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軍在意大利的進攻被遏制,希特勒在接到凱瑟琳元帥給他的報告後大大喘了一口氣。凱瑟琳在報告中作出的結論是,C集團軍完全可以守住意大利直到戰爭結束。
這其實是一個很有疑問的結論。戰爭在什麼時候結束?又以什麼樣的方式結束?凱瑟琳沒說,凱瑟琳想說的其實是,意大利目前並不是我們作戰的主要方向,我們面臨的最大威脅也並不來自這裡。也許,不等意大利陷落,戰爭就已經結束了。當然這樣的話,他不可能對元首說。
事實上,希特勒知道凱瑟琳想說什麼。希特勒還知道,大本營的元帥和將軍們都認爲在戰役最激烈的也最關鍵的時候,他從曼斯坦因元帥手裡調出兩個最精銳坦克師馳援意大利是一個絕對的錯誤。這個錯誤導致了庫爾斯克會戰失利,而使得東線戰場不得不轉入全面防禦。這個轉換不僅僅是攻防的轉換,而從雙方實力對比轉換而言,德國在東線戰場從此再無還手之力。
但希特勒仍然認爲,守住意大利北部是完全值得的。
隨着美國人的參戰,戰爭形勢不過只維持了一年多的僵持後很快就急轉直下。這和一戰後期有些相似,雖然因爲俄國共產黨人發動了十月革命成了蘇維埃政權而宣佈退出了戰爭,德國驟然減輕了東線的壓力,但是更爲強大的美國人卻插進一腳。比一戰更爲可怕的是,現在和美國和二十年前的美國相比又強大得更多。這種強大,不僅在於這個國家的巨大的經濟實力,更在於這個國家科技的先進。本來,在大西洋上,鄧尼茨的狼羣幾乎就要吞噬那個已經手足無措的小島,而美國人最先進的新型雷達系統的捕捉,卻讓那些無畏的海狼要麼變成一隻只浮在洋麪上的死魚,要麼永遠葬身海底與貝殼海星爲伴。這只是戰爭中的一個例子,在整個西線,美國人性能優越的飛機和戰艦都讓德國人吃盡了苦頭,幾乎沒有太有效的還手之力。
時至今日,德國人在整個二戰的兩個主要戰場已經不再佔有主動。希特勒從戰爭開始時法國的快速崩潰已經意識到了,完全失去進攻能量的守勢,其實也很難持久。即使不從曼施坦因手上調走兩個師,也不過是還得能一時之勢,要扭轉整個戰爭的態勢,德國已經幾乎沒有可能。
此時此景,德國唯一的希望是出現奇蹟。
奇蹟會出現嗎?
德國科學部長奧森伯格給出了答案,奇蹟會出現。
他詳盡地單獨向希特勒做了報告,他早已做好了兩手準備,一是德國的V型飛彈已經完全可以準確地落入英國首都倫敦,最初,研製這種飛彈的真正用途是作爲運載工具。到時候只要換成裝有鈾235的彈頭,他保證,只要一枚那樣的炸彈,不僅足以扭轉整個戰爭的形勢,它還會讓整個世界目瞪口呆,其最後的結果,是讓全世界所有的民族在日耳曼民族腳下不戰而屈,俯首稱臣。德國也會在整個戰爭中不戰而勝。
看着希特勒疑惑的眼神,奧森伯格加重了語氣:
“我的元首,原子彈不是一棵救命稻草,它是上帝賦於日耳曼人主宰世界的雷霆。”奧森伯格用這句話結束了他的報告。
這纔是希特勒拼死保住意大利的根本原因。而拯救墨索里尼只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幌子,一個非常冠冕堂皇的幌子。
從這樣的角度來看,希特勒的所爲是完全正確的。他不是戰場的將軍,不是元帥,不是方面軍司令。他是元首。作國元首,他和那些將軍和元帥們所想不同的是,他要打贏的不是一場戰鬥,一個戰役,而是一場迄今爲止,世界上最大規模的戰爭。
這就是王者與將帥之不同。
一架小型飛機在意大利北部山區的維夫堪尼西亞機場降落後,剛剛升任德國科學部副部長的馮·克倫朵勳爵走下飛機。
馮·克倫朵勳爵是奧森伯格接到希特勒的命令後指定他啓程來到這裡的。元首給奧森伯格的的直接命令是,綜合所有參與研製原子彈的各個單位和部門的進程,作出一個準確的評估和預計。
實際上,他要回答希特勒的問題也正是羅斯福總統想要知道的,德國能在什麼時間內製造出世界上第一顆原子彈。
馮·克倫朵勳爵是一位在組織,協調,平衡方面的系統工程專家。尤其在一個涉及多部門多學科的而又完全創新的系統工程中,任何一個部門,任何一個環節的落後或者出了問題,實際上就是整個工程的問題。有時甚至只是小小的一個滯後或者毛病,都會影響整個工程的進度。這就如同一輛戰車,或者只是一顆螺絲旋得過緊或過鬆,即使上了戰場上也可能就是一個靶子。重任在肩,希特勒採納了奧森伯格的建議,臨時提升他爲德國科學部副部長。而就在馮·克倫朵既將啓程的時候,他又接到了希特勒親自打給他的電話,要他到達意大利後帶上一位客人。
剛剛加官進爵克倫朵輕車從儉,只帶了他的兩個助手就匆匆而來。而對於他的到來,當地負責人當然不敢怠慢,兩輛奔馳轎車直接開進了機場,停在停機坪的機一側。而那位元首專門致電要他帶上的客人,也已經在機場等候。
因此馮·克倫朵一下飛機,只匆匆和那位客人握了手,就鑽進汽車,在另兩輛黨衛軍軍車的護送下,直奔設在皮爾都卡亞的重水生產工廠。
這只是馮·克倫朵整個行程的第一站。其後,他將馬不停蹄地奔走在意大利北部,挪威,丹麥以及德國本土的秘密基地、工廠以及科研單位和部門。他必須親自考察每一個工廠和部門的生產進度和研究成果,在綜合了所有的情況後,他才能給元首一個準確的評估報告。
