
曲寒清用力喘了兩口氣,任由她爲自己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