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淵站在劍崖萬丈頂峰, 冷冷看着眼前浮雲流散。
已死的凌雲對他構不成威脅,但,究竟是誰殺害了凌雲呢?
會是那個人嗎?
他一直知道掌門很器重於蕭霆, 可蕭霆回到劍崖不過才五年時間, 憑什麼就一躍成了掌門的候選人之一?就因爲他父親是蕭翊嗎?不, 這太不公平了!還有凌雲, 他自小在劍崖長大, 按理來說也是最有資歷的一個人,但他生性太過仁慈,這樣的人, 怎能有當掌門的魄力?又如何讓人信服?至於玄霖,他爲情所困, 自從商音死後, 他就跟着他的師父離開了, 去了哪裡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所以,這個劍崖, 應該由他姬無淵掌管纔對!
於是,當那個人找上來時,他沒有拒絕。
他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但他曾經親眼見過這個人的武功,可以用驚世駭俗來形容, 他有足夠的能力來幫自己當上掌門, 所以他纔會與此人做出這樣的交易!在他出賣了盟友天機閣後, 此人出手幫助了他, 掌門被控制, 江湖上也沒了凌雲和蕭霆的消息,他很順利地坐上了劍崖代掌門之位, 掌門之位觸手可及,可是,現在,凌雲忽然出現,且又死於刀狂的刀法,這就顯得極爲可疑了!
當初幫助他的這個神秘人,是否會是刀狂的傳人?
如果真是這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姬無淵負手而立,心中暗自盤算。
他的目的即將達成,對方雖不至於對付劍崖,但卻握有他這樣一個大的把柄,而他至今連這個人是誰都不知道,這叫他如何安心坐穩掌門之位?將來此人若是利用這個把柄來要挾他,恐怕他即便真正掌握了劍崖,也將淪爲一個傀儡,這讓他怎麼甘心?
所以,他很心急,他想知道,殺害凌雲的到底是誰?
***
與此同時,瑤臺鎮中。
凌雲被刀狂傳人殺害的事情不脛而走,江湖上流言重重,一一的處境非常危險,但明渢覺得奇怪的是,凌雲死於刀狂慣用刀法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是誰泄露了消息?
是不是,現在的劍崖之中,還有誰的耳目?
凌雲師兄和大師兄當初是一起調查江湖奇案的,之後他們兩人同時失蹤,現在凌雲師兄的屍體被發現,兇手會不會便是主導江湖奇案的幕後之人?是凌雲師兄發現了什麼,或者已經查清真相而被滅口了嗎?
明渢站在屋中,思索着整件事情。
凌雲師兄是死於刀狂的刀法,是不是也就代表這個兇手和刀狂有某種聯繫?
一一是刀狂的傳人,但她也不能造就出這樣的傷口來,是誰?能夠將刀狂的刀法用得如此爐火純青?是不是,刀狂不止一個徒兒?
可是,一一明明說過,他的大師父只有一個徒兒啊!
不,不對,一一對他大師父瞭解十分有限,她最先連她的大師父是誰都不知道,可見刀狂對她有許多隱瞞,且據她所說,刀狂教導她的日子並不多,難道,刀狂還有一個徒兒?這個傳人,才真正沿襲了他那種可怕的刀法?
一一現在下落不明,大嫂也在劍崖之中,他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那麼,要查清楚這件事情,唯有先去天機閣調查一番,他們的情報網在是江湖中是赫赫有名,沒有那麼容易摧毀!或許,從那裡,還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他打定主意,看向手中的劍。
***
在這邊,一一和曲寒清已經離開秋霜別苑兩日了。
經過數重連綿起伏的山巒,他們已經到了劍崖東北七十里的天齊山,此刻正值陽春三月,峰巒疊翠的山谷中百花爭豔,蝶舞鶯飛,令人心情舒悅。趕路許久的他們在溪水邊停下,曲寒清將馬牽過去吃草,一一則坐在樹蔭下敲了敲有些僵硬的胳膊。
這一路走來,他們親耳聽到了許多關於刀狂傳人復仇的傳言。
她心中極爲矛盾,一方面,她好希望師父未死,一方面又擔心有人在故意設局,畢竟,江湖上出現了這樣的流言,對身爲刀狂真正傳人的她來說極爲不利,但她想象不出,此人究竟是什麼目的?所以,要弄清真相,她唯有親自去調查,親眼確認那個傷口是否如外界所傳那樣,畢竟同樣的武功招式由不同的人使來,只能留下類似的傷口,絕不會是一模一樣的,當然,這其中細微的差別,她都能一眼確定。
坐在樹蔭下的少女眼眸低垂,她以左手輕輕揉在右肩肩頭,漆黑如墨的髮絲微微散落下來,顯得那樣慵懶,一陣風起,花瓣如雨般飄落她一身,她驚訝地仰起頭,伸手接住了幾片。
曲寒清遠遠地望着她,怕上前會破壞了這如畫之景。
而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腰間拿出笛子來,爲她吹上一曲。
山間本有水聲奏樂,翠鳥啼鳴,忽而響起的這高昂笛音,像是一下子喚醒了天地萬物,清亮歡悅,讓人心明眼亮,心中也忘卻了煩憂。聽聞此樂,樹下的人緩自起身。
一曲盡,曲寒清收回笛子上前,他清雋的面容含着清淺的微笑,帶着淡淡的書卷之氣,顯得風華無雙,那雙眼就這樣凝視着她,飽含情意。
“別動!”