德國不像美國,它沒有美國那麼廣袤的國土和豐富的礦產資源。更嚴重的問題是,在戰前,德國國內到處都充斥着英國,法國,美國,蘇聯,波蘭以及其它無數敵視德國的國家的間諜,他們幾乎是不處不在,無孔不入。在制定德國的核武器計劃的時候,奧森伯格和克倫朵曾經徵詢德國秘密警察總頭目希姆萊的意見,他們希望他能提供一個既能高度保密又能方便生產運輸的地方。
但是,希姆萊卻是這麼說的,我的先生們,德國沒有這樣的一個地方,我甚至不能保證,在德國找到一寸沒有留下那些骯髒的外國間諜腳印的土地。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奧森伯格和克倫朵聽從了希姆萊的建議,制定了安全和保密重於生產和運輸方便的原則。這才使得德國的原子彈研製和生產都分佈戰在了不同的地區。戰爭開始之後,隨着版圖的擴大和資源的豐富,有的生產基地就採取了就地就便的方式進行,這樣,這個計劃就延伸到了除意大利之外的其它被佔領國。
這種設計的弊端是顯而易見的,除了運輸不便之外,更大的問題在於一個巨大系統工程協調非常困難。當然,全方位權衡下來還是利大於弊。挪威重水工廠的被炸是表面上看是一個損失,但從另一個角度考慮,正是這樣的設計使得整個工程仍然得以按部就班的進行。實際上,挪威重水工廠的損失並沒有盟國評估的那麼嚴重,而且,德國遠不止一個重水工廠。德國人自己故意誇大了損失,反而給盟國造成了錯覺。
克倫朵勳爵的奔馳車在最後一個關卡前停了下來,隨即發生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
不愉快的起因當然不是針對他的,而是因爲那位神秘的客人。這個客人的身份非常特別,竟然是日本天皇裕仁的特使。克倫朵當然知道,還在戰爭爆發前,日本就派出多位特使前來德國,希望能與德國共同開發原子武器的研製和應用。這一要求被德國科學界毫不客氣的拒絕了。他們認爲,日本人根本沒有資格和德國人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克倫朵就曾經這樣輕蔑地表述過自己的觀點,和日本人合作?合作什麼?難道他們認爲質子和中子的分裂和他們掰開飯糰那樣簡單嗎?克倫朵出席過日本駐德國大使館的晚宴招待會,那種手掰飯糰的的吃法令他噁心。事實上這種噁心更多的來自於他對日本人的反感。克倫朵家族的一位曾祖曾經受聘爲大清北洋水師的教官,在他們家族莊園的牆上,還懸掛着這位曾祖在北洋水師旗艦定遠艦上和艦隊司令丁汝昌的合影。北洋水師戰敗於日本聯合艦隊後,定遠艦自沉。對於一位海軍軍官而言,沒有什麼比自己曾經服役的艦船戰敗沉沒更爲痛心的事了。這位曾祖當然不是大清海軍軍官,他只是一個受聘的教官,但是,那種痛楚或者更爲深刻。
希特勒爲了慫恿日本關東軍從東面進攻蘇聯,從而牽制蘇聯以緩解東線戰場的壓力。竟然不惜亮出自己的最後一張牌。這讓克倫朵很不情願,如此重大的秘密,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風險。何況是那樣一個野心勃勃的野蠻帝國。但這是元首的命令,克倫朵只能接受。
然而,關卡的保衛卻不同意讓這位特使進入。因爲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放行克倫朵副部長和他的兩位助手進入A級警戒範圍。而這個命令,是負責保衛的秘密警察意大利分部所下達的。他們不知道希特勒給克倫朵的電話,而那個電話是希特勒臨時打給克倫朵的。警衛的阻攔,正中克倫朵的下懷。本來,他只要告知並堅持這是元首的命令,警衛也就會放行,但是,他故意利用了這個銜接上的疏忽,向那位特使攤了攤手。克倫朵的這一舉動,引起了德國外交部派給這位特使的陪同的強烈不滿,他聲稱由此引發的後果是克倫朵所不能承擔的。然後,克倫朵只是看了他一眼,登車而去。
克倫朵這一小小的舉動,讓日本人極爲不滿,這爲關東軍避免和蘇聯人作戰又添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法碼。這也是那位外交部的翻譯焦急的原因吧。
鑽進了一段長長的隧道,從這裡可以直接開進了生產工廠。這是一個規模遠大於挪威的重水工廠,它的產量只需要三到四年就足夠提取製造一枚核彈的鈾235。事實上,這個工廠已經開工三年多的時間。若不是挪威工廠被炸,那麼,現在德國人制造一枚核彈的鈾235應該綽綽有餘。
馮·克倫朵走出汽車,竟然感到一陣熱浪撲面而來。山谷裡的氣溫可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要高了不少,他脫下大衣並解下圍巾。隨從人員隨即接了過去。但克倫朵只把大衣給了他,仍然把那條圍巾圍在了脖子上。那是一條藍色的圍巾,那些隨從人員當然並不知道,那是他的夫人手工織的,她織了兩塊。
拉文斯堡將是馮·克倫朵副部長的最後一站。但是,在他到達前,有人先他而至了。