他說着,伸手將她頭上的一片花瓣取下。
被他凝視的有些不好意思,一一隻覺得臉上有些發燙,立即避開他的眼。
見她面容羞澀,曲寒清的笑融化在春風裡,他將水囊遞給她,道:“若不是有這些俗事纏身,真願此景可以長留,此情可以長續,仙夢笛曲,只願爲卿而奏!”
“曲公子……”
一一望向他,心中咯噔一聲,彷彿明白了什麼。
見她如此驚訝,曲寒清笑了笑,卻是岔開了話題:“再過一兩日,我們便要到劍崖了!你打算如何行事?若要冒險,我是絕對不允的!”
一一道:“自然不會,我想先喬裝一下,去找一個人。”
曲寒清哦了一聲:“是誰?”
一一認真道:“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曲寒清注視着她,表情有些微妙,這時,突然聽見一聲馬嘯嘶鳴,緊接着又傳來兵刃相接之聲,“一一,你聽!”曲寒清指了指這片山谷的東南方。
一一知會她的意思,兩人猛提真氣,朝着聲音所發處一掠而去。
不稍片刻,面前一片慘景映入眼簾:地上躺着渾身是血的三人,看樣子已經死了,而在前方的林蔭中,尚有一人還在與黑衣蒙面人打鬥,很明顯,黑衣人的武功高過那人太多,那人完全是撐着一口氣,只聞刀吟風嘯,黑衣人連綿不斷的招式如排山倒海般襲去,就連周邊的樹木都被這股刀勢削斷了枝木。
“驚濤式!”一一隻覺渾身血液都冰了。
“一一!”曲寒清尚未來得及阻攔,她手中霜雪落即刻出手與黑衣人交戰在一起。
曲寒清俯身扶起重傷的人。
那人口中血涌不斷,似在含糊地說着“刀……”什麼,但不及說完就已經斷了氣,曲寒清低頭一查探,此人除卻身上多處要害之傷,脖子上更是被致命地割了一刀,隱隱還有焦灼的氣味,他一怔,望向纏鬥的一一和黑衣人。
“你是誰?”
一一的聲音微微發顫,手中的霜雪落與黑衣人的短刀交擊在一起,帶着毀天滅地之能,這樣的力道,就連一一的虎口都被震麻,但黑衣人的短刀竟沒有斷,與他交手的這一刻,她感受到的是一股極其壓迫的氣息,可以想見,這人的武功高過自己太多太多,她確定不是師父,於是問了第二遍:“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哼了一聲,根本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露出的那雙眼則帶着極濃的兇戾之氣。
眼見一一漸落下風,曲寒清心知不妙,身形一動,橫笛微響,他手中的笛子頃刻如利劍般飛入戰局,生生將他們兩人膠着的局勢給劈開。
“仙笛公子!”
黑衣人帶着濃重的鼻音,似乎在刻意隱藏自己的身份。
有了曲寒清的相助,一一收斂心神專心對付黑衣人,在他們的聯手之下,黑衣人逐漸轉落下風,一潑血雨傾灑,他傷在了一一的手中,他按住受傷的肩頭,手中的刀轉而對付起曲寒清來,這樣變幻萬千的刀法是一一從未見過的,比她師父的刀法還要剛強數倍,見曲寒清有危,她立即出手援護,就在這時,黑衣人趁機逃去。
兩人被這股力量逼退數步,曲寒清扶住了身形不穩的一一。
一一握着霜雪落的手不斷在抖,仍舊不可置信道:“怎麼會?他怎麼會這樣的刀法?”
曲寒清道:“可有猜到對方是誰?”
“我不知道……”
她望向黑衣人離開的那個方向,喃喃道:“是個男人,可絕對不是我的師父,他會我師父這樣的刀法,但不僅於此,他方纔使出的刀法我就從未見過,可見,他的武功在我之上,武器也是短刀。一定是他,是他做下了這些事情!”
曲寒清感嘆道:“竟然讓我們在這裡碰上了真兇!”
一一失落道:“可惜我太沒用,讓他給跑了,真是對不起我師父的教導之恩!”
曲寒清道:“既然真兇已經露面,那麼,就離我們查清真相更近了一步。”
一一用力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逝者身邊,醫者仁心,一一逐個都看了看,確定沒有一個活口她才放棄,她看向曲寒清,道:“這些人的裝束一致,想必是江湖上某個門派的人,曲公子,你可認得?”
曲寒清答道:“是青蓮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